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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大海寺 第六十三章 豪杰影从胡儿羡

    从大海寺这里,到酸枣县城,约两百来里地。

    李密在同日开拔南下。

    行军到第二日,距离酸枣还有多半日路程时候,李善道闻得消息,李密部的先锋在王伯当的率领下已入颍川、襄城郡界,沿途所经,从者如云,颍川、襄城两郡的豪杰、少年争相往投。

    对颍川、襄城等地的有名豪杰,李善道不很熟悉。

    相比之下,刘胡儿因由徐世绩,倒是知道一些。

    投从李密的这些个颍川、襄城的豪杰,刘胡儿多知其名,尤其内中一个叫郭孝恪的,按刘胡儿的话说,是个颇为知名之士。其家世居阳翟,据说系汉末时郭嘉、郭图的族裔。此人有郭嘉之遗风,不仅亦有谋略,并也轻侠尚气,有奇操,在颍川、襄城一带挺有名气。

    刘胡儿有点可惜,与李善道说:“我家大郎早就听说过郭孝恪其人之名,在与单郎君等谈论颍川、襄城等地的英杰人物时,多次曾有言及,思欲与郭孝恪见上一见。却不意郭孝恪今竟投了蒲山公!哎呀,翟公若不还寨中,我家郎君说不得,就能与这郭孝恪一见论交了!”

    翟让就算不还瓦岗寨,这郭孝恪,他也见不得会投翟让,很大的可能,仍然是会投李密。

    毕竟,和李密比起来,还是那句话,翟让不管是出身、抑是能力,都差得太远。

    这话,李善道自是不会与刘胡儿来说,就刘胡儿的这份可惜,一笑而已。

    笑罢过了,既是因开拔前的“豪情”,也是因受“投附李密者如云影从”这个消息的刺激之故,李善道更是对此次往取酸枣,提起了充足的干劲!

    “老子的名声,固没法和李密相比,做不到从者如云,但酸枣此回若能如愿攻下,好歹将会是成为老子正经得下的第一个县城!财货不求能掠得多少,部曲只要能得以扩充,便即足矣!”

    提着这样的干劲,是夜休息一晚,第三天中午时分,李善道带着部队,到了酸枣城外!

    将一面写着“瓦岗凤凰卫”、一面写着“李二郎”的大旗,在酸枣城南分左右竖起。

    又将一面临时赶制出来的“替天行道”的杏黄色旗帜居中竖定。

    李善道传令下去,各部就地休整,吃些饭食,做些休息,一个时辰后,便展开攻城。

    部曲将士吃饭、休息的空当,李善道与刘胡儿等一干将校,驰马到护城河外近处,观望城上的防守情况。翟让、单雄信、徐世绩等率引的主力,刚於日前路过,城中草木皆兵,只从外表看来,防御称得上严密二字。城墙上旗帜飘扬,持矛的守卒并排站立,强弩搭在垛口。

    众人看了多时。

    刘胡儿笑道:“观之戒备甚严,奈何咱们已有内应在城。李郎君,你估摸咱多久能攻得此城?”

    虽对攻下酸枣,颇存渴望;并且虽然如刘胡儿所言,城中现有内应,於今战事将起,李善道却没有轻视之意,“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这条军事原则,他是闻之已久。

    他沉吟了稍顷,说道:“刘兄,你我两部的兵马并不算多,加到一起,也不过两千上下。兵法云,‘十则围之’,酸枣城内的守卒,连带壮丁之类,看这架势,少说也得千人,咱们的兵力,其实是不足速克此城的。能否速克此城,全看侯老兄、张道长的内应,应得怎么样了。”

    “侯郎君稳沉,张道长豪气之士,李郎君,他俩的内应,当是没有问题!”

    刘胡儿平时看起来挺机灵、活泛的一个人,没想到打起仗来,这般的洋溢着乐观主义。

    李善道笑了笑,先顺着他的话说,说道:“侯兄义士,张道长豪情满怀,确皆人杰。他俩既然主动愿为内应,自应是他俩对此很有把握。”顿了下,接着说道,“不过,刘兄,孙子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打仗这事儿,最好是先虑败,再虑胜。因以我拙见,如是能在一两日内攻下酸枣,当然是再好不过,可如果一两日内攻不下?”

    刘胡儿问道:“怎样?”

    “这酸枣城,咱就不必攻了。”

    刘胡儿顾看李善道,说道:“不必攻了?”

    “洛阳等地的官兵、贾务本等所率逃走之张须陀部,随时可能会回来;知了翟公率我军主力北还,蒲山公率其部南下之后,退回荥阳县的杨庆也有可能会敢派兵出援,这种情况下,刘兄,你我两部兵力有限,我以为,实不宜久攻一城,避实寻虚、转战游击,方为上策。”

    刘胡儿想了下,伸出大拇指,笑道:“我家郎君尝说,李郎君你虽非戎旅宿将,却有用兵之能。我家郎君真有识人之明!郎君言之甚是。”

    李善道问萧德,说道:“萧郎君以为何如?”

