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的故事很长很长,长到好几个年也讲不完。
几个孩子撑着下巴听着先生讲着,猫儿早就靠在白鹤身边呼呼大睡了起来。
随着夜色渐深,几个孩子也慢慢睡了过去,或是趴在桌上,又或是靠着白鹤跟猫儿。
陈炁去楼上取来了被褥,盖子了几个孩子身上。
至此,便也只有他跟徐诚元还醒着。
陈炁端着一盏油灯,跟徐诚元走出了酒肆,在这门外,也不会吵醒那几个孩子。
转眼之间,外面已经积攒起了厚厚的雪。
一脚下去,便能将整个鞋面都给盖住。
徐诚元搓了搓手,呼了一口热气。
陈炁问道:“冷?”
徐诚元点了点头,也没解释什么。
修士的肉身很少会感到冷,真正的冷,只有心冷。
出了酒肆,徐诚元就暖和不起来了。
好像外面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
陈炁问道:“这半年都在忙些什么呢?”
徐诚元说道:“最近可不太平,本以为合天下道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不想,北边全真联合几大道派入京进言,官家觉得,正一一支独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起帝言道:‘北全真,南正一’,这下可好,南北道派,争的不可开交,而我握剑,自然也当站在前面。”
“这才半年而已,变化这么大……”
“是啊……”
徐诚元舒了口气,说道:“如今可好,道门内部先斗起来了,别的更不用说了。”
陈炁摸了摸下巴,好奇问道:“不过说起来,这道派之争,跟官家有何干系?”
徐诚元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种事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但想了想后,还是解释道。
“人皇作为人间之主,亦作天子之名,其旨意圣旨暗含天威,同也意为天意,若得天子圣意,行事便有因果,相当于是得天助力。”
“这样吗……”
这与陈炁想的大差不差,只是这天子一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玄妙。
这里面的道道,不太好弄清楚。
徐诚元舒了口气,说道:“还有就是,咱们正一一脉,近来也出了件大事。”
“昂?”
“天师度中的祖天师不见了。”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全真一系的道盟如今都知道这件事情,他们正一派里,同样也有钉子,这件事本来只有天师跟几位长老知道,没声响的就传了出去。
最后闹的人尽皆知了。
“当祖天师从天师度中出来,这也意味着,祖天师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这个人,也必将振兴我龙虎山天师道,说不定会在将来,真正做到合天下道派,以天师道为尊。”
“现如今,不管是咱们正一盟还是全真道盟都在找祖天师去了哪里,全真也在担心,若是让他们先找到,说不定会先杀人灭口。”
听到这话陈炁沉默了下来,一时有些愣神。
徐诚元见陈炁半天没有说话,不由得顿了一下。
“陈道友?”
陈炁猛然间回过神来,回答道:“啊,我没事……”
袖中画像异动,至此刻,陈炁才发现自己竟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安全的。
至少没有人知道张道云在他这里。
陈炁问道:“不过你们怎么知道张天师选的人就能振兴正一呢?”
徐诚元听后亦是一愣,但转念却又说道:“这是天师的意思,怎么可能有错。”
“这样啊……”
陈炁也没有反驳什么。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好像这些人将事情给想的太过于复杂了。
“所以你也在找祖天师?”
“是啊。”
徐诚元指了指自己的眸子,说道:“你瞧这眸子,暗沉无比,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睡个好觉了,西南西北的跑,四处寻找,没一点结果。”
“诶,你是怎么找的?”陈炁试着问道:“莫非就是大海捞针?”
“当然不是。”
徐诚元道:“有罗盘指引,若是靠近,罗盘自会起反应。”
“我给你瞅瞅。”
说着徐诚元就往袖中摸去。
陈炁见此心中一怔。
‘真有手段?!’
他此刻有些心慌,想着遮掩一二,屏蔽气息,掩盖天机,甚至连八九禁制都一并用上了,为的就是防止被发现袖中的画像。
而当徐诚元袖中的罗盘拿出来的那一刻,罗盘之上却是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叮叮叮叮……”
这样的变故让徐诚元愣了一下。
然后就在下一刻,罗盘之上的指针忽的指向了身旁的陈炁。
‘遭了!’
陈炁心中暗道不妙。
下一刻,徐诚元也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了陈炁。
二人的目光相视。
此一刻,气氛沉默到了极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对视着,徐诚元的目光好似看透了一切。
他早就不是那个糊涂的道士了。
而陈炁则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两个人就这样望着。
在片刻之后。
徐诚元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来,拍了拍罗盘。
“啪啪。”
罗盘依旧没什么反应,还是指着陈炁。
可徐诚元却像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样,道了一句:“这罗盘坏了,回头我找先生修一修。”
说着就把罗盘给收了起来。
陈炁没有说话,侧目看去,却见徐诚元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门外的雪上,似乎是在掩盖自己的心虚。
可实际上,陈炁才是真的心虚。
徐诚元就是有些想不明白。
祖天师为何会降身于别派弟子身上。
这不免有些不合理数吧,怎么能往外拐呢,要选至少也得选正一派的吧,就算是正一盟内的道士也好啊。
他并没有看不起陈道友的意思,只是这般事情,着实让他有些想不通。
但是,祖天师行事想来是有他的道理的。
他也不敢问,更不敢说。
而身旁这位,又是他多年好友。
徐诚元自然也看出了陈炁想要藏匿的心思,索性也就没有点破,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了。
陈炁抬起头来,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嘀咕了一句:“好大的雪……”
徐诚元点了点头,尴尬的回应了一句。
“是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