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绪这话的内容，姜棉莫名，好像能够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你会觉得对我不公平。”姜棉问道，“是因为我被当做替身的缘故吗？”
宋绪停顿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原本这些事情，不应该你来承担才对。”
“没有关系。”姜棉说道，“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也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挺公平的，从一开始就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宋绪没有再拐弯抹角。
直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在你之前，泊舟有过一任妻子，生小石头的时候羊水栓塞过世了。她名字和你名字读音一样，也叫姜棉。”
姜棉点了头，“我知道。”
“她过世得很突然，泊舟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当时在心理和精神上，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人在经历重大变故之后，可能会患上的一种心理疾患，而陆泊舟的情况，比其他人要更严重一些。”
“他原本的性格就比其他人要更偏执，再碰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情况也就更严重一些，偏执，厌世，应激，自杀倾向……”
听到宋绪的这些话，每一个字，好像都是带着血的钉子。
一根根凿进她的心里去。
“自、自杀倾向？”姜棉声音很哑，低声问了一句。
宋绪点头，“他一开始并不承认自己的疾病，很正常，很多心里疾患的病人一开始，都可能会有否认和抵触的情绪。”
“因为在当今社会，心理不正常和精神不正常总让人觉得有些沾亲带故。所以碰上这种情况，人们总是本能否认。”
“只觉得自己只是情绪不好而已，只是还没缓过来而已。殊不知，心理状况可能已经很严重了。陆泊舟当时就是这样。”
“他不承认。也不在乎。”宋绪现在想到陆泊舟那时候的状态，都还忍不住叹气。
“不在乎？”姜棉缓缓发出了一声反问。
宋绪点了点头，“其他人如果发现自己的心理疾患，很多都会在乎，会想办法。这是人的自救本能。”
“就算再抑郁，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没有被抑郁情绪完全淹没的时候，都会想要自救，或者希望有人能把自己救出来。”
姜棉怔怔问道，“他没有吗？”
“他没有。”宋绪说道，“他是一片漆黑的，完全没有任何自救的想法。”
“在一个雨夜里，他的车撞上了环山公路的山壁。他也就是车好，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去复盘情况，他是因为雨夜急弯打滑，所以车子短暂失控，但以他那个级别的豪车，只要他愿意，很快就能够重新找回对车子的掌控。”
“但他没有，他放弃了。车才会直接撞上了山壁，也幸好当时打滑的方向是向山壁过去的，如果是向护栏而去，真要把护栏冲破，掉下去那就全完了。”
“从那之后，他父母看出了他状态的不对劲，看出他不在乎的状态，才想办法让他进行治疗。”
姜棉听到这里，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个男人，在她还活着的时候，结婚几年，好像都没正眼看过她。
永远是她在追逐着他，凝视着他的背影。
期盼他什么时候能够回过头来。
到死都没等到。
结果她死了之后，这个男人却……不想活了？
为什么？
姜棉不理解。
她问了出来，“为什么？是为了……”她差点就要问出是因为我？
还好在关键时刻忍住了，改了口，“是为了……江眠吗？”
“很大一部分原因吧。”宋绪说道，“也可能因为他性格本来就比较偏执，习惯了掌控一切，一旦有任何事情失控，很难接受。但这个掌控，并不是针对所有人所有事。”
“他只对他所认为的‘他的人’，有这样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但江眠死了，这是他不管怎么样努力，怎么样挣扎，都无法改变的结局。”
“这对他带来打击，是非常巨大的，从他之后的行为甚至不难看出，是毁灭性的。要不是小石头还在，小石头还小，他恐怕都不会愿意接受治疗。”
“所以他的状况稍微控制住一些，出院之后，他就开始靠药物来维持稳定的状态。”
宋绪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陆泊舟的情绪其实不正常，正常人的情绪不会那么漠然，好像都没有正常人会有的喜怒。那是药物给他带来的效果。”
姜棉轻轻咬了咬唇，“就是他这次……吃的那种药吗？”
“嗯，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好很多了，因为和你结婚之后。”宋绪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抱歉，但还是直话直说了。
“或许是因为你和江眠很像的缘故，能够给他带来不一样的安慰。所以他的情绪和状态，比以前要稳定多了。”
“于是这一次，我就提议让他慢慢停药试试。他原本状态都已经还算稳了。”宋绪眉头皱着。
“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是因为你之前差点出事吧。这种忽然失控的情况，对于他而言，可能激发了他的应激状态。他急需将情绪稳定下来，所以才会服药过量。”
姜棉听着宋绪这话，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宋绪见她一直没说话，以为她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这些事实而震撼和难过。
毕竟她在这整个事情里，都很是无辜，和她明明没有什么关系才对。
姜棉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问了一句，“宋医生，你觉得他这次，是不小心服药过量，还是……”
她停顿几秒，声音低哑，“想死？”
宋绪沉默片刻，说道，“我更倾向于判断他是情绪偏激状态下，失去了自控和判断力，于是服药过量。”
“那就好……”姜棉也不知道为何，莫名，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总不希望这个男人……求死。
就算爱过恨过生过死过。
她也没想过要他死。
宋绪的声音再次低低响起，“泊舟的性格，会把他自己当成唯一责任人，任何时候他都会觉得，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这话，姜棉似是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