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湖县执法协会的会长办公室里,一脸愤懑的白丰正在看着远处的玄文湖。
他默默凝视着天空,风停雨住,天边地那抹红光越来越亮,在红光的边缘之处,一道七色的彩虹于天水之间慢慢升起,这彩虹仿佛是平空升出,并未形成一个完整的弓形。它漂浮在远方,像是从水中升起,又好似来自于天空之中。那漂浮的半截彩虹显得更加鲜艳,既像是雨过天晴的符号,又像是在呼唤着艳阳的来临。
天有异象,是有冤情还是有异人出世?
会不会是那行事乖张的周蓬蒿被人给揍了?白丰被自己的想法给逗得哑然失笑。
“咚咚!”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响。
“原来是张支队长,快请坐。”面对这个和自己一直暗中较劲的副手突如其来的拜访,白丰有些诧异。近些年的张进也算是顺风顺水,从刑侦协会的副队长一举进入了执法协会委员的序列,因为是业务部门的缘故,排名还一度在几个副局长之前。这个男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病病殃殃的,就像是电影之中的林帅。说话间也一副唯唯诺诺,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模样,唯有那一双提溜提溜转着的眼睛,提醒着自己此人万万不可轻视。
他的这次来访难不成又带来了成玉新的“指示”?
白丰感觉到了心中的一丝不耐烦。这次县政府换届,一直呼声较高的成玉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拿到县长的位置,让跟随他的一批人一度产生了动摇。今天会是来示威还是示好呢?白丰对张进的来意还是抱有怨念之外的一丝好奇。
暗夜已经过去,清晨时分,空气出奇地好。外面的鸟儿叽叽喳喳,似乎要把整层楼的人都唤醒似的。白丰心道即便你有着世界上最清亮的嗓音,你也不可能唤醒有些装睡的人。
张支队,你也一直在我面前装睡吧?
白丰起身给窗边的多肉植物浇了浇水,不无调侃地道:“是什么风把我们大忙人给吹来了?”
“玄文湖的春风吧!”张进也是呵呵一笑。当然了,这不是一次正式的工作交流,白丰来天启湖执法协会之后有一个首创的工作方法,就是每天他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到班,这个点到上班时间前的一个小时,允许有班子成员,甚至普通捕快来交流思想,汇报工作,甚至是交代问题,承认错误。他的承诺这时候的交流只要没有碰触到法律的底线,就不会被纪录到对方的个人履历之中。
如此,这样的措施对治病救人、惩恶扬善的目标还是很有效果,白丰掌握了一些犯罪苗头线索的同时得到了大多数捕快的肯定。
“白县首,据说陈勋他们抓了孙禅,可这案由并没有对外公开,也没有及时通知家属,现在县里面政协、人大那边给我们的压力很大。”张进面带忧郁之色,把很大两个字又反复地咀嚼了好几次,看来是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压力,他是刑侦协会的负责人,可协会抓人他这个总瓢把子却是一无所知,被大佬们“极不友好地”约谈了两次之后,饶是忍耐力十足的他整个面部表情开始多云转阴。这不,一大早就来到了白丰的办公室吐苦水。他所谓的玄文湖的春风并没有使得他多得意,让他最为头疼的是他一向注重在政商两道的交往,成玉和孙家就是他身后的利益链条,现在孙家并没有选择和他沟通的温和处置方式,而是直接通过政协、人大来施加压力,此举足见对方对自己的不满已经到达爆发的边缘了。
张进在情急之下向成玉那边请示,那边也是语焉不详,则更让张进头疼不已。
尼玛,我是支队长,天启湖执法协会的委员之一,但是谁不知道老子在这执法协会身份尴尬,又没有顶到天,你们这一个个的死人脸给谁看?
有意思么?
