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鬼还活着。
身体被两断,头颅依旧残存磅礴生机,劈成碎块都在缓慢恢复。
无头躯体与单个头颅断茬处生长出嫩芽,密密麻麻,看一眼从打心底觉得恶心。
称不上滴血重生,但肉体强化精炼到此等程度,已经不下专门修练气血的武夫。
而且似乎并不存在极限,躯体可以长出头,头也可以生长出新身体。
几乎等同不死。
郑士信抛出两道符,分别封印头和躯体塞进袋子里,然后分了头颅给赵玄。
“这躯体很有意思,依旧存在相当大活力,我留下一部分送到师门研习,或许能推陈出新造出无害秘术。”
赵玄欣然同意,郑士信一锤定音出了大力气,分战利品和该分得一份,有存在神智灵魂的头颅在就行。
与留下的影像相互印证,便是无可辩驳的事情,
屹立千年,立在世俗凡人之巅的白山派、化云宗,将彻底从道统除名,往后跻身杂流都难。
或许,一个人都不会剩下。
修行界诡谲凶险,没了门派庇护,甚至可能都不需要朝廷出手,野兽一样的名门正派就会迫不及待扑上去撕咬,力求多扯下来几块肉。
于是,驱散心思各异的修行者,赵玄请郑士信一同去镇守府商议事情。
走过街道,迎面走来一位老翁,住着个扁担,一瘸一拐走过。
寻常百姓打扮,身穿麻衣,脚踏芒鞋,在春江城平凡极了。
然后,老翁来到了之前厮杀的地方,直起腰杆,抽了抽鼻子,语气有些埋怨。
“你啊,死就死了,偏偏死不干净要祸及他人,造孽、造孽……”
说完顿了顿扁担,冥冥之中,炸响一道虚幻雷音,紧接着便听见一声惨烈哀嚎。
声音只响了这片刻,直接消散。
老翁冷哼一句,向西北方向看了看,嘟囔着开口:“狗鼻子真灵,天天追咬不放,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怎么就想不明白。”
于是,老翁头上猛然降下道白光,无声无息,却比天门厮杀都要恐怖。
透过云层,似乎可以见到在天上站着一个仙人,正面无表情俯瞰人世,老翁与仙人对视,又道:“别追了,再追我就趁你不在杀你全……”
‘家’字没有吐露出来,老翁恍然,这家伙一脉单传,唯一徒弟好像也被自己忽悠吃丹药送死,算是绝户。
想到这里,老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倒不是后悔送出丹药,主要是没处理好首尾,让这家伙追到蛛丝马迹,倘若可以重来,定要不留一丝痕迹。
因而……
“你徒弟是自身要破境,又非我强迫吃丹药,与其狗一样追着我,不如想想自己原因,才十六岁就让人突破到洞府,哼哼,不追寻外力怎可能?依我看,全是你这老东西害死的徒弟,非要怪我头上。”
说完这话,也知道下一刻要遭受灭顶之灾,老翁使了个法子,直接将真身远遁至千里外,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用画笔画做的躯壳,在白光轰击下消散,变成副破烂墨画。
“哼,待我丹药炼成,定杀了你这老货。”千里之外,变成另外一种样子的老翁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山河突破天门已成,接下来是从天门破镜至渡劫的药方,得找个贪心家伙。”
“还有人药不够,也得去洞天看看,那些畜牲下了多少崽。”
眼见远处再次追来,其人再次消散,徒留一地风声。
……
……
回到镇守府,老道人他们都在,明玉看到赵玄进门,便发出声惊呼:“我要知道你没死。”
她这几天一直体会春江城的风土人情,顺带在万宝楼挑选法宝,那里面日月不变化,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还是收到老道人传信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胆子真大。”
“自身入局,硬扛山河修士全力一击不死,你这家伙到底修行的是什么法门,怎么和武备堂学生完全不一样。”
明玉出言感叹,旁人大多都是这个心思。
这份胆魄心气实力,莫说是武夫,就是大门派弟子来了,也不一定能够扛下去,更别说恐怖肉体恢复,能够强行承载山河境界力量不死不残废,简直闻所未闻。
赵玄摇摇头:“不算什么好法门,路是断的,也就这几个境界强,往后一片看不见。”
路是断的,这话很好理解,要么是一本残决,要么就是开创之人只走到这一步,无论哪一种,想继续修行下去,就只能将断掉的路重续上去。
寻找残决的后半部分,与自己摸索着继续前进,大体上如此。
明玉啊了几声,惋惜叹气:“啊,是残决?真可惜,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修行完整道路,说不定能在三百岁之前渡劫呢。”
三百岁渡劫?
赵玄听了不由一笑,姑娘真敢想,上一个三百岁渡劫还是这一代的天师,况且别人也不是修行得来,而是继承前任天师力量境界,自然而然突破。
不能算,再往上追寻,就要追寻到大周朝廷没有立国之前的混乱战国时期。
大争之世,才有不世之材。
“好了,难得诸位齐聚一堂,赵某谢过助力。”
赵玄把话引到正事上,都是熟人,没必要隐瞒,直接了当道:“赵某打算将事大白天下,诸位觉得如何?”
大白于天下,说的是圈养皇室血脉用来炼丹。
这种事情,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捅出篓子说出去,直接会惹得天翻地覆,不知道会有多少门派要遭殃,多少朝廷官员要诛灭九族。
现在,开启这祸乱之源钥匙,就握在赵玄手上。
都很沉默,过了很久,顾念春挣扎开口:“要不还是缓一缓,太早了丢出去惹的天下大乱,到时候平民百姓又会受苦。”
平心而论,顾念春也觉得该遵从律法,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该牵扯到党争利益,但这事影响实在太坏。
一个漆黑的水井,你只看得到平静水面,却看不到水下隐藏着多少要命陷阱。
做大胆推测,捅出这件事情,始作俑者必然会遭受万人仇恨,将除之而后快。
有勇气,奈何实力不足啊!
怎么躲得过明枪暗箭与修行者的含恨出手?
这一次能杀白衣鬼,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
天时有钓鱼老头送赤玉鲤,地利是在春江城内受黎民百姓供养,人和为老道人、郑士信愿意帮手,三者齐全,往后难以复制。
顾念春敢断定,一旦事说出去,朝廷不说让赵玄去职,也必然会召集去到帝都,到了那地方,官员多如牛毛。
站在楼上往下抛一块砖,都可能砸到一个三品大员,镇守官,真不算什么。
“你说的很对,但,抛开朝廷争斗去想,为什么他们要用皇族血脉炼丹,以及到了何处地步,今日可以山河破天门,来日是不是可以养出一个飞升大能?”
“一个不够,十个百个又何如?茫茫多的大修行者,往后,这天下到底是谁才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