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面人的心如同铁打一般,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冯炎,道:“你为了玉山门延续下去,就去杀林家的人,现在我要灭掉玉山门为林家复仇,当然是天经地义!如果杀完人忏悔就可以赎罪的话,林家的人岂不是白死了?这个世上岂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了?谁的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冯炎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他知道,所有的一切辩解都是苍白的,说再多的话也没有意义。他颓然地说道:“我别无他法,我的罪孽我来还,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冯炎手里突然多出一把尖刀,不过他并不是扑向铜面人,而是毫无犹疑地将尖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冯然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但他却一声都没有吭出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铜面人,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冯炎将刀拔出,鲜血瞬间染红了下半身,浸湿了他跪着的双腿,他也终于栽倒在地上。
奇怪的是,身后十几人竟然没有一人阻拦,即便看着冯炎死在面前,也没一人出声,包括他的儿子冯晨。他们木讷凝重的神情,一定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铜面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鬼谷门朱赫、金斧门雷火,眼神依然冰冷如冰。
鬼谷门朱赫走了出来,他走的很慢,脚步很沉重,似乎每迈出一步,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他只走了十多步,却如同走完了整个人生,他终于停了下来。
朱赫道:“冯老弟刚才把话都已经说完了,我还是要说,罪孽是我们造下的,债由我们来还,请您放鬼谷门弟子一条生路。”
朱赫同样多出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刀拔出后,血喷洒一地,人倒了下去。
朱赫倒了下去,金斧门雷火接着走了出来,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双眼睛乞求地看着铜面人,然后就把手里的尖刀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他也倒了下去。
三个掌门人的血染红了玉山门庭院的土地,三个掌门的儿子冯晨、朱金、雷雨就站在原地,一动也未动,紧握着拳头,指甲已经扣进了肉里,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衫。
铜面人仍然没有说话,面具后面的那张脸,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一动都没有动,手中寒月刀熠熠闪烁着阴森的光。
林觉手中的寒月刀是威严之刀,林烨手中的寒月刀是仁义之刀,而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是杀戮之刀,现在的寒月刀代表的是鲜血和死亡。
院里很安静,却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只有刚刚拱出土的野草才有那么一点点生机。
二堂里走出三个穿着白衣的人,是三个全身穿着孝服的女人,是把刀插进自己胸膛倒在地三个掌门的妻子。
三个女人脸上没有悲愤,也没有哀伤,只是很凝重的表情。她们分别走到自己丈夫跟前,捡起带着丈夫鲜血的尖刀。
冯炎的妻子看向铜面人,说:“他们三人的血没有还清林园的债,我们来还,只求你放过门下弟子的性命。”
三个女人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刀插向自己的心窝,疼痛使她们本已衰老的容颜变得扭曲,她们倒在了自己丈夫的身旁。
一直站立在后面的十几人纷纷跪倒在地上,冯晨、朱金、雷雨三人边哭边用拳头不停捶打着地面,手已经砸出血,却仍然不肯停下。
没有人知道铜面人的表情,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三人女人自杀后,他仍然一句话没说。
场面虽然血腥、悲怆,但以两人之命换取一门上下百十人的安然,无论怎么算,这笔账三个门派的算盘打得都很响!不仅铜面人清楚,所有的人更是心知肚明。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虽然哭得凶,可他们心里非常明白,如今的铜面人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手持寒月刀的少年,五年前何冰和冯炎两人联手还能杀掉他,现在五十人一起联手也只能为他祭刀,更可怕的是,铜面人根本不在乎名声,更不在意对他的评判,为了复仇,毫不掩饰地杀人,他手中的寒月刀只有杀戮。
