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曦回到京都大梁了?”
黑袍人一边轻轻抖着自己的袖子,一边对身后的高采问道。
“是,昨日才刚刚返回大梁,今日一早就进宫去面见圣上了。”
高采依旧还是过去那恭恭敬敬的样子,讲话的时候始终微躬着身躯,不敢对面前之人有丝毫的怠慢。
“他这一走就是三年,想不到在这三年当中他竟做到了圣上多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此人果然不凡。
“不过,他如今与泰和商行走得有些过近了,你平日里注意一些,若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及时报与我知。”
黑袍人似乎对邵曦与泰和商行交往过密甚是在意。
如今的邵曦已可说是富甲天下,再与泰和商行联手,几乎揽尽天下财富,想必是个人都会对他这急速扩张的商业版图感到有些忌惮。
“主上放心,奴才会盯得紧一些。”
“嗯,这还好说,让我在意的是他在返回大梁时中途离队前往西蜀唐门,不知道是去做什么?有何目的?此事你可有打听出些什么来?”
高采闻言摇了摇头,面对眼前的黑袍人他不敢有半分隐瞒,对于邵曦前往西蜀唐门一事他的确没有打听出更多的消息。
“请主上恕奴才无能,对于此事虽然诸方打听,却未能知晓他此次唐门之行的目的。”
黑袍人显然对高采给出的回答并不满意,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看来这些年对于唐门的渗透之事你做得并不好,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消息都打听不到。
“你应该知道,唐门与其他的武林门派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不止是一个武林门派,其与皇室有着颇深的渊源。
“如今邵曦不畏蜀地难行坚持前往,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却什么都没有打听到,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黑袍人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已经让站在他身后的高采有些惊慌了。
急忙躬身行礼答道:“主上请息怒,是奴才没用!
“只是唐门一直以来门规森严,我们的人也只能成为外门弟子,想要进一步渗透其中的确不易。
“不过从现有的消息来看,似乎唐浩与唐门七子都跟邵西的关系不错,但也仅限于是朋友关系,并未发觉有进一步的交往。
“奴才会加紧探查,一旦发现唐门与邵曦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便会立即回报主上。”
虽然此时黑袍人一如往常那般是背对高采,但高采依旧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威压。
这种威压并非来自行动,也绝非来自言语,而是某些人生来便自带的。
“此事你要抓紧探查,另外万刀门群龙无首这么久已经是一盘散沙,可利用的价值并不大了。
“你需要将其重新整合,不能让他们再这么乱下去,否则对我们是不利的。
“本以为程甫在桐山会有所作为,想不到最终竟也被他搞得一地鸡毛,一个七品后期之人,堂堂的天昀宗主居然连两个江湖帮派之事都处理不好。
“不如你帮他一把,就将万刀门交给他来打理,若是连这件事他都做不好的话,我看他也没什么用了。”
黑袍人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从容自若,云淡风轻。
仿佛程甫这个七品后期的天昀宗主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棋子,随时可以舍弃掉。
“奴才明白,奴才回头便会亲自去安排此事。
“三年前我们利用邵曦完成了第一步,不知道如今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高采在问出此话的时候显得十分的谨慎,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面前之人的掌控之中。
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做,他都必须要问清楚,不可擅作主张,因为只要他错一次,便不会再有下一次犯错的机会了。
“不急,第一步还没到最精彩的地方,好戏过后再开始下一步也不迟。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到底该如何使用,否则这些年下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你除了要抓紧派人打探当年的配方以外,让地下工坊的那些匠人们也试试,看能否配制出与当年一样的东西。”
高采闻言连忙称是,接着又有些试探地对黑袍人问道:“主上,当初您将这个消息故意透露给那位,是觉得那位有办法吗?”
黑色斗篷下的黑袍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冷笑,这冷笑声虽然不大,但在幽静的暗室之中却异常清晰。
高采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笑声中充满着不屑、冷酷。
“连你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我会指望他?当初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不过是为了刺激他。
“当一个人对自己没那么自信的时候,总需要有人去鼓励他,推他一把,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控。
“越是这样,他就越容易犯错,犯了错就会有把柄,有了把柄才更好对付。
“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不过是我让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可这并不意味他真的能做到。”
听到这些话,高采感到不寒而栗。
他在宫中多年,见多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宫闱内的尔虞我诈。
但是眼前的这位却是他平生所见过城府最深,心机最多,手段最狠辣,也是最会伪装之人。
他是那种明明亲手杀了你却还面带焦急之色,让你以为他是来救你的人。
明明是他策划一手将你引入深渊,而你就算到死都会坚信这是一个让你可以绝对相信,绝对依赖之人。
这样的人常常会被人们定义为所谓的“好人”,而在那副善良的面具下,隐藏的却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有目的,从不会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这种人做事准确而高效,隐蔽而迅速。
没有人会发现他做了什么,怎么做的,只知道他会是那个在事情发生后第一个挺身而出,帮助和解救他人的“好人”!
“主上,如今邵曦已经回到了京都大梁,您看我们还要不要再继续盯着他呢?”
