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三人在身上已套好一件道服,将玄石寨虿盆洞的蛇蝎法服罩在下面。
当点栈的大门敞开,入眼的是位年轻伙计,卷着袖口,露出黝黑小臂,小心的拱手作揖,“三位道爷,小店已被盘下,还请别处投宿。”
伙计深知在这年头,敢在岭西深夜赶路的,那不是一般人,自是不敢得罪。
“夜深露寒的,还请行个方便。”
说着,季明不等伙计回话,忽的上前一步,身影错开伙计,来到了门后,只见这客堂内的七八张桌子旁,已经坐着满满当当的人。
这里许多盏蜡烛点着,照得堂里亮堂堂的,但因门窗紧闭,蜡烛油灯点燃后产生的气味十分浓郁。
“怎么会?”
身后霖水君讶然一声。
在那马厩之中的驴马,具无一丝杂气,分明是仙家坐骑所变无疑,但是为何这满堂之人的眉眼内,全是一些煞气、阴气,分明是些左道散流。
在门后,他们三个一身道服的,虽不至于刺眼,但也很醒目。
那开门的伙计眼睛一花,门外三人就现在身后,当下不敢再阻拦,喊来店中的老掌柜。
“三位,你们也看到了,小店早已客满。”
老掌柜陪笑的站在季明三人跟前,小心的指着堂中说道。
“要不.”
霖水君有些迟疑,将身子侧向季明,刚准备开口,便被季明制止了。
“我们兄弟三个自罗浪赶来的。”季明在掌柜前装作悲苦状,指着接火君说道:“因我这兄弟家中娘子早产,要去南边的岗头寨,已是数日奔波。
如今身子饥疲已极,还望老掌柜行个方便。”
“这”
老掌柜一脸为难,小声的提醒道:“尔等莫不是看不出堂中煞气。”
这时候,堂中一位汉子起身,着粗布黑靴,掌中拿个布条卷缠的棍状之物,看他拿的姿势应是刀剑一类,眼中的恶意蓄势待发。
见汉子起身过来,季明站立不动,将手一抬,拦住身后的二君,“别急!”
“等等。”
堂中角落的一桌上,有一玉面秀才,虽是一身的俗民打扮,但是难掩身上灵姿,他喝止汉子,道:“我那单房够你们做个通铺。”
季明绕开过来的汉子,大步的穿过堂中,无视众人,来到秀才的桌子前,抬起两手略微一拱,客气的笑道:“出门之外,多谢贵人相助!”
秀才露齿而笑,那一排牙齿白得吓人,他同样客气的回道:“出门在外,理应扶四方之难,此乃举手之劳,道友真的不必挂怀在心。”
“多谢!”
季明笑了笑,转头看向桌上另一人,准确说是一名女子
此女子身着皂服,腰系一条丝绦,剑眉星目,锋芒毕露,正是元刃师太的唯一亲传弟子丁敏君,也是身陷魔宫的丁明玉之亲姐。
元刃师太到访火墟洞中,也有带此女前来。
那时此女便已成年,而季明不过十一二岁,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女就是对自己有一点印象,也定是认不得自己。
“丁侠女!”
季明装作惊讶的退后一步,抱拳喊道。
桌边,丁敏君正无聊的摆弄酒碗,闻言抬头,上下扫了季明一眼,只觉眼前人平平无奇,随后又垂下视线。
季明的面色一滞,僵在了原地,这丁敏君怎不按套路出牌,自己都这样的惊讶了,她心中难道就一点不好奇自己为何这样惊讶。
还有,那扫视的两眼是何意思,以表相看人,实在肤浅。
“兄台认识丁师妹?”
一旁的秀才对上了季明的套路,诧异的问道。
此处乃荒南大岭之内,不闻中土道音,丁师妹也未曾云游于此,一个岭中野道如何识得丁师妹,秀才的面色已是有几分严肃了。
“我自不识得丁仙侠女,但是侠女身上那一口宝剑我却认得。
那柄上盘有一条小青蛇,还有两枚符箓秘字,我听说书的讲,丁侠女在外常佩的青蚨子母剑,便是这个造型。”
秀才面色一缓,对坐在桌边的丁敏君说道:“想不到丁师妹的侠名已经传至岭中,而师兄我却还是籍籍无名之辈,惭愧,惭愧。”
季明脸色一正,将仍站在门后的二君喊来,说道:“许兄,赵弟,过来谢过两位。”
接火君此刻对金童佩服得五体投地,认识丁敏君这倒没什么,但三言两语便搭上了话头,这可大不简单,简直像常在江湖行走的豪客。
这做派,这姿态,让接火君下意识的想要模仿。
二君很快意识到金童的目的,金童定是准备借这个机会探明魔宫内的情况,毕竟他们的接头人就在魔宫所在的鸣玉山之外。
“哈哈~”霖水君抚须而来,对着秀才恭维的说道:“足下仪表堂堂,气度非凡,不知该如何称呼少侠?”
“在下.”
“师兄!”
丁敏君喊住了秀才,目光刺向季明,冷声的道:“若是想交朋友,可以去金刀禅院找我,但是现在不行。”
“好,就不叨扰二位。”
季明点头,识趣的笑道。
丁敏君在此,翠尾山金刀禅院的元刃师太定然也在。
不过看这堂中其余之人不似正道,难不成笼夫人所聚的正旁两道便是齐聚在此,那也太巧合了。
“哈哈~”
就在这时,一僧自门外而来,大笑之中步于季明身前,堂中诸人立马站了起来,纷纷让于两旁。
“南无.南无”
这僧人浓眉阔嘴,先是念了几声佛号,接着眼神扫视除秀才侠女外的众人,骂道:“一群厮杀汉,没有一个懂事的,竟要避尘真人的高徒让出单房。”
刚骂完,立马换上笑脸,叫来老掌柜,道:“给三位施主安排一间上等房。”
“是!”
老掌柜哆嗦的应下,似怕极了僧人,忙请季明三人上楼。
“等等。”僧人拍了拍自己的光头,笑着指向老掌柜,说道:“您老也是老店家,怎这般的不懂事,客人入店不该看一下信牌吗?”
信牌是身份凭证一类的物件,上面记有一些个人信息。
季明上前朝着僧人拱手,笑道:“云游散道,大庙不收,小观不纳,身上哪里会带那东西。”
在僧人的身边,堂中许多人殷勤服侍着,捏足锤肩,递水送丹,整个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而那僧人似乎对此已是习以为常了。
老掌柜绕过桌椅,来到柜台后,取出一簿子,道:“三位,那就请来这里,在店簿上简单的记一下。”
店簿是店栈客人在入住后,个人身份记录的地方,店家会妥善保存,留案备下副本,逐月的递交给官府查验。
在这荒岭野栈,巴朝之境外,土蛮横行之所,这样的一座有来客栈内,竟然也有这样一套完善的措施,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好!”
季明点了点头,来到柜台前。
那僧人也移步这里,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齐聚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