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进城时天都已经擦黑了,整个使团赶在济州城门关闭之前在东穆国礼部的陪同下一同进了城。
可这件事还是被邵曦给闹得沸沸扬扬。
在使团进城之前,邵曦在马车上重新梳洗穿戴一番,收拾完才从马车上下来,骑到了自己的马上走在队伍的最显眼处。
原本梁德政的打算是在给足邵曦面子的同时尽可能低调,最好能让使团悄咪咪地入城住进驿馆。
这样礼部官员为使团牵马的事情也能尽可能地被少些人看到。
可不成想邵曦原来早有安排,从队伍一进城使团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铜锣和皮鼓,一路上敲敲打打。
胡玉山更是在使团的最前面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吆喝着。
“景元帝国使团前来为东穆国太后贺寿,以促两国邦交友善。
“景元圣上特遣麒麟才子邵曦邵大人任使臣出使,现由贵国礼部迎接入城,各位都请让一让,多谢,多谢!”
听胡玉山这么一吆喝,梁德政被气得鼻子差点都歪掉。
本来这使团在礼部仪仗的陪同之下便是浩浩荡荡,极为醒目,已经惹得不少城中百姓站在道路两旁围观。
结果这么一路敲敲打打,再加上胡玉山一吆喝,围观的人群变得更多了,甚至城中不少百姓听到消息,特地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看热闹。
这一下子他们礼部官员为使团牵马的事情便是满城皆知了,如今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梁德政明知道这都是邵曦的主意,心说你可太缺德了!
让我们礼部官员给你们使团牵马也就算了,你还特意搞得如此大张旗鼓,恐怕没人知道,这不是把我们礼部的颜面放在地上踩吗?
可心里不舒服也得忍着,此时使团已经走在大街上了,总不能让人拦着这些百姓不看吧?
而济州城的百姓原本看到使团的规模便已经感到很是惊奇,再看到礼部的这些官员居然一个个都在为使团牵着马匹,更是感到新奇。
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虽然有些人表示了愤慨,可是更多人反而是觉得新鲜。
因为他们从来还没见过礼部这群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官员如此卑微地被人使唤,而且牵的还是人家景元帝国使团的马匹,这还真是前所未见的新鲜事!
那些牵马的官员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衣领里。
对他们而言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堂堂东穆国的礼部如今竟混到给人牵马的地步,这让他们心里如何能舒服得了?
梁德政这会儿感觉自己的汗都下来了,若是自己不在也就罢了,可他此时正陪在邵曦的身边。
出于礼节,本来坐马车的他不得不跟邵曦一样骑在马上,虽然不舒服,但也不能抱怨。
眼看着城中的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梁德政只觉得脸上发烫,羞愧之感自然就不必说了。
可他身旁的邵曦却仍是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骑在马上摇头晃脑,似乎完全体会不到他的感受。
梁德政这会儿恨得直咬牙又毫无办法,谁叫他们礼部一开始想要羞辱人家使团?
不去东平关迎接也就算了,使团到了济州城外,他们却仍没有出去迎接的打算。
这要不是尉迟贤武跑去提醒他,真的被邵曦接着闹下去,恐怕这会儿会搞得更难看。
从进入济州城门到前往驿馆的这一路上,也许是他们东穆国礼部官员这一生中走过最长的一段路了。
甚至此时已经有人开始做起了打算来,待到此事了结便想办法找找门路另谋高就。
再继续留在礼部的话,今后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地戳脊梁骨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可总还是有不开眼的。
之前在城外与邵曦针锋相对的那名官员,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下大祸,这会儿牵着马是一肚子的怨气。
见路旁的百姓对他们指指点点,顿时心中的怨气转化为怒气。
忍不住开口对路边的百姓骂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牵马吗?再敢胡乱揣测议论,小心对你们不客气!”
他这不开口还好,开口这么一骂,路边的百姓反而“轰”的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对于百姓来说,丢人现眼的可是你们,如今还敢如此嚣张?真是天大的笑话!
人家围观的这些人群既没有阻拦道路影响使团行进,也没做出什么其他的过分举动,你凭什么对人家不客气?
你们一群人给人家景元使团牵马走在大街上丢人现眼,难不成还不让人看了?
梁德政听到这个家伙的骂声,心里那个气呀!
心说还觉得不够丢人吗?老老实实地眯着得了,你这么一骂岂不是更将此事搞得众人皆知了?
这会儿梁德政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这件事完了回了礼部,他肯定要好好地收拾收拾这个家伙。
如此不开眼,不识时务,今后也不要在他们礼部干了。
使团就这样一路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赶到了驿馆,来到驿馆门口的时候,梁德政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路丢人丢的,让他把这一辈子的脸面都舍了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驿馆,连忙命人安排使团入住,还好头一批进城的人并不是太多,更多的只是车马。
将一切妥善安排之后,梁德政这才对着邵曦拱手说道:“邵大人与使团各位这一路上辛苦了。
“此地虽有些简陋,却也是我礼部能做到最好的安排了,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在下也要感谢邵大人的通情达理,没有深究我们礼部失礼之事,在下感激不尽。
“使团在济州城的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邵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必定尽全力满足。
“天色已经不早了,就不打搅各位歇息,在下这便带着属下先回去了,告辞!”
梁德政虽然嘴上说得客客气气,可是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从他带着礼部官员到城外再到如今将使团一路迎接到驿馆,从头到尾他这心里就没痛快过。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次景元帝国派来了使臣竟然如此的浑不吝,完全是什么都不在乎,做起事来毫无顾忌。
面对这样的人自己真是束手无策,也只能百般迁就,谁让这一次的使团是太后亲自下令邀请的呢?
