三天后,孟津稚的检查并无大碍。
姜徊带她办完身份证,就去看了孟晴。
孟晴的报告上,她的状态相对之前又更下滑了一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孟津稚来的原因,她整个人倒显得精神很多,张口说话。
不清晰,但勉强能够让人听懂。
“怎么这段时间没来?”
孟津稚眼睫眨了眨,伸手拉开椅子,握住孟晴的手,“加班忙了一段时间,所以没及时过来,马上就要春节放假了,我陪你去国外好不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都调查过了——”
“国外有个医院是专门针对你这种病的,我也去实地看过了,医生很负责,场地也不错,怎么样?”
孟晴:“不……”
孟津稚唇角绷紧,察觉孟晴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点,解释道:“不是你一个人过去,是我们一起过去,你放心,我会在那陪你一段时间,等我忙完国内的事,我就出国陪你,好不好?”
孟晴的态度却一反常态的坚决,“不要,我不去。”
孟津稚倏然坐直身体,“为什么?”
忽而,肩上多了一层力道,压住了她的动作。
孟津稚回头看去。
姜徊站在她的右后方,神色低垂,极轻地摇了摇头。
孟津稚把心底的情绪压下去,再抬头去看孟晴,脸上的笑容柔和了许多,她抿着唇,放柔语气再次问了一遍为什么。
孟晴侧目看向一侧的慧姨。
慧姨上前两步,“晴姐想回家,她不想治了。”
孟晴点头。
孟津稚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妈,我们治得起,我有钱的——”
然而,饶是如此,孟晴还是摇头。
她并不想离开国内。
油尽灯枯的身体,让她什么都不想做,她只想回家。
目光长久停留在孟津稚身上,她眼睛一寸寸往下滑,着目她的穿着,气色,还有她身后的姜徊,孟晴释然地笑了笑,再闭上眼睛。
几乎是瞬间,身侧的心率检测仪发出一声嗡鸣。
孟津稚心下一慌,下意识站起身,“妈。”
孟晴没有回应,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唇色泛起白色。
姜徊抱着孟津稚往后退。
几个医生从门外涌进来,团团将病床围住。
孟津稚能够看见的就是一片白牢牢挡住孟晴的身影,她想过去,却又没办法过去,大脑一片空白,连同手指都在颤抖。
唇角抿着,她艰涩地向面前的人求证。
“她会没事的,对吗?”
姜徊伸手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会没事的,我看见林医生也进去了,他是最了解晴姨病情的人,不会让她出事的。”
孟津稚面对死亡都在很小的时候,她那时候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
只知道孟晴哭得很伤心,很难过。
最后下葬的那天——
孟晴抱着她,哭着说:“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孟津稚才能窥见孟晴汹涌澎湃的情绪一隅。
而现在,她也即将变成新的‘孟晴’。
意识到这点,孟津稚呼吸急促,小脸愈发苍白,伸手,她下意识攥住姜徊的衣袖,抬起眼看向他。
牙齿却打颤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
门被拉开。
孟津稚站起身看过去。
林正国对上她的视线微微颔首,旋即,推着病床飞速往手术室走去,孟晴带着呼吸罩,雾气吐在透明罩上,微弱又细小,如同火烛,下一刻就要熄灭。
孟津稚心沉入谷底,喉咙里堵塞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妈,你醒醒,你看看我。”
孟晴一动不动。
直到,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孟津稚身体晃了晃,双眼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
孟津稚再醒来,一道人影站在她身侧。
循着望去。
姜徊眸色沉沉内敛,光线都透不进去分毫,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上,语气听不清楚喜怒:“醒了?”
孟津稚:“我妈怎么样?”
“救过来了。”姜徊说,“她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导致的病情复发,没什么大事,就是以后可能说话更困难了。”
孟津稚哑声:“谢谢。”
姜徊没说话,只问:“你感觉怎么样?”
孟津稚:“还好。”
伴随着她这句话落下,撕心裂肺的疼从后背传来,孟津稚倒吸一口凉气。
姜徊淡淡道:“忘了和你说,你伤口崩裂了,最近需要继续躺在床上休息。”
孟津稚:“我想去见我妈。”
她还是不想死心,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放弃生的希望。
一定是安若之见了孟晴,对她说了什么。
姜徊上下扫过她的面容,“慧姨最近一直守在晴姨身边,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
孟津稚牙齿猛然咬紧了。
姜徊道:“如果你觉得她是被人挑唆,所以不想活了,没有这种可能。”
孟津稚豁然抬起猩红的双眼,声音在不自觉发抖:“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姜徊走上前。
冰冷的手覆盖在女人的额头,试图让人清醒。
他的话语也如刀子,一点点剖开孟津稚的心脏,“你应该知道,渐冻症患者要比其他患者更痛苦。”
——孟晴是自己不想活了。
粉饰太平的真相被揭开,如同有一柄大锤重重砸在大脑上。
过了许久,孟津稚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什么意思,让我同意她出院,带她回家?”
姜徊目光低垂,“我没有这个意思。”
孟津稚拍开他的手,双眼凶狠,几乎是怒吼出声:“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不管她的死活吗,让我随着她的意愿去。”
姜徊:“你先冷静。”
孟津稚:“你想让我怎么冷静?”
像是想到什么,掀开被褥,她翻身下床。
男人的手比她更快,按住她的肩头,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膝盖上,强硬把孟津稚按回床上。
后背的刺痛让孟津稚更加清明,眼睛里的不甘近乎快要溢出来,她看着姜徊,嘴唇抿紧,还在用全身力气挣扎着。
衣衫渗出一层红。
孟津稚低声:“你有本事把我锁起来,只要你不在,我肯定能逃出去的。”
姜徊原本不怎么生气,现在都被孟津稚激起一点愤怒。
他怒极反笑,“你是想死是不是?”
“是!”两个毫无理智的人在凭感情博弈。
姜徊没说话,手突然拉住孟津稚的裤头,重重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