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仙庄是你的地盘，里里外外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
二奶奶扶着墙站起来，笑吟吟地看着我。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我是主子，你是丫头，如今……”
我立马打断她：“如今奶奶还是奶奶，妾身不过是个贱籍出身的姨娘罢了。”
二奶奶笑容淡了几分：“你的嘴巴还是这么灵巧，罢了，不过是些细微末节，跟你争这个也没什么趣儿，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事，有什么好争的呢？”
我总感觉二奶奶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先前因为大哥儿的事，她惹了二爷生气，算是被二爷半软禁了，到了庄子上，因为地方小，人手也不够，就没拘着她。
此时屋里只有我们二人，我还真怕她冲动之下，把我打死，或者污蔑我打她之类的。
二奶奶却哭了。
“我也不知道是如何将日子过成这般模样的，明明我还是个奶奶，过得却不如一个体面些的妈妈，想看看自己的儿子，还得经过昔日丫头的同意。”
这是……这是想看看大哥儿的意思？
二奶奶任凭眼泪直流，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辛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大哥儿那么狠心，可我是个当娘的，我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被他人嘲讽呢？”
“辛夷，你也是当娘的人，一定能知道我的一片心，求求你，叫我看看大哥儿，好不好？”
她膝行而来，拽住了我的裙子，仰头看着我的样子，很是可怜，叫人不忍拒绝。
但我不敢答应。
二奶奶是个疯批，发起疯来，谁能管得住？
万一摔死了大哥儿，我找谁说理去？
“哎呀，我们来得不巧了。”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闵姨娘竟然领着舒姨娘来了。
众人就挤在屋子里，盯着跪在地上的二奶奶朝我哭。
我的头都大了。
我就说不能领着这么多疯批一块儿来吧，二爷还不信。
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把这一摊子烂事丢给我一个人，这叫我怎么处置？
“诸位姨娘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呢？”
关键时刻，救星孔老太君驾到。
我眼睛一亮，本来想上去扶着孔老太君的，但想起二爷嘱咐我的话，就当作和二奶奶她们一样，以前没见过老太君。
二爷走之前，跟大家伙介绍过孔老太君的来历，她一发话，众人都给她几分面子。
尤其是闵姨娘，大概是觉得燕王即位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又怀着身孕，在这府中无人能及，就忙笑吟吟地扶住孔老太君：“老太君不在屋里歇着，怎么跑这屋来了？这屋里地方小，人又多，憋闷得很，不如去我那屋，我叫人给老太君做点心吃。”
孔老太君笑眯眯地点头：“这敢情好，听说姨娘是燕王妃的表妹？我出宫前，还伺候过燕王他们兄弟几个呢，早薨的先太子，还是我给启蒙的。”
“老太君是个有福气的人，我得跟老太君讨些福气，好叫我这肚子里的哥儿跟老太君一样，长命百岁。”
闵姨娘嘴上跟孔老太君说话，一双眼睛却一直瞟着舒姨娘。
舒姨娘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眉眼生得十分妩媚，性子却很清冷，有几分卫可心的性情。
她很耐得住，无论闵姨娘如何朝她笑，明里暗里地和她比较，她都木着一张脸，盯着案上的观音像看，做足了她爱礼佛的人设。
闵姨娘就觉得很没意思，她让出一点地方，把孔老太君扶到身前，指着地上的二奶奶道：“老太君，您瞧瞧，咱们奶奶多可怜的人呀，一个主母奶奶，竟被逼着朝小妾下跪，这传出去，外头的人该要说二爷宠妾灭妻了。”
她冷笑着瞥我一眼。
“先前我就说，这府里莫不是辛姨娘当家，辛姨娘还不认，现在不就被我说着了？若不是辛姨娘鼓动着，二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我们塞到辛姨娘的小庄子上来？这里是辛姨娘的地盘，万事都是辛姨娘说了算，连奶奶都要给辛姨娘下跪，我们几个又算什么？怕不是以后吃一口水，都要看辛姨娘的脸色了。”
我说什么来着？
早就跟二爷说了，不要把人塞到我的庄子上来，侯府在登州府好几个庄子呢，就不能把人塞到那儿去？
非要一股脑儿地塞给我！
这下可好了，叫闵姨娘怨上我了吧？
本来我和闵姨娘的关系还算过得去，如今可倒好，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二奶奶只顾嘤嘤哭着，也不打算解释，大概是想借着闵姨娘压我一头。
幸好我长了一张嘴，她不说话，我只能开口为自己解释。
“闵姨娘，你可别误会，奶奶这可不是在给我下跪，她这是在观音像前忏悔呢！”
二奶奶深吸一口气：“辛夷……”
“奶奶说都是因为她作孽太多，所以才把大哥儿生成这个模样，刚刚还说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大哥儿平安顺遂呢，是不是呀，奶奶？”
二奶奶今天要是敢说不是，我就敢当场戳穿她吃了神仙膏的事，就把她今日的行为全部归结到神仙膏瘾头未除上。
不就是看谁更疯批吗？
谁怕谁呀。
跟谁没吃过神仙膏似的。
二奶奶瞪着我看了半天，忽地捶着胸口哭道：“是我作孽呀！都是我的错！老天爷你要降罪，那就降罪到我身上来，不要惩罚我儿子啊！”
好一番唱念做打！
好一片慈母之心！
二奶奶长进了，闭门思过这一段日子，说不定学了《演员的自我修养》，啊，不对，这会儿还没有这本书，反正二奶奶肯定是进修了演技。
像我这种心硬得好似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圈，更不要提不知底细的闵姨娘等人了。
舒姨娘直接念了一声佛号，把我吓得一哆嗦。
我的妈呀，这佛号字正腔圆，清越激昂，不用演练都能直接出家做大师了。
这一届姨娘们，比上一届的才华可要炸裂多了。
“都散了吧，”孔老太君发话了，“叫奶奶好生在菩萨跟前忏悔，奶奶，你这忏悔的时候，可一定得心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