怪只怪自己不长眼,还想像以往那般对景元帝国的使团进行羞辱,想不到这一次踢到了铁板上,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邵曦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着梁德政拱了拱手回道:“梁大人辛苦,这么晚还要出城迎接我们。
“还要辛苦贵部的各位帮我们使团牵马,实在是有劳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在济州城内还要梁大人多多关照。
“若是有什么事免不得还要去麻烦梁大人,到时候梁大人可千万别嫌在下烦呐!”
梁德政这会儿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总算打发了这座瘟神,如今能快些离开驿馆,别再看到眼前的这副面孔就是他此时最大的愿望。
于是连忙说道:“哪里哪里,邵大人客气!邵大人和使团但有所需开口便是,我们礼部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他这会儿巴不得赶紧走,否则他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上去抽邵曦一个大耳光。
邵曦倒也没有太多废话,只是又回了一句“各位慢走,在下不送。”
说完,便带着白锦卿等人进入驿馆回房休息去了,根本就没有出门相送的意思,就这么把梁德政和一众礼部官员晾在了门口。
此时这些官员尽管都气得不行,可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梁德政都忍了下来,他们又能怎样?
梁德政看着邵曦走进驿馆的背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便转身拂袖而去。
手下的一众官员见梁德政都走了,也都“呼呼啦啦”地跟在后面,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窝囊,实在是太窝囊了!
堂堂东穆国礼部竟然被景元帝国的一个使臣如此戏耍,结果还连个屁都不能放,这是他们为官以来最窝囊的一次。
放下梁德政等人不说,邵曦带着白锦卿他们回到房中,刚一进门胡玉山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痛快!真是太痛快了!想不到此次出使竟然能够如此戏耍东穆国的这些高官,实在是过瘾!
“让他们狂妄,这一下子全找回来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怠慢我们景元帝国的使团?”
邵曦只是笑了笑,坐到茶案前倒了杯茶独自饮了起来。
白锦卿看着胡玉山那兴奋的样子,也是一脸的笑容。
转身坐到邵曦的对面,笑着对邵曦说道:“果然如你所料,那尉迟贤武和梁德政都害怕将此事闹大。
“看来他们这么做并未得到东穆国皇帝的许可,只是他们擅作主张。
“只是你这么安排,在他们面前唱的这出戏会不会有点过火了?
“之前在城外难为他们一下倒也无妨,毕竟是他们失礼在先,你有意怠慢他们为使团找回一些颜面倒是没什么。
“可是牵马的事情你可之前没与我讲过,此事如今搞得人尽皆知,相信很快就会传到百里野林的耳中,后面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呢?”
邵曦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对着白锦卿摆了摆手说道:“你放心吧!百里野林绝不会追究此事。
“因为事情已经出了,而且是他东穆国的礼部有错在先,这件事情他若再追究起来,无异于是将脸伸过来给我们打。
“而且我们也并未与任何人发生冲突,为使团牵马一事也是他们礼部自己答应的。
“所以此事他们只会低调处理,绝不会再张扬出去,所以不必担心此事。”
邵曦虽然这么说,可是白锦卿却并未感到轻松,反而仍是一脸的担忧。
“话是这么说,明面上百里野林不会追究此事,可是因为此事想必东穆国满朝上下都已经将我们恨透了。
“百里野林作为东穆国的皇帝更是因此丢了颜面,必定会记恨在心,之后会不会再出些难题给我们?”
邵曦冷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说道:“就算没有此事,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好过吗?
“从我们出了东平关进入东穆国开始,便已经在面对他们出的难题了。
“所以如今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他们见招拆招罢了,客气从来都只是表面的。”
白锦卿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邵曦说得的确是这么个理,就算没有眼下之事,使团在东穆国也必定会遇到其他的事情,所以的确没必要再有什么其他的顾虑。
而且邵曦作为使臣,代表的是景元帝国的颜面,尤其这次用了皇家仪仗,更是代表着景元皇室的颜面。
所以遇事绝不能畏手畏脚,哪怕是面对险境也绝无退让的余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再过几天就是太后寿辰了,明日一早使团便全数进城。
“按照你此前的安排,此次在济州城内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我们该从何做起?”
邵曦连想都没想便说道:“都先吃口东西,但不要吃得太饱,吃过东西之后我们便前往修文书馆先去见见我们这位陆修文学长。
“你和玉山兄与这位学长也是久别重逢,自然是眼下顶重要的事情,刚好我也想见见这位学长,也许这段日子在济州城内还需要他的关照。
“再说恩师的书信我也要给他送去,所以今日就先将此事办了。”
白锦卿和胡玉山一听,顿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他们二人与陆修文已经分别了不少的年头,如今有机会在济州城内再度见面实属不易,自然是感到开心不已。
于是几人在驿馆中匆匆吃了几口,留下赵文煊在驿馆中照顾使团。
临走前邵曦嘱咐赵文煊对驿馆中的人要多加提防,凡事留个心眼。
赵文煊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要邵曦他们安心出门,使团的一切都有他照料。
对于赵文煊,邵曦还是很放心的,于是便带着白锦卿和胡玉山坐上马车一路朝着修文书馆的方向而去。
邵曦很好奇,被白鼎公、白锦卿和胡玉山都称赞不已的这位学长到底是何许人也?
也不知道这位陆学长会否与自己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