    刘胡儿、李善道对话时,萧德一直在倾耳细听,他赶忙答道:“当前形势,确是不利於我等久驻一地。郎君此议,诚然上策。”——这话一听,就是他的真心话,他是真心赞成。

    “刘兄和萧郎君若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下了。”李善道是两部合兵的主将,刘胡儿、萧德两人,又一个只是徐世绩的家仆、一个是降将,但李善道对他两人却毫无拿大之意,反是商量着和他们议定后,这才下令,说道,“今天下午先试着攻上一攻,一则试试守卒的士气,再则看看侯兄、张道长能否找到内应的机会,然后顶多明天、后天再攻两天,如果到后天还没能攻下,咱们就撤军转走,另寻易取之地。”

    刘胡儿、萧德应诺。

    有一个问题,三人都没提出。

    便是:如果内应成功的话,自无须再做多言;又如是侯友怀、张怀吉在李善道和刘胡儿两部攻城期间,未有找到内应之机,没有作乱内应的话,也无须多言;可倘若是侯友怀、张怀吉内应了,结果却没能把酸枣城打下,这个时候,侯友怀和张怀吉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三人都是一句没提。

    好像三人对侯友怀、张怀吉的安全,都不关心。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或者说,也不能说是不关心,只能说是,做内应这事儿,是侯友怀、张怀吉两人自愿主动提出来的,则这件事对他两人会有何种的风险,他俩自是尽然知晓,那么如果事成,他俩摇身一变,至少就能迅速地得到李善道的重用,如若不成,风险也就只能由他俩自己承担。

    干什么事,能没有风险呢?付出与回报,总是相匹。

    议定战策,绕着县城转了一圈,又看了下其余三面城墙的防御情况,李善道等兜马返回部中。

    午时过了,后世时间,下午两点多钟时,两部兵马展开了对酸枣县城的攻势。

    昨天晚上,侯友怀、张怀吉派了人,潜赴到李善道部,约定了他们内应的地点。

    不是今日李善道两部主攻的南城,是酸枣县城的北城门。

    选择此处,两个原因。

    一个是李善道、刘胡儿两部乃是从南边而来,酸枣县城南城墙的守御肯定因此会是最严密的;一个是北城墙离李善道、刘胡儿两部最远,此处的防御会是四面城墙中相对最为疏松的地方。

    也确如侯友怀、张怀吉的判断,通过适才战前的巡观,北城墙的守御的确是相对疏松。

    攻城伊始,李善道便催促各部,推着填壕车、云梯,向南城发起猛烈攻势。

    王须达、秦敬嗣、陈敬儿、季伯常等李善道部的军将,俱皆上到前线。

    刘胡儿部中的诸校尉,也在刘胡儿的亲自监督下,麾兵勇进。

    张须陀兵败的影响下,城墙上的守卒,明显的士气不高。李善道、刘胡儿两部的部曲刚进至护城河,城头上就乱箭射出。距离尚远,射出的箭矢基本落空,有的落在了护城河的内侧,有的落在了护城河的河面上,激起圈圈涟漪。见到此状,两部战士无不士气大振,呐喊而前。

    一边观望着攻城的进战,李善道一边时不时地望向城北。

    派出游弋在城北、城西等面的斥骑,偶有还回来报,城西、城东、城北皆无动静。

    填壕车架上了护城河,陈敬儿引其本团,首先越过护城河,架着半截船等物为防,冒着箭雨,推着云梯,奔到了南城墙下。王须达团和刘胡儿部的一个团,紧随其后。

    云梯共有三架,除掉李密送给李善道的两架,还有一架是刘胡儿部的。

    三架云梯,相继靠着南城墙立起。

    李善道望了望时辰,开战至今,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现已是后世时间,下午四点多钟时。

    斥骑回报:城北城墙上的守卒,多都被城南的战斗吸引,颇有骚动之态,然城北仍还无动静。

    时已入秋,不像盛夏时,天黑得晚,再过一个来时辰,夜晚就将降临。李善道没有夜攻的打算,亦即,再攻一个时辰,他就得鸣金收兵。看来,今日侯友怀、张怀吉是不能内应了。

    也罢,本就没有今日就能把酸枣攻下的期望,今日打不下,还有明、后两日可试。

    李善道部的部曲,到今为止,还没有正经地攻过城,一些攻城的战术,虽然高曦有教过王须达等将,但真到操作时,难免出现各种的问题。李善道索性将心收回,专注在了南城墙的攻城上,以观察、发现秦陈敬儿、王须达团攻城时出现的问题,好能对之加以及时地改正。

    遥见之,陈敬儿、王须达两团的部曲,部分撑着半截船等物,护在云梯的周边,部分在勇士的带领下,迎着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倒下的滚油等,攀梯向上。

    相距尽管一两里远,南城城墙上下敌我的呼声、杀声,盈沸入耳!

    间杂旁顾刘胡儿部的攻城,李善道觉得,其部的表现与本部的表现相仿,也是虽部曲勇敢,然表现出来的攻城动作,显得生疏。——好在酸枣守卒的士气不高,倒是正堪试手。

    日色西移,暮色来至。

    后世时间,已下午五点多钟。

    城北还无动静,李善道感觉今日的攻城已经可以结束,便将下令。

    而於此际,斥骑未至,城北骤起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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