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伤看上去还没睡醒的样子,看到两人后打了个哈欠,语气幽怨地说,“修行之人,当日落而息、日出而起,这才是依循道法自然,你们怎生如此怠惰?”
顾源看了眼明明起床气都还没散的叶无伤,憨厚地一笑,说,“我们睡到自然醒,你帮我们琢磨琢磨,哪个更自然一些?”
叶无伤抬了抬眼皮子,果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吐出三个字。
“他娘的。”
无业人士的快乐他有点体会到了。
叶无伤是来护送两人回宗门的,这个要求是顾源提的,毕竟他和苏慕芸现在浑身是宝,要是出了城,被人打野爆一地灵石和灵宝就划不来了。
这个修仙世界虽然比洪荒安全,但是拦路劫杀的事情可从不少见,尤其是在官府管不到的荒郊野外。
由于城中禁行一切飞行物,于是三人走到城外,叶无伤方才御剑。
这是他早前的交通工具,没什么特色,最近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灭几个邪宗,没准能得到更炫目的飞行类法宝,那个不算抢。
他低头向下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底下两人也在抬头看他。
于是问,“葫芦呢?不是教你们使用口诀了么?”
御剑飞行需要筑基期才行,但是驾驭葫芦不需要,要不然那怎么叫灵宝?
顾源指了指城门口喧闹的人群,一脸谨慎地说,“财不外露,在这里怎么能用?”
“那你们怎么回去?”
“挤挤就好了嘛!”
顾源说着,就咕噜一下翻身上剑,然后非常有安全意识的抓住叶无伤腰间两侧的衣服。
苏慕芸见状,就抱起阿黄,轻轻一纵,也站到了剑上。
叶无伤皱了皱眉,他选择不用修行院的宝船而用飞剑,就是图个自由自在,可现在三人一狗站在剑上,跟个肉串似的,一点感觉都没了。
想起肉串他就想起了酒,想起酒他就想起了酒葫芦,想起酒葫芦他就想起了飞行葫芦,最后长叹了一声“他娘的”。
心念一动,他脚下的未央剑便腾空而起,直入云霄。
顾源看着脚下的景物突然变得如微缩模型一样,不由咽了咽唾液,两手拽叶无伤的衣服拽的更紧了。
一路无话。
顾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想活跃下,问,“叶前辈,昨天去库房领灵石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你修行未满百载,却已经是修行院第一高手了?”
叶无伤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抱胸静立。
“前辈?”
顾源侧身,偷偷瞄了眼叶无伤的脸,却发现他已经眯上眼开始打盹了。
啊这......飞行员睡着了?
这操作太不规范了啊!大乾国就没有《航空器安全行驶法规》之类的吗?
顾源表示有点慌。
......
叶无伤一路盲飞,但是不到一刻钟,就带着他们安全抵达了凌云宗上空。
顾源记得自己出门时,先是走了两天两夜,然后又坐了三个时辰的宝船才到。
对比之下,顾源也更加好奇,叶无伤究竟什么修为?
同样的,叶无伤落剑后,站在满是泥地的院子里,看着那三间简陋的木屋,闻着周遭毫无灵力但残留着鸡鸭鹅粪味道的空气,也是一脸的好奇。
这也算一个宗门?
如今民间开宗立派,似乎比开勾栏还方便了......等下,好像哪里不对?
叶无伤又看了苏慕芸一眼,心想如果这样的条件,她依然能在一年内修到炼气九重,那她得是何等天赋?
“叶前辈,有事?”苏慕芸见叶无伤眼神奇怪地看着自己,忙问。
“没什么......”叶无伤收了思绪,又问,“尊师何在,我代表修行院,正想拜访于他。”
他这次来,也是受林院长委托,来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凌云宗”,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
尤其是,究竟是何方高人,能培养出这两位卧龙凤雏?
而现在,他更想知道了。
“师父在闭关。”顾源说道,“叶前辈请稍等,我们先去禀报一声。”
“好。”
顾源和苏慕芸就走到三间木屋中最靠右的那间,然后跪下磕头。
“师父,我们回来了。”
木屋中,闭目打坐疗伤的云仓,缓缓睁开了眼。
只听声音,他就知道两人安全无虞。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有阿黄在,他们就不可能有危险,可别以为这狗子真的只能被妖拍进土里。
云仓还知道他们带了一个外人回来,猜测应该i是他们新交的朋友。
对此云仓表示欣慰。自己教过他们,修仙就是要广结人脉,两人即便历练失败也仍记得这点,说明道心坚定,不愧是自己苦心调教的弟子。
当然,这趟历练,他们学到的,应该远不止于此。
于是他问道,“此番历练,你二人悟到了什么,与为师讲讲。”
顾源恭敬答道,“回师父,徒儿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修仙其实也没那么难!”
