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一个名字而已。”
“我知道。”
“我得提醒你一下,这鬼物很危险,现在应当是满肚子的仇怨。”
对于季明的提醒,狐老太婆不甚在意,她虽未听过那黄嚼大王的事情,但她请鬼不是一天两天的,这是她谋生的专业。
“老婆子我做阴间买卖,从来不过问客人的事情,也不会在乎请上来的鬼有多凶悍,或者多邪恶。
既然你已经下了酬金,那这一笔买卖一定得做下去,除非你肯将这一箱符钱白白送给我这婆子。”
狐老太婆将一张黑符取出,郑重的摊在了季明的面前,另外还有一支细笔杆,一小块的血墨砚台。
“在符上写下对方的名字,心中回忆对方,最好回忆出对方的样貌,某一种深刻的事情,这样才能更好的从地府请来他。”
季明拿起笔杆,略沾少许血墨,在黑符上写下‘黄嚼’二字。
在他的脑中想着素罗子,还有黄嚼大王所作出的谶语——六六大逆,这两个信息定然可以请来他。
狐老太婆收起黑符,又拿出个破口碗儿,在地上随便抓了一把碎冰放在碗中化开。
接着,口中念念有词,指间夹捏的黑符轻轻的一搓,符上立时生出阴火,最后将火符扔在碗中,同冰水混在一处。
水中,点点的符灰在水中沉降,一碗可请鬼上身符水便已做好。
“乖孙,来!”
她将那痴傻肥胖的人儿叫到了身前,让其喝下这一碗符水。
这痴傻之人明显是这婆子的一个施法媒介,也不知是从哪里掳来的,一碗下肚竟是还想喝第二碗。
接着,婆子又烧了一份忏书,送达于北阴地府。
这是代表她那法王背景的忏书,也是她做阴间买卖的底气。
“千追萬追,追念定心。
荡荡游魂请速留存。
三魂早降,七魄来迎。
何边野处,庙宇孽井。
失落真灵,千里送魂。
”
在诵咒语声中,那一痴傻之人开始昏昏欲睡,最后直接坐在地上,鼾声大作起来。
季明不由得紧张起来,死亡从来都是禁忌,他心中不敢确定从地府请上来的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请鬼上身这事情,不确定性很大,但愿这婆子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专业。
这样的未知,让季明在紧张中多了一丝兴奋。
狐老太婆见没有动静,于是再燃一道符纸,直接塞入她那乖孙的口中,道:“法王座下温婆子开道,请鬼速速到来,入住肉身庐舍。”
在幽幽昏暝之中,惨惨阴雾之内,有一座落于空空处,若隐若现的鬼神宫室。
在这宫室的某一处偏殿外,有青青磷火.
而在其内,有小鬼喑喑,再仔细去听,其中有一道声音回荡着,这声音正是那狐老太婆的声音。
“速来!”
“速来!”
“庐舍已待!”
“.”
三五个大肚的小鬼趴在香案前吃喝供品,案上有牛心、猪脑、羊肝,他们一个个吃得满嘴腥腻。
他们对殿中回荡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是顾着吃喝而已,似乎这是他们的唯一目的。
在香案之后,那是一尊大肚神像,其腹内隐约蠕动一偌大的形体,对殿中声音的反应尤其强烈。
因为那是在呼唤他,来邀请他,但是他被困住了。
在神像上,一道道从阳世而降的符咒垂落下来,笔直的落在神像的大腹内,让腹上根根大筋暴起。
神像大腹高高隆起,好似十月怀胎一般,但是无论如何,腹内之鬼还是脱离不了浅浅的一层肚皮。
“嗡,赫松,咧德类,阿滴吧德类,憾。”
某种秘密的咒语在腹中响起,那能松能紧的肚皮竟是被一下破开,一根长杆似的长手伸出,将案前小鬼们一抓,统统塞到肚里。
最后,偏殿内又来了一群小鬼,伏在案前吃喝。
那一尊神像依旧是顶个蠕动的大腹,只是在腹上肚皮缝合着一根细细的发丝,肉眼难以觉察出来。
井边,狐老太婆一会冷,一会热,忍受着少年道人肉身上的异力影响。
在她身前,自家的乖孙毫无异样,全无鬼上身的迹象,老太婆还没遇到不给法王面子的情况,实在稀奇。
季明有些失望,但是也没有太失望,一个在村镇中装神弄鬼的老狐精,他倒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
在亟横山中能人异士不少,只要有耐心,有门路,总能寻来一个。
井口下,一双包含恶意,还有讥讽的眼神悄悄的注视而来,季明心有所感,正好同他对视上了。
“看来你身上还有另一个大麻烦了。”
小湫龙眨着眼睛,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说道:“我很快会出来,你的第一个大麻烦也将会到来。”
“你在提醒我早早杀了你吗?”
“你可以试试,尽你所能,因为当我脱井而出,你将面对全盛时期的我。”
季明很讨厌这样的生命,肆无忌惮,不讲规矩,而这样的生命存在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点——背景深厚。
他无法理解这样的生命如何被养成。
在丰富的资粮,充裕的知识,还有优质的环境中成长,哪怕是耳濡目染,下限也应当是常人的上限,可偏偏就存在小湫龙这样一个异数,一朵奇葩。
正当季明准备祭出白骨攒心珠,小湫龙如泥鳅似的滑入井下无光的深处。
“啪!”
忽的,季明肩头一沉,一只手掌搭在季明肩头。
“施主可是心躁了。”
听到陌生的声音,季明眼皮一跳,全身汗毛都竖起,他丝毫感觉不到身后有人的存在,完全感觉不到。
将头微微侧去,一个面黄肌瘦的陌生汉子出现在视野中。
在这人的脖上戴了个长命锁,正是那痴傻之人所戴的,显然这陌生人正是被请上身的黄嚼大王。
“黄嚼.”
“嘘!”
黄嚼大王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手掌伸到嘴里,将一串禅珠从咽喉内一点点抽出,拿在手中拨转起来。
这一串禅珠很眼熟,不是那狐老太婆的吗?!
季明余光一扫,那狐老太婆已经消失不见,看来她已到了某“人”的肚里,这终究是不够专业啊!
井边,黄嚼大王注视着井下,眼中欣喜非常。
“小僧黄嚼,多谢诸位布施。”
话落,在井边的六座南斗灵碑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