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三个少掌门甚至连怨恨之心都不敢生出,否则他们也只能死。三个老掌门早已将形势分析得清清楚楚,否则他们不可能以死谢罪,用性命上演苦情悲剧,想要保住门派,想要弟子们活下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三位掌门已死,三位夫人也死了,可铜面人仍然不说话,他不说话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满意以两人之命抵消当年的罪孽。
还债的代价实在太高,要么有本事把欠下债永远都不还,要还,不仅要还本金,还要有利息,究竟利息多少,只能听由债主定价。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已经不是孩子,即便他们以前心理上还有对父母的依赖,但此刻他们已经究竟之间长大了,他们也必须长大,门派存亡的重担已然压在他们肩上,他们无法逃避,这是他们的宿命。
冯晨、朱金、雷雨三人终于还是停住了哭声,三人相互对视,眼神进行了一次无言的交流,望向傲然屹立的铜面人,但心肠犹如铁石一般的铜面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
三人爬起身,踉跄地走向他们的父母,又从他们母亲手中拿起尖刀。他们眼中只有悲戚,他们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道理很简单,铜面人的刀太快、太狠,他们没有反抗的资本和能力,反抗会死更多的人、会流更多的血、会让整个门派消亡。两条性命既然不够,那就只能再加一条,让血流的再多一点,让血的热度去融化铜面人的铁石心肠。
铜面人的心毕竟是肉长的,不是铁石,也不是冰块,就在冯晨三人拿起刀正要刺入自己胸口时,铜面人终于说话了。
铜面人道:“死的人已经很多了,你们可以不死,玉山门、鬼谷门和金斧门可以继续存在,但必须要为我做事。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习武创派并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存活下去,应该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机会只有一次,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
一刻钟并不长,可冯晨、朱金、雷雨三人却如同熬尽了一生,无论是谁面对门派的生死存亡和上百人性命前途的抉择,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他们却别无选择。
三人答应效忠铜面人时,只见铜面人手腕微翻,三人胸口三处穴道好像被寒冰刺入一般,一股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随即铜面人扔给每人一粒黑色药丸,道:“我在你们身上种入了玄冰寒毒,这是解药,只要你们以后听话,每年会按时给你们解药。”
三人面色顿时惨白如雪,玄冰寒毒恶名已久,中此毒者,简直比死还要命,铜面人的心肠竟然比天星教还狠,手段更毒!
铜面人道:“我希望你们永远记牢一点,你们父母是为赎罪而死,是为保全你们的教派而死,你们最好不要心生怨恨之心,否则就是自取灭亡。埋葬你们的父母,七日后有人会持黑木令找你们,半月之内玉山门、鬼谷门、金斧门全部搬迁到榆关。”
铜面人离开了玉山门,三门派十数人望着他远去背影,不由得面面相觑。
三位掌门、三位夫人身死魂灭,三位少掌门身中玄冰寒毒,被人控制,帮派搬迁到榆关,三派弟子将尽数受人驱遣,这就是三位掌门十三年前参与林园杀戮而今还债的代价!
冯炎、朱赫、雷火的葬礼很隆重,三门数百人哭倒在坟前,他们在哭掌门人,也未尝不是在哭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三位少掌门很无奈,他们不知道以后面对的将会是什么,天星教会如何对付他们的背叛,他们在最危难的时候乞求天星教的庇护,可是却没有等到一个高手前来解危,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只有背叛。其实,天星教已经损失惨重,本身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援助他们这些外围门派,他们只能成为一颗弃子。
七天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到玉山门,此人长得又黑又瘦又小,五官搭配得很不协调,样子有些猥琐,浑身上下没几两肉,要是在大风天出门的话,一个不小心能把他吹得飞起来。
少年一身簇新的青衫长褂,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进玉山门大院,守护在院门口的两人见他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高个子没好声气地问道:“你是谁?到这里做什么?”
少年瞥了高个子一眼,说道:“小爷我叫宋成,让冯晨出来见我!”
高个子道:“小子,长得又瘦又小,谱还挺大,想找麻烦也要看看地方,还敢让我们掌门来见你?不要自找没趣,赶快走!”
少年凑近了高个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冯晨不来见我,铜面人就要来找他了,你去不去喊他过来?”
高个子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朝同伙使了个眼色,转身便向院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