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单晓叶发现了人群中的鲁达,稍稍驻足,颔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鲁达等人原地等候半个时辰之后。
从大堂内突然传出一纸调令。
【拔擢左阎为军后统制使,管制三千乡兵,可调配十位提辖为左右将士】
此令一出,众人哗然。
之所以大家反应这么大,只因左阎此人,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更是兵马总监左不悔的嫡子!
“左不悔似乎因伤力颓,在提前为左家铺路了!”
众人脑海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其中或许有种种利益妥协,权利输送。
但既然调令已出,加盖知府、经略府的官印,那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无人可质疑!
好家伙,前段时间还有不少人想‘捐官’,买下这个统制使的空缺,来躲避战事。
结果机关算尽到头来,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鲁达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过人群。
看到了杜非身边的那位年轻人。
此人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少人,纷纷面带灿烂笑容朝他道喜。
左阎有些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却故作矜持的朝旁人点头回应。
而在他身边,杜非脸上谄媚之色更盛。
此刻察觉到鲁达目光看来,不由得挺直了脊背,有种与有荣焉的自得,丝毫看不出曾经他也是捐官者之一。
他昂首回头,看向鲁达的目光中,难掩浓郁的恶意和阴毒。
手放喉间,做出割喉状。
……
廊下树荫间。
气氛有些凝重。
良久之后,常文忠勉强笑笑:“杜非这厮不得不说,审时度势的本领倒是不差……对了鲁达兄,今晚可有空,哥哥我请客,请府中同僚去太和楼赏灯吃酒?”
言下意思,是当个和事佬。
化解鲁达和杜非两人间的恩怨。
毕竟杜非如今攀上高枝,站队成功,隐隐打上了左家烙印。
鲁达虽然也受种师中老将军看重,但两人正面碰撞,也是个两虎相争,自伤八百的下场。
靳火双手按在腰间双刀,鼻子里喷出一道浊气,
“按我说,就该先下手为强,反正都得罪了,干脆弄死了账!”
常文忠闻言,瞪目斥责:“放你娘的狗屁!杀人简单,事后呢?人多眼杂,一旦暴露,闹得人尽皆知,种将军脸上也无光!”
靳火也想到了后果,脸上表情一僵,下意识松开了腰间双刀。
“哼!当官就是麻烦,哪有当年俺在山寨里爽快!鲁达兄,要不你请假一段时间吧,去外面躲躲,不受这鸟气!”
靳火冲着鲁达开口道。
一个劝和,一个劝冷处理。
鲁达目光不变,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弓满则折,月满则缺,谁知世事无常呢?”
常文忠、靳火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不解鲁达所言意思。
不过很快,众人的注意力便放在对统制使俸禄的讨论上。
“去年洪光宰酒后失言,曾说他们统制使一年的俸禄,差不多可以在内城非核心区域,买套元丰十载,十多年房龄的一进院子,真是羡煞旁人呐……”
常文忠脸色羡慕的说道。
似乎不管是什么年代,房产都是人们绕不过的大山。
靳火冷冷一笑,
“此事早已辟谣了……哪需一年,半年足以!”
常文忠猛地瞪大了眼睛,羡慕得眼睛都酸了。
众人议论间。
大堂内诸位上官的商议终于结束。
跟鲁达预想的一样,岷山闹响马已有一月,影响恶劣,阻挡商路,朝廷终于动真格的了。
渭州知府、小种经略相公府、武德司三方联手,调兵遣将,开拨锱铢粮草,准备围山擒贼!
听说武德司中,还会派出万人敌层次的绝顶将领。
一则则公文下达。
但其中却有一个命令,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朝廷准备聘请僧侣道士,或者有道行的仙家出山,一同前往岷山。
“两军交战,还要请什么仙家做法?这不是胡闹吗?!还指望着一道符篆力敌千军不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江州的白莲社、西域的袄教、川蜀五斗米道,在当地可是如日中天,连官府都受其掣肘,你说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
“我有个远方伯爷,幼时他已老,直到现在也容颜不改,一饭斗米,翻山越岭如足下有风,听说是小时候有仙人抚过他的头顶!”
众人议论纷纷。
谈话间,单晓叶走了出来,立于堂前,长发挽起,朗声道,
“我这里有个名单,皆是渭州城中,市井传言有道行的仙家,需要有人帮忙跑一趟,核实一二,谁去?”
没人开腔。
一个个眼观鼻尖。
刚才还热闹纷纷的廊下,现在立马就安静下来。
鬼神之事,人们天生便有一种敬畏。
更不消说此事即繁琐又折腾,要在内城外城到处奔波,夏日炎炎,夜短昼长的,仙家还没找到,自己先成仙了。
“我去!”
突然,一道沉闷声响起。
众人惊愕回头,便见一身材魁梧,豹头环眼的八尺大汉,迈步而来。
“鲁达兄?!”常文忠面色一紧。
“三思啊!”靳火也忍不住劝说。
却见鲁达没有犹豫,径直走来,对单晓叶拱手,接过名册,定睛一看。
其上记载的仙家不多,不出双掌之数。
前些日子从累土泥人口中得知的‘巨子大仙’、‘独角兕大王’、‘清凉老人’也在其中。
单晓叶见是鲁达,满意点头。
她之前没见过鲁达,却也听闻已久。
毕竟都算是小种将军的心腹,也无积怨和嫉妒,天然间便多了些信任。
鲁达这厮,可不像外貌看起来这般粗俗,其实颇知人心,懂进退。
有他去做此事,也可放心。
“好,便麻烦鲁提辖了!兵贵神速,还请领了公使钱后就立即出发!”
“是!”
鲁达转身,大步离去。
一众同僚脸色复杂,惭愧者有之,疑惑者有之,看好戏者有之。
杜非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鲁达的背影离去,神色无怒无喜。
鲁达似乎感应到了,稍稍驻足。
脑海之中,一张志怪图如风吹动,生起褶皱。
【五鬼搬运术】的符篆之文,似乎活过来般,却带着一股渗人的血腥意。
盈沛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