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不知你此来何意?人不是被你拦在城外的吗?为何此时跑来礼部找我们理论此事?”
梁德政一时之间的确没太整明白,尉迟贤武跑到礼部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东穆国的朝中文武不和,但是在对外的态度上却还是有着共识的。
如今景元帝国的使团进入东穆国,不管是文臣还是武臣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不算友善。
尽管文臣一方一直主张与景元帝国休兵罢战,各自休养生息,但其真实的目的也只是为东穆国的发展赢得喘息的时间。
他们内心里其实对景元帝国还是充满敌意的,只是在对外的政策理念上与武臣集团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所以景元帝国派出来的贺寿使团不止是武臣想要找他们的麻烦,就是文臣也都想借此机会对其羞辱一番,以解心中多年以来积压的怨气。
东穆国的朝臣们有这样的反应,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出于国家的利益。
而是景元帝国多年来给东穆国造成的压力,使这些文武大臣们在百里野林那里也都看不到什么好脸色。
每当关于两国之事百里野林当朝问政的时候,文武百官都是争论不休,却拿不出一个有效的长期政策,不免会遭到百里野林的斥责。
因为两国之间的关系不好,这些人自然也做官做得辛苦,所以自然也就将这种怨气转移到了景元帝国。
倘若没有景元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东穆国便可成为中原霸主。
如今始终被人这么压着,整个东穆国的朝堂都有种窒息的感觉。
正是因此,当邵曦带着使团到达东平关时并未看到东穆国有迎接使团的官员前往。
从这一点上看,正是文臣集团对景元帝国表现出来的不友善。
而使团被阻在济州城外,是以尉迟贤武为首的武臣集团所采取的举动。
由此可见,此次邵曦带着使团来到东穆国有多不受人待见!
所以从邵曦到达东平关之时开始,东穆国的文武两大派便都已经对使团表现出了敌意,只不过是各自所用的方式不同罢了。
邵曦从东平关一路来到济州城外,都不见东穆国礼部派出相关的官员来迎接,这便是文臣集团的态度。
被挡在城外不让入城,这是武臣集团的态度。
所以当此时尉迟贤武出现在礼部对梁德政说出之前的那番话时,就难怪梁德政会感到不解了。
此时梁德政心里纳闷,这人不是你给拦在城外的吗?此时跑到我礼部来问什么罪?
我们只是没去迎接他,你却是连城都不让人家进,说起来这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尉迟贤武见梁德政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沉了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绪。
这才对梁德政说道:“使团被我拦在城外的确不假,那也只是为难他们一下而已。
“可如今使团驻扎在城外拒绝入城,我亲自前去询问,人家景元帝国的使臣已言明并非因为入城受阻而拒绝入城,是因为你们礼部一开始就怠慢了人家。
“在东平关便没见到你们礼部派官员前往迎接,如今使团已到了济州城外,你们礼部还是毫无动静,这着实就过分了一些。
“虽说我将他们拦在城外是有心刁难,可此举也等于是给你们礼部争取了一些时间来弥补之前的失礼之处,可为何你们到现在还是无动于衷?
“人家可说了,礼部若是不将此前所失的礼数补回的话,他们就拒绝入城为太后贺寿,就这么从济州城外直接打道回府。
“如果真的将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恐怕你们在圣上和太后那里都不好交代吧?”
梁德政听着尉迟贤武的话,心里一阵冷笑,心说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呀?
话里话外,口口声声都是我们礼部失礼,难道你把人家拦在城外就不失礼?
此事我们礼部的确有不对之处,人家真的追究起来,我们倒也确实有些麻烦。
圣上那里倒还好说,若是耽误了给太后贺寿的话,这个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可问题是,你火急火燎地跑到我们礼部来,看似是在提醒我们礼部,实则还不是因为如今事情有些闹大了?
太后那边真的追究起来,你将人家拦在城外恐怕责任也不小吧?
说白了,你着急的不是怕我们礼部有麻烦,而是怕这个麻烦把你也给捎上。
“大将军,你手握兵权掌管整个东穆国的兵马,本应操心的是军务之事,为何如今却管起我们礼部的事情来了?难道此事与大将军也有所相关?”
梁德政这话其实问得挺不客气的,好歹尉迟贤武也是东穆国的大将军,而且人家现在还挂着个二品的官阶。
梁德政一个三品的户部尚书开口这么跟尉迟贤武讲话,按常理来说多少是有些不敬了。
可文臣集团原本便与武臣集团不和已久,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尉迟贤武的官阶高过梁德政,但实际上作为文臣集团一员的梁德政内心里对他并没有多少尊重。
都是各自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梁德政自然是有些针锋相对的。
尉迟贤武一听梁德政这个话风,就知道对方是想看自己的热闹。
这要是换做平日的话,恐怕他早就拂袖而去,甚至临走之前还会骂句“没用的狗东西”。
可如今的情况不一样,邵曦虽然表面上说是要追究礼部的责任,却会实打实地将自己也给捎上。
此时对于他来说,不管是文臣还是武臣都应该积极地解决此事,以免再次节外生枝。
他们倒是都不担心百里野林会降罪下来,因为他们敢这么做,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算是百里野林对景元帝国的态度。
可这次不一样啊!这一次是太后的寿辰,人家使团是来给太后贺寿的。
如果因为他们这一帮人搞得太后寿辰过得不愉快的话,就算百里野林是东穆国的当今圣上,恐怕在那个老太太面前也没那么好说话了。
太后不高兴了,百里野林必然会依着太后的意思逐级问责,他们这些人到最后一个都跑不了。
罢官砍头倒不至于,可就算是被百里野林斥责一番也实在是没必要。
臣子做事首先得要符合圣意,若是事情做得不漂亮给圣上找了麻烦,那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尉迟贤武冷笑了一下,对梁德政说道:“使团的确是我的属下拦在城外的,说起来他们没能及时进城的确是与我有关。
“可如今人家点名道姓地说是因为你们礼部才不愿进城,你梁大人若是觉得此事无妨的话,我尉迟贤武倒也无所谓。
“你都不怕担下此事,我又有何惧?”