此刻张进的表情宛如生吞了几只苍蝇一般。看着他的表情一阵多云一阵阴雨的,白丰也基本上掌握了这个老部下的来意。
“看来解你张支队长之忧,唯有我陈年老酒老白丰了。”白丰不露声色地笑笑,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陈勋也是老刑侦了,居然没有在规定时间通知家属,这太不应该了。我这就通知他过来,放心,老张,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我一定扒他一层皮。”
“呃!”被白丰的话窒了一窒,你妹啊,死胖子,你当老子没事干,来给陈勋穿小鞋了?谁不知道他是你的嫡系啊,我就是神经病,也有个发病的源头吧?”张进苦着个脸给白丰的茶杯了添了添水,放低了姿态继续道:“局长,你误会了!根据案件办理程序规定,重大恶性案件因为案情保密的需要,也可能不在规定时间内通知家属。我没有责难陈大的意思。我呢就是来了解一下案情,假若有可能的话,能不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请县首您高抬贵手,放孙禅那小子一马。这孩子我是知道的,本质不坏,就是会闯祸,可大可小的事情,容易被人放大,您常常教导我们捕快的职能除了打击犯罪之外,也有治病救人的功能,我呢,其实正是朝着这个大夫的职能来的。”
来办公室的途中已经听了陈勋的汇报,眼下并没有找全孙禅犯罪的线索,拘不拘在一念之间,但是一旦刑拘,有可能会被孙家反噬,他们家可是圈养了一堆法律顾问,可以从国内法打到国际法,从天启湖打到全世界。白丰心中早有了计较,这个时候需要放长线钓大鱼,不如卖这张进一个面子,说不定还能起到迷惑对方的效果。
“我说了,我是解你忧的杜康,孙禅...那小子如果确实没有大问题的话,人你可以带走。”白丰人畜无害地笑笑,又道:“人大政协的面子要给,你这个委员的面子更是要给足,我们在委员会配合起来才更顺畅嘛。”
白丰这是给自己提要求了,出门的时候,张进是千恩万谢,恭恭敬敬向白丰做了一揖,说了不少愿意效忠指哪打哪的话,但是白丰那张富态的脸并没有多大变化,也只是随意一笑。这种话,听听就可以了,谁不知道你张进是什么人,会被什么利益驱动,我白丰可没指望和你成为一丘之貉。
孙家古堡里没有开灯,欧式建筑的大厅里只有一个火炉在熊熊燃烧,一个身披薄毯的老者面色平淡地看着一旁肃立的孙禅。
“是不是要吃大一点的亏,才能知晓进退?”这声音阴沉却不乏力度,在这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爷爷,要不是那个周蓬蒿捣蛋,慕容雨根本逃不出我的手心。那个混账,别栽在我的手里,我要把他千刀万剐。”刚刚被释放的孙禅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咬牙切齿还是把自己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周蓬蒿是刑侦协会的顾问,这可是白丰亲自拍板的。白胖子他不是本土派,要撬动天启湖这冰山一角,唯有启用更多的本地人,这周蓬蒿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还是青眼会某人的铁杆朋友,他的身后是不是还带有青眼会的行动意图?我们孙家有没有能力同时抵御黑白道势力的联手,作为接班人,你不知道么?应该不知道么?”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说到后来,忍不住连续咳嗽,厉声道:“糊涂虫!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出动差拆,现在好了,他在白丰的手中,别忘了,他手里有好几条人命,我们孙家都摆脱不了干系的。我现在怀疑这次你被释放是那胖子的一个局,是为了把我们孙家推到台前,推到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我们整个深耕多年的布局都会受到打击,禅儿,你真是个混球!”
“是是是,我是混球!对不起,爷爷!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水会这么深...”闻言,孙禅惭愧地低下了头。
欧阳倩和慕容雨这对姐妹花他觊觎多年,苦于一直插不上手,为了打击到慕容氏,他不惜和青眼会合作。慕容家的那几条人命可跟他孙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额头冷汗直冒,追问道:“爷爷,那慕容雨人现在何处?”
“禅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成熟一点,能够独当一面啊?老夫对你实在是有些失望。”老人摇摇头,低语道:“把禅作为名字还真是一个诅咒。”
这孙禅的行动其实一直在他的视野之中。在孙开的心目之中也有一个未解之谜,这慕容雨一个世家大小姐出身,行事也不那么面面俱到,何以在青眼会和孙家势力的联合打击下,能够屡屡脱险?他也想借助孙禅明面上的挑衅找出答案,找出慕容雨身后的人。甚至,他会有一种错觉,这白丰就是慕容雨身后势力派出的助力一环。五年了,一直在隐忍、蛰伏,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横空出世的周蓬蒿,他的身后是不是只有一个戴景伦,若是,那他的行为为什么和青眼会格格不入,甚至相互矛盾?若不是,那又会是什么人,居然连青眼会、孙家都不放在眼里?
他周蓬蒿就算是过江的强龙?也得看看地头蛇好不好惹吧?
“小禅,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青眼会那边也交给你的堂兄孙莫去处理。欧阳倩他不喜欢你,她也不是我们孙家的菜,我希望你把她给彻底忘了,你是我孙家的第三代接班人,爷爷不希望你只是一个坐吃山空的窝囊废。”
“那个...是,爷爷!”凶狠如孙禅,也是难敌那一道犀利的目光注视。
“小莫,青眼会利用我孙家做了不少事情,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也该是和他们算算利息的时候了。”孙开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那欧阳倩不是被人救走的,是你爷爷我放走的。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请进允出的视为朋友,不辞而别的算作敌人。慕容雨和死灰复燃的慕容世家,我就当你们上位的练手,小莫,她就交给你了!”
“是!”
从黑暗深处慢慢地走出一道身影,这影子是背着走的,应诺一声之后慢慢走远,越加模糊,看不到他脸部的轮廓,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双肩上压着一根铁棍一般的物件,远远看去,竟像是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一般。
“爷爷,慕容雨可是我的...”孙禅一脸的不情愿。
“住口...在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迎接孙禅的是孙开的一阵咆哮,“还有,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了结,那差拆知晓得太多,不能再留活口。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解决。”
“是,爷爷!你放心好了!差拆绝对不会活过72小时。”孙禅面露凶光,一口答应道。
孙开把苍老的双手颤颤巍巍地递向火炉,轻轻地摆动了两下,呢声道:“去吧,孩子!孙家子弟一定要记得:在炉火烧尽之前就添好柴火,唯有未雨绸缪,才能百战不殆。”
“是!孙儿谨记!”孙禅低头垂眉地退了下去,唯有临经过孙莫身旁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敌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