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星，复筛监控室内。
随着画面中的战斗以一众老师未曾设想的方式结束，场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一位老师幽幽开口，“刚进入腾空境，就掌握了如此强大的精神攻击手段，那个叫杜云堇的小姑娘天赋卓绝啊。”
一般，星武者进入腾空境开始感悟武道之势，才会逐步发掘自我的精神力量，在此之前，是接触不到精神力量的。
而想要完全以精神力量作为攻击的手段，技艺至少要达到四阶——武道灵性才有可能。
因为自身特质的特殊，杜云堇掌握精神力量的时间比正常的星武者早得多，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天赋的体现。
“但太不稳定了。”另一位老师面色带着几分凝重，“双重人格已经是相当严重的不稳定因素了，更何况杜云堇的第二人格相当负面。”
“也是个可怜孩子。”第三位老师叹了一口气，“我看的出来，她自己也在努力地压制自身的另一个人格，但效果不算太好。”
“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的确有些勉强了。”第四位老师开口，“但话又说回来，教导这些孩子，让他们步入正轨，真正掌控自身的力量，不正是我们这些老师的职责所在么？”
此言一出，不少老师微微点头，颇为赞同。
“杜云堇这孩子的问题虽然看着严重，但至少提升的路线是明确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开口，“两重人格已经产生，那就帮助她调动属于另一人格的力量，控制自我情绪和认知。”
“只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其他老师看到这位老者开口，纷纷露出尊重的神色，这是在场所有老师中资历最老的一位，甚至在场的不少老师，都曾是他的学生。
“在我看来…”老者话音微微停顿了一下，“那个叫楚牧的孩子，问题更加严重。”
“楚牧？他有什么问题？”一位之前就在关注楚牧的老师此刻忍不住好奇询问起来。
“的确，问题有点大。”不等老者开口，另一位中年老师露出思索神色，“他在晕倒前最后一刻所展现的力量，是武道之势。”
“在杜云堇第二人格的压力下，他突破了三阶心得级。”
“但，他的武道之势不对。”
不对？
场中一些年轻的老师纷纷露出茫然神色，而那些经验更丰富的老师则若有所思，面色逐渐凝重。
“把楚牧的个人资料和过往情况调出来。”老者低沉开口。
很快，一份份资料出现在众人面前。
“果然，如我所料。”老者看着资料中某一行，“楚牧吸收的源血，是一种螳螂模样的星兽，这和他方才所展现的势中的虚影一致。”
“所以，他的势，是从源血中感悟出来的。”
“源血，是一只星兽全部的生命精华，它与我们的融合，会在我们身上打下无法洗去的烙印。”
“这种无形的烙印对我们的整个修炼过程都会造成影响，更是有一些冥冥中的感应存在。”
“势，是意志与力量初步结合的产物，是星武者自身感悟的体现，有的人感悟山石、有的人感悟草木、有的人感悟天地、也有的人感悟生灵…”
“也有的人，感悟源血中星兽留下的痕迹。”
监控室内格外安静，只有老者的声音回荡。
“在浩劫初临，人类星武者刚刚出现的时候，这种现象很多。”
“但随着人类秩序重新建立，星武者的体系逐步健全和完善，从源血中感悟星兽之势，逐步被其他感悟武道之势的方式所取代，到了如今，更是几乎绝迹。”
“因为，它有极大的缺陷。”
“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
此言一出，不少老师议论纷纷。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最优秀老师，但即便他们之中的很多人而言，对老者所说的内容依旧陌生。
“宋老，为什么是错误的道路？”庄灵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老者身旁，轻声开口。
“星兽，来自星渊。”老者轻声开口，“我们对星渊的探索不多，但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星渊和我们所在的宇宙，不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所以，星兽与我们宇宙中的一切，都有很大的区别。”
“星兽很强，就像天地的宠儿一般，天生就有着蕴含宇宙能量的身躯，只需要吞噬就能变强。”
“但它们也很弱。”老者话音微微停顿了一下，“它们的灵魂与这个世界的任何生灵都不相同，这种不同导致了它们无法掌握技艺。”
“更重要的是，它们虽然能不断吞噬进化变强，但只要停止吞噬，上限就永远锁死了。”
“这个世界哪怕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一只弱小无比的走兽，都有无限的可能性。”老者的目光看向场中其他人，“这种可能性，星兽没有。”
“所以，感悟星兽和感悟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形成武道之势，都不一样。”
“感悟蕴含在源血中的星兽形成武道之势，星兽的上限将成为星武者自身的桎梏。”
