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大堂,不少在奥莉薇娅家中避难的妇人们已经睡醒。
她们自发的组织起来,有些人开始帮忙打扫,有些人离开屋子去为大家准备食物。
无论经历了怎么样的磨难和悲痛,生活终究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莱昂跟着奥莉薇娅走进老铁匠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看见那健壮的老汉正逞强的试图起床下地。
“父亲,您现在应该多休息。”
奥莉薇娅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嗔怒着,上前把老父亲给按回卧榻上,重新盖好被子。
“唉,我还没那么脆弱,奥莉薇娅。”老布莱恩苦笑着抱怨,但瞧见女儿强硬的态度,只得作罢。
他靠回床头,转头看向莱昂。
看着身披银甲腰挎宝剑的少年郎,老汉眼神微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感怀的神色透出些许唏嘘。
“你来了,年轻人,原谅老头子失礼不便起身,请坐下吧。”
布莱恩说完撑了撑身子,尽量坐直,低头致歉道:“......在谈及别的之前,让我为上次的态度和怀疑,向你们表示歉意。”
莱昂摆摆手:“没关系,布莱恩大叔,那天奥莉薇娅也为我们找到了其他的合适居所,这点小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转而道:“再说,世事难料,不是你那天拒绝了我们租赁农舍的想法,恐怕在那些堪塔达尔人来袭时,我们几个八成也没命了。”
莱昂这话并非客套。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要是当初老铁匠答应租给他们住处,三人没住去村外的磨坊塔,恐怕免不了在村中正面遭遇堪塔达尔军队的突然袭击。
到时候别说后面找机会潜入救人,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很可能都等不到那狮鹫的意外插手,就会早早死在乱军之中。
“一码归一码,我的无心之举总归不能抵消先前对你们的无礼,何况你们之后还对我的女儿舍命相救。”
布莱恩说到这里,眼里生出几许懊悔。
他看向女儿,声音诚恳的感激道:“奥莉薇娅告诉了我经过,真不知如何答谢你们,我这老骨头死了倒无所谓,但如果奥莉薇娅发生意外,我就算下了地狱也无法和......”
老铁匠嘴唇颤抖有些激动。
“父亲,不要再说这种话,请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这不是伱教我的吗。”奥莉薇娅坐在床边劝慰道。
看了看懂事的女儿,老布莱恩及时的止住不合时宜的话语,他点点头,按捺险些失控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再次望向莱昂:“虽然如今塞尔瓦已非安稳之地,但我可以保证,若你们没有安身之所,我的屋子会永远对你们敞开大门。
金钱上有拮据的话也不必客气,我一定尽可能提供任何做得到的帮助。”
看着对自己态度再次骤变的老铁匠,莱昂心中感慨天下父母心。
他看对方的年纪,估计也有五十几接近六十了,再算算奥莉薇娅的年龄,这孩子对老铁匠完全可以说是老来得子。
也没听说奥莉薇娅还有别的兄弟姐妹,想来唯一仅存的独苗对父母而言,显然比自身生命要重要得多。
“金钱就不必了,但我一位朋友受了点伤,现在看来的确需要在贵舍修养一段时间。”
莱昂简单寒暄客套几句,对奥莉薇娅道:“不打扰布莱恩大叔休息了,我想去看望一下阿泽瑞恩,他还在原来的房间吗?”
“嗯,阿泽瑞恩就在隔壁,我刚刚给他送去了吃的,你也记得去找米莉雅阿姨那里取早餐。”少女叮嘱道。
......待看那少年礼貌的起身告辞,离开了房间,老布莱恩转头,眼神后怕的看着女儿。
“真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幸好你最后没事,无论这几个孩子是倾慕你的容貌,还是单纯侠义心肠,我对他们都无以为报了。”
奥莉薇娅闻言回头不悦的看向布莱恩:“父亲,请不要无端揣测我的朋友,不要侮辱他们的善举,您当我是童话里的公主吗?我只是一个乡下野丫头,还不值得叫人付出生命。”
老布莱恩张了张嘴,但最后只能点点头,似乎只是不想惹女儿生气:“好吧,至少眼下确实已经证明,你看人品格的能力,比为父更加准确。”
奥莉薇娅情绪低沉下来:“我倒宁愿换村里的大家都活下来,马特叔叔,安德洛爷爷,罗娜奶奶,村里很多弟弟妹妹们......很多很多人都永远不在了。”
“那不是你的错,不要无谓的自责。”布莱恩安慰道。
少女忍不住的想:“假如村落的民兵没有都被征走......”
“那也只是徒增牺牲者而已。”老铁匠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这么强大,女儿,况且就连你都无法保护自己,那家家户户被征走的壮丁们还在村里又能如何?
你指望他们用长矛短剑战胜那些凶残的堪塔达尔骑兵?倒不如说,他们不在村中反而躲过了一劫,如果连他们也都被杀害,整個村子就彻底没了。”
“我知道,父亲,但如果,如果我能变得更强......”少女不甘的低头,看向腰间如今时刻挎着的佩剑。
布莱恩瞧着女儿盯着剑柄望得出神,他不由得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叹道:“以后我不会再阻止你习剑,这世道越来越乱,我老矣,很难再保护你,连塞尔瓦这样偏僻的小地方都免不了被卷入战争。”
说着,老铁匠双眼看向窗外:“实在不行,等我养好了伤,就把这房子送给那三个年轻人,咱们搬家去北方吧。”
......
“休息得如何?”莱昂走进阿泽瑞恩睡的客房,朝床上正在吃早餐的伙伴问候道。
阿泽瑞恩嚼着面包和肉干,转头看到浑身铠甲的莱昂,眼前一亮,不禁打趣起来:“你这身行头不错,我都想下床给你鞠躬行礼了,莱昂大人。”
“那草民可承受不起,阿泽瑞恩爵士。”莱昂夸张的扶剑欠身道。
看着伙伴不伦不类的怪异礼仪,阿泽瑞恩被逗笑了,不过他紧接着摇摇头:“我可没继承头衔和领地,称不了爵士,不过即使将来有机会从堪塔达尔人手里拿回我父亲的领地,你也千万别这么阴阳怪气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经历了这一场场同生共死和并肩战斗,如今以三人的情谊,早就不会在乎彼此出身如何。
“好了,不开玩笑,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仓库里还有一套盔甲等着你起来试试呢。”莱昂搬过椅子,坐到伙伴身边,从他盘子里夺过一个面包啃了起来。
“其他都还好,睡了一觉身上都不怎么疼了,就是腿当时摔得不轻,暂时走不了路。”阿泽瑞恩答道。
“那你这几天就好好安心歇着吧,救了奥莉薇娅,布莱恩大叔现在把我们当恩人,没人会再赶咱们,我们不用东奔西跑了。”
“洛哈克呢?”阿泽瑞恩问道。
嚼着面包,莱昂随口答道:“他在帮村里看管俘虏,有个堪塔达尔骑士幸存了下来,还不知该怎么处置。”
“等一下,堪塔达尔骑士。”提到洛哈克和俘虏,莱昂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床上的少年疑惑的看向他。
莱昂把食物三下五除二吃完,赶紧起身:“恐怕要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帮个忙了,我背你过去。”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是要我帮什么?”阿泽瑞恩将托盘放到一旁桌上,奇怪的问。
“你还记得那个买走洛哈克姐姐的堪塔达尔军官吗?”
莱昂上前扶起伙伴,解释道:“我还记得那贵族军官袍子上的白鸟纹章,如果幸运的话,洛哈克看管的堪塔达尔骑士,说不定就知道那纹章代表的是哪个贵族家族......你懂乌利亚语,你来好好审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