云仓感觉自己的老腰好像被闪了一下。
这说法,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云仓问,“如此说来,你们过了考核?”
顾源说道,“正如师父所料,我们轻松过关!”
云仓:“......”
顾源又一脸崇敬地补充道,“不过这全赖师父指点!师父只寥寥数语,就点明了制胜的关键,让弟子二人在沼泽大杀四方,名动一郡!徒儿并非妄言,只是当真觉得,师父真乃天底下少有的大贤良师也!徒儿感佩之心,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又如大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瞧啊,咱这马屁拍的,是不是正中最痒处了?
云仓听完,不自觉地挪了挪坐在蒲团上的屁股。
露出一脸牙疼的表情。
不对啊,老夫......指点了吗?
哦,好像是指点了......可那不是随口胡诌的吗,这都能管用?!
这时,只听苏慕芸又说,“对对对,我也这样认为!师父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妖域好一番烧杀劫掠呢,杀了足足二十三头妖!”
云仓又老眼微微一眯,问,“多少?”
“二十三头!”苏慕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又说,“据说打破了什么什么纪录,可风光呢,可惜师父你不在。”
云仓:“......”
云仓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古人云四十不惑,他已经快不惑一百次了,但还是感觉这次触及了他知识的盲区。
是,想当初,他自己初次历练时,拿着一把师姐送自己的剑,从历炼之地东边砍到历练之地西边,足足杀了三百多只妖,震惊师门不说,还赢得了好些女弟子的芳心。
可那时的他,上有五大宗之一的掌门师父亲自教导,下有各种天材地宝洗髓伐经,配上他的无上灵根,不到一年就已步入筑基境,杀些炼气境的妖自然易如反掌。
但他们二人,半年来都是自悟,一个炼气九重,一个更是只有炼气二重,甚至连把兵器都没有,这都能连杀二十三只妖......此为人事乎?
云仓很想问问两人是怎么做到的,然而气氛已经烘托至此,身为一语点悟弟子,让他们大获全胜的“大贤良师”,他怎可能傻乎乎地问过程?
那不得来个“一切如老夫所料”啊......还是回头问师姐吧。
但云仓知道,无论如何,让他们从失败中体会修行之艰险,然后铸就一颗“谦虚自谨”的道心的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了。
云仓为了培养他们,有两个大计划。
一个就是这次的让他们首战失败,而另一个则是“穷养”,也就是一开始什么都不给,以“苦其心志,坚其道心”。
他之所以要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他年轻时在这上面吃过亏。
想当初,首次历练,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宗门第一,于是便开始目空一切,各种越级接任务,后来在一次宗门任务中,差点被一个父母双亡、还被女方退过婚的对手打死。
还有,当初掌门师父对自己偏爱有加,给了自己无数天材地宝,于是自己渐渐养成了依赖,而怠于修行,直到某次宗门大比,自己惜败,被师姐给退了婚。
话说回来,他之所以后来幡然悔悟、修行有成,还多亏了师姐退婚......咦,这么说退婚好像附带了某种天地伟力?
想远了......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宗门内的那些老家伙,都说他浪荡有余、沉心不足,所以一直不允许他开门授徒,说是怕他误人子弟。
所以这次,他想证明自己有“大贤良师”之资。
云仓很想看看,若干年后,自己携两位爱徒重回宗门,在同期弟子比拼中大杀四方之时,那帮老家伙又会是何嘴脸?
“可惜,如今两大计划只成了一个!”云仓遗憾地想着。
收拾了下思绪,他终于说道,“你们做得很好。但是,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成就罢了,修行之路漫漫,你们需戒骄戒躁,明白吗?”
屋外,顾源听得这话,不由眉头一皱。
他的感觉一直很敏锐,发现从刚才到现在,师父的语气中,好像对这个成绩不是很满意啊?
也对,毕竟师父的思路总是异于常人。
于是忙说,“师父说得对!这次成绩可能没那么理想......不过,我们这次还得了修行院奖励的三万颗灵石,以及法宝数件,相信未来我们能做得更好!”
“是呢,师父,我们发财啦!”苏慕芸立马兴奋地接话道,“我和师兄商量好了,我们也要盖大房子,还要盖个大厨房,请三......请五个厨子,专门做菜!”
云仓听到这里,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两个炼气修士而已,修行院竟奖励得如此离谱,这是何道理?
完了,这下“穷养”的计划也失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