“想要超越星兽曾经的实力，难如登天。”
“如果感悟上三等源血，除非有大机缘或者天赋妖孽绝顶，否则止步于天地境。”
“感悟中三等源血，止步于万物境。”
“感悟下三等源血，止步于腾空境。”
“而楚牧的源血，只有八等。”
场中安静下来。
上限腾空境，放在偏远的地方也能算个小高手了，但这却绝对不是北斗七武大能接受的。
每年从北斗七武大毕业的应届毕业生中，万物境都占了三成以上，至于毕业多年的校友，更是人均万物境。
“宋老，感悟星兽之势，只有坏处么？”庄灵看着画面中依旧没有苏醒的少年，忽然开口。
“那倒也不是。”老者微微摇头，“早年间会出现那么多感悟星兽之势的星武者，自然是因为它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优势。”
“第一，就是武道之势的提升速度更快。”
“源血在吸收之后就是星武者身体的一部分，这种紧密的关系远不是感悟外物能够比拟的，所以感悟源血中的星兽烙印，会更容易。”
“第二，就是突破武道灵性的时候更轻松。”
“技艺四阶武道灵性，其实一句话便可概括，那就是画龙点睛，让武道之势‘活’过来。”
“源血中存在着星兽原始的烙印，而这种烙印之中本就带有一丝灵性，所以突破更容易。”
“不过，即便有这两点优势，也远远无法弥补其劣势。”老者摇摇头，“源血分三六九等，吸收的那一刻便无法更改，所以星武者踏出第一步，便为自己戴上了一道枷锁。”
“但我们还能以技艺为火，燃起一线未来。”
“若是技艺也受到星兽的影响，戴上了另一道枷锁，武道之路便有了终点。”
庄灵定定看着画面中的少年，脑海中忍不住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认识的画面。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地方的一位很普通的星武者，不论是外貌还是天赋都平平无奇，但他敢以纳源境的实力，向星兽出刀。
只是简单的攀谈，他的言语中却充满了对武道和未来的期望。
他有些很特别的本领，能看穿星兽的弱点，这样的本领不算多高超，在庄灵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天才之中不值一提，但或许能够帮他走得更远，在他的家乡做一个混得不错的星武者。
这便是庄灵对名为楚牧的少年的全部印象。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没想到竟然在北斗训练营的复筛上再一次看到了他。
“他的情况，还能挽回么？”庄灵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担心。
老者闻言，沉默了一下。
“能，但很难。”
“武道之势，并非一成不变的，如果对感悟的势不满意，只需要不再动用过去的势，远离感悟的源头，然后另起炉灶感悟新的势即可。”
“但感悟星兽之势，相当于感悟自身的一部分，是没有办法远离感悟的源头的。”
“一旦开了头，就无法完全排除源血对武道之势的干预和影响。”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只是刚刚突破，如今的武道之势还很弱小。”
“只要不继续提升，就还有希望。”
——
“吱吱~”
「老大，你醒啦！」
一道意念在楚牧脑海中回荡，楚牧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星渊之中。
将凑到自己身上贴贴的海拉推到一旁，楚牧晃了晃脑袋，起身来到山谷内的空地上。
微微凉风从山谷中穿过，令楚牧的头脑逐渐变得清醒，他想起了化身星兽前发生的事情。
他在与春6号战斗，结果没交手几次，春6号就忽然发生了异变，整个人性情大变，实力也变得格外诡异，力量变得和菜狗的精神攻击有些相似。
在那种力量下，楚牧轻易便被压制，几乎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然后，他发现了隐藏在身体中的某种力量，完全凭借本能地将其发挥出来。
他隐约记得，这一击似乎成功打破了春6号的攻势，但他也因此陷入了昏迷。
再然后，他就出现在了星渊之中。
昏迷和睡眠的效果是一样的么…
楚牧用前肢摩挲了一下下巴，复眼中带着思索的神色。
如果没感受错的话，最后一瞬他爆发的力量，应该是武道之势。
在成功感悟武道之势的瞬间，武道之势会有一个不受控制的爆发期，宋岩在战斗中就出现过。
而他同样有爆发期，那惊人的一击便是压抑许久的武道之势爆发瞬间的力量。
武道之势，心有所得。
如今的他，已经突破了三阶技艺心得级。
但楚牧却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因为他原本感悟武道之势的方向是从自身的兵器入手，现在却感悟出了螳兽之势。
楚牧缓缓展开前肢，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的他与过去相比，发生了一些截然不同的变化。
螳兽，便是他自身。
所以楚牧的势，源自他自身。
这种极为特殊的变故，让楚牧只要保持螳兽的姿态，武道之势就会缓慢却坚定地不断提升。
感受到自身此刻的状态，楚牧陷入沉思。
不是说，武道之势的提升很难么？
他怎么感觉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