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轰隆隆开进兴隆大队，今天是个好天气，雪停了太阳也冒出了头。
北大荒冬日里难得的晴天。
苏静站在车斗里看着大槐树干上银色的层层“树叶”心情颇好。
树下，那些原本愁眉苦脸的兴隆大队村民不复苦涩愁容，一脸激动地看着拖拉机仿佛车上载着的就是他们的救赎。
是的，车里都是一捆一捆的大团结。
这是苏静他们今天早上专门去银行取出来的。
公社几个主要干部已经在大槐树下摆好了摊，每个人面前都是一个户籍本，而社长和公社书记就站在桌边。
他们都注视着站在车斗里被风拂过发梢显得格外肆意的苏静。
“钱就在这，发一捆拿一捆。”
今天来的人太多她不会把钱搬下车，陈川海停好车就翻身窜进了车斗站在她身边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势，也勉强也能震住那些人。
发钱计划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拿了钱的村民没有一个人不是笑着离开的。
看着越来越少的人群和钱袋子，苏静松了口气。
还好没闹出什么事。
“快让开！红星大队的人，你们给猪打的疫苗有毒！我儿子吃了猪肉上吐下泻现在还起不来床！”
在人群快散完时一个老太太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掀翻桌子上摆着的记录册就开始乱喊乱骂一副泼妇样。
替了自家老爷子的陈川海在她扑上来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迅速后退才没让她胡乱甩着的手打在脸上。
见这架势他也知道来者不善，很快就通过她唇边极具特色的一颗黑痣认出了她。
“她是大队附近的散户，昨天我们去她家给一头半大的猪打了疫苗，死猪她们说已经送过来一起火化了。”
苏静跳下车，陈川海后退几步凑近低声告知她情况。
看着还在桌上不停翻滚的妇人苏静冷笑一声：“这死猪怕是根本没被抬过来，你去找几个人去他家看看，这家人多半把病死猪吃了。”
陈川海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妇人，虽然他家平时养的牲畜死了他们也会因为可惜而吃掉。
但病死的他们家根本不会碰还会专门挖坑埋起来，就怕有人不知情捡回去吃染上什么不知名的病。
这家人倒好，他们专门强调了不能吃还要把病死的猪吃了。
那病猪那么恐怖的死相他们真是一点也不怕啊！
应了一声他去找社长要了几个队里的庄稼好手带着往那妇人家里气势汹汹走去。
敢讹人，还讹红星大队送钱来的苏知青，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几个兴隆大队的汉子手里的扁担被捏得咯吱作响。
苏静上前几步对不知所措的两个大队会计道：“把册子带去村委会办公楼里，让没领着钱的去那领，这人就等她在这撒泼。”
妇人听她这话怎么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拿些钱回去，自家儿子儿媳妇都躺在床上下不来呢。
他们只说不能吃又不说为什么不能吃这才让他们一家生了病，他们就是故意的眼红他们家养的猪是最肥的！
她猛地从桌子上窜下来拦住人，鞋子被她的动作踢飞了老远露出黑搓搓的后脚跟。
“不能走！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苏静上前两步和她正面对上：“我们打了疫苗的猪都是健康的猪，你们怎么就直接把猪杀了吃了？这事恐怕得公社书记来做主。”
这年头可不能私自杀猪，必须有杀猪票才行。
至于那些非自然死亡的畜生，谁管那么多，谁敢吃就多吃。
妇人眸子一转立马想到的了说法，双手叉腰呲着牙反驳：“就是你打了疫苗后它才死的，我们舍不得那么好的肉杀了吃又怎么了？”
口水四溅。
几个村干部见她收起手立马捧着册子就往村委会跑，妇人这才明白苏静使的是调虎离山计。
在鸡窝外边撒些玉米粒，老母鸡离窝就好掏鸡蛋，而她现在就是那只母鸡。
“小婊子，你敢耍我！”
她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伸出手就要抓苏静的脸，被站在一旁的兴隆大队妇女主任一把抓住手腕狠狠推了一把。
妇人被推倒在地，双手立马拍着大腿开始喊叫，然而大队里的人才收了钱又怎么可能被她三言两语就哄骗替她说话。
妇人见没人搭理她，爬起来就开始骂她们收了钱不敢主持公道，连同大队干部也被贿赂了，她要去县里举报。
妇女主任看着她精气神十足被气笑了，指了村里几个最能干架的妇人把她一把按倒在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张婶子，你家前些年是逃荒过来的，我们队里见你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可怜就给你们分了地和房，没想到现在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这疫苗我们这么多家都打了就你家的猪打了就出问题，你怕不是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吧？”
苏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她带着东西回来就知道有这一遭，人心不足蛇吞象。
总有人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和你说得反着做，出了事又吵着闹着要你赔偿她。
看着她三角眼里浑浊发黄的眼白苏静哼了一声，“你们家难不成就你没吃猪肉？我看你这精气神比我都好，一点看不出是一个有孙子的老太太。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该可怜还是庆幸，可怜你一家人吃肉就不给你吃，庆幸你儿子没孝心免得你遭此劫难。”
“屁！我儿子是最有孝心的！那些猪肉舍不得吃都给我大孙子了，他平时难得吃肉！”
“是啊，正因为你心疼你孙子所以让他吃得最多，现在上吐下泻最厉害的也是他的，如果你再不找他去看医生你大孙子还能不能活下来谁又说得准呢？猪瘟肉可是最毒的。”
苏静的确是在吓她，吃了病死猪肉最多也就肠胃不适上吐下泻一段时间，只要及时治疗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不知道啊，听她这么说立马慌了神，这可是她们家唯一的独苗苗：
“你，你不是在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