尉迟贤武明明白白地摆出了一副你不怕,我也不怕的态度,反正一个坑里埋两个鬼,大不了大伙儿一块儿死。
说实话,此前梁德政那么对尉迟贤武讲话也只是出于长期以来心中对武臣的不满,只是趁此机会宣泄一番罢了。
要真说解决眼前的这件事,他还真就不敢置之不理。
尉迟贤武也说了,人家是点名要追究他们礼部的责任,这要是再无动于衷的话,就的确有些不明智了。
虽然他也想看尉迟贤武的笑话,可现在弄不好他们自己将会成为最大的笑柄。
尽管眼下文武不合,可就目前这件事来说,双方都不愿意看到事情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礼部抓紧派人出城迎接使团,同时为此前之事对其赔礼。
否则,若真如尉迟贤武所说,使团拒绝进城为太后贺寿,那这个责任就全都落到了他们礼部和尉迟贤武的身上。
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双方互相看笑话了,而是景元帝国看他们的笑话。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件事的确不能再拖了。
梁德政并没有对尉迟贤武明确的表态,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大将军费心了,此事我们礼部自会安排,多谢大将军提醒了。”
尉迟贤武这趟跑来,目的就是为了让礼部抓紧派出官员解决此事,可是现在梁德政说了这么含含糊糊的一句,让他的心中十分不爽。
可不爽也得忍着,毕竟礼部的事情不归他管,甚至他今日前来都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自古便是军政互不干涉,今日自己跑来插手礼部的事情便已经是越界了,若是再深说下去就着实是有些不太合适的。
于是尉迟贤武拉着个老脸离开了礼部,返回大将军府。
眼看着尉迟贤武走了,其实这会儿梁德政自己也慌了。
事情能闹到让尉迟贤武这个在东穆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都亲自跑到礼部来,足见对方使臣的态度如何坚决。
这要是再不把事情抓紧解决了,说不准景元帝国的使团真的会就这么拍拍屁股回去了。
到时候他们礼部在圣上面前怎么交代?在太后面前又怎么交代?
要知道,此次景元帝国使团出使他们东穆国可是太后让圣上发出的邀请,这个事情若真的闹大了,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担待得起的。
想到这里,梁德政连忙召集礼部人手准备相应的仪仗,由他自己亲自带领,打算出城去迎接使团入城。
虽然说这么做也等于是给尉迟贤武解了围,可无论如何也得先将自己的问题解决了。
梁德政带领礼部的仪仗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济州城的城门外。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几趟之后,此时天色已是临近黄昏,若是天黑之前使团再不入城的话,那这个笑话恐怕就真的闹大了。
所以梁德政带着仪仗队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使团的营地前,让人入内通报。
只说是东穆国的礼部官员已经集体出城迎接景元帝国使团到来,想请使臣出来一见,以便商谈入城事宜以及后面使团在济州城内的安排。
可是通报的人进去了许久也没有出来,梁德政带着一众官员在营外左等右等不见动静,只好与使团的卫兵商量再行通报。
这一趟通报的人进去后又是过了很久,才终于见到从营中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一身白衣,手执折扇,样貌俊秀,气宇不凡,不慌不忙地迈着小方步来到营外梁德政的面前。
将手中折扇一合,对着梁德政躬身施了一礼。
梁德政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不禁赞叹!
想不到这年轻人生得如此俊美,面对自己如此淡然,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而且此人看上去彬彬有礼,尽显儒雅之风,果然这景元帝国的麒麟才子颇有君子之风,难怪这年纪轻轻的便能坐上三品之位。
连忙也上前还礼,开口说道:“东穆国礼部尚书梁德政率礼部官员出城迎接贵国使团及贵使。
“此前多有怠慢,实在是因为太后寿辰临近忙不过来。
“如今贵使已率使团来到济州城外,我们这才匆忙出城相迎,还望贵使多多担待,切莫怪罪!
“在下在这里深表歉意!”
二人见过礼之后,对方这才笑吟吟地开口说道:“梁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不过我想梁大人是误会了,在下并非此次率团出使的使臣邵曦邵大人。
“在下只是使团的副使,姓白名锦卿,是替我们邵大人出来迎接梁大人及贵国礼部众位官员的。”
梁德政听到白锦卿的自我介绍,禁不住愣了一下。
对方竟然不是传说中的景元帝国那个麒麟才子,而只是使团的一个副使?
一个副使便有如此气度,那位率团出使的使臣又该是何等人物?
而且如今自己率领东穆国礼部官员亲自出城迎接使团,两次通报却只派了个副使出来,多少也有些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堂堂景元帝国的麒麟才子怎会如此无礼?
想到这里,梁德政的内心忍不住多少有些气愤,不过表面上却仍是一副笑脸。
客客气气地对白锦卿问道:“既然如此,那么请问这位白大人,贵国的使臣邵大人如今何在?”
“你说他呀!中午多喝了几杯,现在帐中睡着呢!”
“睡……睡着呢?”
“对!睡着呢!而且睡之前还特意交代过,谁也不准叫醒他,谁叫他跟谁急。”
“这……这也太……”
梁德政的话刚要说出口,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