黑袍人再次抖了抖自己的袖子,他似乎对自己衣服上的褶皱极其厌恶。
“你觉得以他现如今的本事你还盯得住吗?与其盯着他做什么,不如主动引导他去做什么。
“这样的话他便不会脱离我们的掌控,接下来他所遇到的人和事我们便可做些安排了。”
见黑袍人这么说,高采也不敢再多问了,只是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黑袍人独自站在暗室中,依旧是在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轻声地自言自语道:“邵曦,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如今就看你的表现了。
“若是这一关你都能过了,将来你必会得到我的重用,你的前程将会远胜如今。”
……
邵曦出了皇宫,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此前面对萧常毅虽然说自己巧舌如簧,终于是说服他答应将韩绍光和郑元秀二人调任京都一事。
可邵曦也不得不承认,每次自己面对萧常毅的时候总是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那可是皇帝呀!景元王朝的当今圣上。
就算自己是个孙猴子,始终也跳不出他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
所以每一次看似自己说服了他,可实际上谁又知道那是不是萧常毅给自己设好的套,让自己钻进去呢?
能够做到他这个位置上,所思所想之事绝非常人可以揣测。
只能说眼下自己在萧常毅面前得到了认可和信任,所以才会显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
倘有一日失去了这份认可与信任,自己将会变得一无是处。
如今自己才刚刚回到大梁,这又要准备两个月后离京前往东穆国。
多年来两国征战不断,虽表面上还礼尚往来,但实则早已水火不容,这趟去不知道又有多少麻烦在等着自己?
邵曦真是想想都头疼。
可事情自己已经亲口答应了下来,现在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只能尽量将准备做得充分一些,免得到时候会搞得手忙脚乱。
这要是丢人,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丢了整个景元王朝的颜面,到时候别说萧常毅,就算朝堂中的这帮老家伙都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从一开始邵曦就没打算安安静静地去,太太平平地回来。
横竖都是死,与其回来被自己人搞死,还不如在东穆国的京城好好闹腾闹腾,没准还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至于怎么闹腾?邵曦并没想好。
这种事情永远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的,反正到时候是不会消停的。
你东穆国的皇室当年害死了外公全家,逼得母亲离家出走,如今只是去给你们添点麻烦已经算是客气了。
想到这里,邵曦忍不住又开始吐槽起来。
自己这副身体的亲生老爹到底是哪位神仙?当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居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躲了起来,哪有半点爷们该有的样子?
若不是为了查明身世,这种老爹谁愿意认?
此次前去东穆国,无论如何都要将当年的事情查清楚,看看当年的那个灾祸之源到底是谁。
想着想着,马车已经来到了泰和商行的门前。
此次返回大梁城,邵曦的行程可以说是安排得满满的,这一走就是三年,回来后大梁城内的很多人他都需要见上一见。
原本刚刚在宫中的时候。他便应该前往东宫向太子萧玉明请安,但邵曦想想今日还是算了。
好歹说起来自己与泰和商行的大掌柜章焕智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生意伙伴,再加上乌海国宝藏一事,回来后两个人碰个面是很有必要的。
下了马车,邵曦迈步走进了泰和商行。
如今的泰和商行相较于三年前,虽从外面看起来变化不大,但是内里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
商行大堂内看起来显得更加的富丽堂皇,往来做生意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看得出那一成的宝藏的确是让泰和商行有了更足的底气,经营的项目也比从前更加完善了。
邵曦刚一走进泰和商行,曹掌柜便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哎呀呀!邵公子,哦不!如今应该叫邵大人了!一别数年,邵大人更加的俊朗,也更加的意气风发了。”
“哈哈!曹掌柜,你还是那么客气,还是那么会讲话,几年不见想不到你们泰和商行的生意越做越大了,真是让人看了眼红啊!”
“如今邵大人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帮助我景元王朝寻得如此大的一笔宝藏,想必圣上的封赏也绝不会少,哪里会眼红我们这小本生意?”
曹掌柜将邵曦请到了楼上一个章焕智单独会客的房间,与邵曦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退了出去。
生意人必须得有眼色,邵曦一进门曹掌柜便知道他这趟肯定是来找大掌柜的,自己负责接待,正经要谈生意还需将大掌柜请出来。
片刻之后,便听到门外传来了笑声,紧跟着便是章焕智的说话声。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邵大人也该回来了,这三年邵大人别来无恙?可是让我这个老朋友好生想念啊!”
随着话音,章焕智那胖胖的身体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这个热情劲倒是在邵曦的意料之中,一个经商半生能将泰和商行经营成景元帝国数一数二大商行的人,自然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处事逻辑。
如今以自己的身份和那一成乌海国的宝藏,章焕智若是对自己表现得不够热情,那就对不起他这个生意人的身份了。
“章大掌柜,别来无恙啊!”
“都好,都好!有了邵大人,这生意想不好都不行啊!哈哈哈哈!”
二人落座,章焕智泡了一壶好茶,一边请邵曦喝茶,一边将随身抱进来的一个小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账册。
“邵大人这三年不在,江南的云纱产业一直是在下代管,邵大人可知这三年仅是云纱这一门生意就赚了多少钱?”
“哦?赚了多少?”
“三十二万余金,合三百二十余万两白银。”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