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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闻道 第十八章 客

    一处宅府邸,外旧内秀。

    几根老木扦插出围栏、柴扉,却半护住四舍与公堂规格分明的客房。

    托江愁的福,三人才得以搬入此处...

    “把钱板都交由白悦好了?”

    付与提议解释道:“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又是个女人家,如何都会比你我更加勤俭的。”

    “何况咱们两个还要注重修程,不比直接当个甩手掌柜了。”

    “贫道倒是无所谓的。”

    陆羽这方才骂骂咧咧搬完了要摆放的家具,撑臂倚立着墙障歇整。

    他一手环腰,大喘粗气,一手慢吞吞掏出整摞有小山高的养福钱,递给白悦。

    早就交由了钱的付与,则是躺在单床上,抻出好大一个懒腰量距。

    “啊——!”

    他突然叫出一声,将少女吓得退了好几步,更是展出一脸的惊诧与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了?!”

    “被人‘盯’着,真是身心俱疲。”

    陆羽打趣道:“的确是难得放松。”

    付与蓦然一个鲤鱼打挺,抓捏着酸痛的肩颈,娓娓说道:

    “白悦,你自己去看着买一些要用的东西好了,江道友能够制住此方安稳,不必担虑。”

    “我与陆道人,还要出去走一圈,解决些事,大概临近暮时才能回来。”

    少女一个劲点头,两颗眼珠直勾勾盯着钱板,冒出许多金光,如星烁烁。

    简直是掉进了钱眼里……

    “好!你们放心!我不会乱花的!”

    ——————

    负责为庄国监术制文的庭邸,同样坐落在这一处镇煞鬼魅的冥狱洞天之中。

    周郎作为都督,难得闲暇,自然是不愿意理会身旁一摞堆起有板凳高的国籍。

    他静心书着扇面,侃趣道:“黄兄,就连压箱底的本事都能狠下心去教吗?”

    男子芒寒色正,盘腿端坐堂下,撚黑白玉棋自弈...

    既有改秋的心高,也不乏迟春淡雅。

    随着棋局渐显杀意,他才有意开口:

    “人人入局,便是计琐如雀衔枝杈叠巢,如何就能确定我为主干?”

    “我既是希望他走得远,就自然不可能只是期冀,多少还是要授业几分的。”

    “毕竟多一门本事总要胜过少一门本事,这种事,不得马虎,也多多益善。”

    说罢,他敛袖托举茶盏,入喉一饮。

    周子安颔首认同,放下一封书好的扇面。

    有所题半片《念奴娇·怨叙故友》:

    我坐堂上,忆古今,几人得敛淳贤?心觉苦海无二人,偏偏旧客登殿。半叙讨故,知心可诛,秋萧杀春艳。稀疏缜密,棋盘玉碎瓦全。

    周郎撑膝起立,揉了揉后脊,目视远方舒神色。

    “与南月道友为敌,此举着实是匪夷所思了。”

    “在我的印象里,和他对着干的,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难道是一观覆灭的下场还不够?”

    黄商涸涩苦笑,“还要看后人……”

    ——————

    闹市大集,过身即摩肩接踵。

    年轻道人莫名打了一个寒颤,鱼尾道冠都险些掉下。

    付与恍然拽着他绕行去另一边……

    少年目光诚恳,却隐有一股不怀好意渗出,使陆羽如何都不得舒服。

    “贫道感觉是上了个大当啊?”

    “咱不是拜过把子的关系嘛!”

    年轻道人一怔……

    你是哪来的脸,说出这句话来?

    付与此刻不止汗颜,拉起左袖,露出已经没了肤肉的胳膊,仅挂白骨几支。

    “我与你不同,并不会什么自愈的道法,若是再不得治,恐就要截了去。”

    “不过,还好我听江道友说,这里有一案贩丹的摊子,可惜我实在是不会炼化纳【功】物。”

    “四舍五入,也就是一个穷光蛋,除了裤裆里,毛都没有。”

    陆羽实在难忍笑颜,只得自认倒霉,叹了一口气。

    他捋下鱼尾道冠的一抹道力,凭空化作铜镜在手,由面中绽出五光十色。

    “贫道遇见你,也算是还清了十年摆摊算命、坑蒙拐骗的孽业。”

    “谢谢的话,我便不说了。”

    付与接过铜镜,得检四千香火【德】数存纳其中,旋即向陆羽愣瞥去了一眼。

    你这是干了多少丧天良的勾当啊!?

    “付与!”

    年轻道人顿然怒起,“贫道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这般想?!”

    驼背少年双手合十,故作朝拜示歉。

    陆羽随着更怒,道:“付与!你没完了!?干脆把铜镜还给贫道算了!”

    “哈哈!到了我手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吗?”

    付与活脱脱无赖模样,比一般的市井混混更加不吝。

    三两步就跑没了影子……

    留下一句:“小心一些,多谢了。”

    “……”

    “原来如此么?”

    陆羽心不起波澜,只转过身去,在眉间纵点天目。

    他一步踏出,手中顿化仙剑。

    两次‘醇粹’都被先后逼掉,如今也只能靠贫道了啊?

    年轻道人牵起嘴角,“换个地方。”

    这名‘黎客’身负棺椁,眉眼骤起又骤平,“正合我意。”

    ——————

    “贵姓?”

    “地方小姓,不值一提。”

    这名‘不值一提’的野路子丹修,将一颗金丹递到付与手中。

    少年也未犹豫,直接交予了【德】数四千,这才有意离开...

    他一口吞下金丹,亲睹肉白骨之术,却道心寻常,如一叶扁舟缓行沧泊。

    不知陆羽那边如何了?

    应该没事吧?

    不是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吗?

    “等等。”

    青年伙计面容的丹修恍然一唤,叫停了付与,问道:“你之前受的伤,依旧没能痊愈,要不要做一笔交易?”

    “事成之后,我可以再予你一颗能愈旧伤的琉丹。”

    少年立即动了心思。

    如今自然是越发缓和体况,便越是有利于下一次洞天之行的搏命相争。

    “能不能先说一嘴?”

    丹修和蔼道:“我需要你去找冥狱洞天的另一位府主‘宋妍’,谈桩生意,使其容我在此处开宗立派。”

    “我有这么大的面子?”付与只觉是受了为难。

    “凡事,总要试一试。”

    ——————

    江东道场,秋风吹奏落叶曲。

    宋妍撑腮坐下,捻中指轻轻摩挲茶盏边缘,将三两滴不夜侯滴进唇齿。

    “事先有约的,尽管进来。”

    “若是无约呢?”

    “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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