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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负心人

    翰林院乱了。

    张勤被孙重楼一拳打成了猪头,蒋庆之一番话掷地有声……但凡本伯在一日,这一批庶吉士休想得到重用。

    别人说这话,大伙儿都当他在放屁。

    可这是蒋庆之!

    当初蒋庆之独自一人,势单力孤。可如今他的身边多了羽翼,兵部尚书王以旂等人公开宣布此后便是墨家门徒。

    而六部也有不少官员和蒋庆之走的很久,比如说工部尚书姜华,吏部尚书熊浃等人。

    且蒋庆之深得道爷信重……这些条件集合起来,蒋庆之若是想毁谁,那难度真不大。

    庶吉士们炸锅了。

    蒋庆之叼着烟,看着那些喧嚷的庶吉士,对张居正说道:“同情吗?”

    张居正摇头,“我自问虽说傲了些,但所言所行并无过头之处。那些人搜刮我的罪证,群起而攻之,不外乎便是伯爷所说的党同伐异。在观政时便学会了明哲保身,学会了为了好处便昧着良心……此后若是身居高位,大概也只会结党营私。此辈……不堪用!”

    他看着蒋庆之,“吏治乃是根本,伯爷觉着该如何改变这一切?”

    蒋庆之说道:“若想改变这一切,必须要掀桌子。”

    “掀桌子?”

    “天下读书人都把为官当做是发家致富,为自己和家族牟利的机会。小敲小打看似短时间内有用,可手略微一松,贪腐和结党营私,各种弊端依旧会卷土重来。”

    蒋庆之抖抖烟灰,看着那些庶吉士,“要有刮骨疗伤的勇气。”

    历史上张居正的改革看似成功,但并未触及深水区,故而也只是为大明短期续命,苟延残喘罢了。

    “走,今日为你介绍个人。”蒋庆之笑道。

    “谁?”

    “一个老纨绔!”

    ……

    “范重大被弹劾,证据确诊,张居正留任翰林院。另外,蒋庆之当众放话,有他一日,这批庶吉士就休想得到重用。如今翰林院彻底乱了。”

    陈湛有些恼火的道:“张居正死里逃生,如今外界不少人都在说,咱们一心要弄死的人活了,且蒋庆之反手就准备拍死那人的对头……这是活生生在咱们的打脸!若是不能还击……何以服众?”

    水榭里,正在打谱的杨清放下棋谱,“是谁在弹劾范重大?”

    “御史黄兰。”

    “黄兰是谁的人,速速去打探!”韩瑜面色微变。

    等陈湛走后,杨清说道:“此事不容小觑。”

    “板上钉钉之事,没想到竟然被蒋庆之翻盘了。”韩瑜怒道:“那些人轻敌了。”

    “不。”杨清摇头,“老夫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把棋子丢在棋盒中,“蒋庆之麾下并无御史,而黄兰不可能平白无故为他火中取栗……”

    为了蒋庆之和墨家去得罪儒家,就算是魏征活着也不敢这么干。

    “你是说……”

    “希望不是。”

    陈湛没回来,来的是一个男子,他带来了最新消息:“范重大请罪,宫中传话,范重大贬官去陕西任职。”

    “是陛下!”

    韩瑜面色一变,“陛下竟然唾面自干?老夫不信!”

    ……

    永寿宫中,陆炳低声道:“……他们说陛下乃是唾面自干……”

    道爷淡淡的道:“一群蠢货,眼前只有利益,却看不到大局。犯蠢的人只会越来越蠢。”

    陆炳告退,走到殿外,他觉得有些茫然。

    按照他对道爷性格的理解,张居正,不,是蒋庆之此次应当找不到翻盘的机会。可道爷不但放了张居正一马,而且……

    “去打听一番,黄兰是谁的人。”直庐外,陆炳吩咐道。

    “是。”

    锦衣卫发动了。

    “陛下,不少人在打探黄兰的背景。”芮景贤带来了这个令道爷莞尔的消息。

    “他们都说陛下此次是……”芮景贤小心翼翼的看了道爷一眼。

    “说。”道爷看来心情不错。

    “说陛下宽宏大量,前所未见的宽宏大量。”

    当初某任皇后曾扫了道爷的颜面,道爷随即翻脸。何况是一个庶吉士。

    见道爷闭上眼,芮景贤知趣告退。

    黄锦站在殿外,看着芮景贤远去,身边心腹说道:“黄太监,此次陛下真是宽宏大量啊!”

    黄锦负手道:“过去陛下举目皆敌,必须要用酷烈的手段来令那些人胆寒。而如今陛下却看的是整个天下……”

    过去的道爷只能维系朝堂均势,而今他走出西苑,心怀的却是整个天下。

    心腹赞道:“陛下果然是宽宏大量。”,可他仔细一看,发现黄锦眼中有讥讽之意。

    “那些蠢货忘了一件事。”

    “何事?”

    “陛下护短!”

    殿内,青烟依旧在缓缓袅绕着。

    神像和人间至尊一起看着芸芸众生,仿佛在看着一群傻子。

    “瓜皮!”

    ……

    白云楼,自从头牌宁玉出轨……不,出闺后,就引发了一阵轰动。可惜头筹被蒋庆之给拔了。随后有人或是砸下重金,或是吟诗作词,只想能一亲芳泽,吃吃蒋某人的洗脚水也在所不惜。

    但宁玉却一概不受,偶尔出来唱支歌,跳个舞。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让人心痒难耐。

    老纨绔第一个走进白云楼,老鸨见了大喜。“成国公。”

    她亲热的挽着老纨绔的手臂,饱满的地方压在上面,夸张的道:“成国公许久未来,白云楼的姑娘们望眼欲穿呐!”

    “望的是我的钱袋吧!”老纨绔伸手捏了不可名状的地方一把,老鸨扭了一下身体,娇嗔不依,却不经意看到了蒋庆之,眼眸深处多了些异彩,“长威伯!”

    “这地儿来过?”蒋庆之问道。

    “来过几次,花销不小。”张居正说道。

    老鸨扑了过来,孙重楼下意识的挡在蒋庆之身前,举起手就准备给老鸨一巴掌。

    老鸨一个急刹,“让宁玉独守空闺许久,长威伯好狠的心。”

    蒋庆之呵呵一笑。

    二楼,宁玉正在看书。

    “小姐小姐。”

    门开,侍女鸳鸯冲了进来。

    宁玉蹙眉,“何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小姐,那个人来了。”鸳鸯兴奋的道。

    “谁?”

    “蒋庆之。”

    宁玉把书卷反扣在桌子上,“和谁?”

    “成国公,还有一个年轻人。”

    “准备梳妆。”

    美人儿坐在梳妆台前,侍女飞快为她梳头弄发式,一边低声道:“蒋庆之看着比上次多了不少威仪,小姐,此人乃是墨家巨子,更是和儒家势不两立,对圣教大业没什么帮助吧?反而有害。”

    宁玉闭着眼,“儒家庞然大物,无所不在。圣教中多是穷苦人家,天然便是他们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不是朋友,但至少也不是敌人不是。”

    “也是呢!不过蒋庆之是狗皇帝的心腹。”鸳鸯挽着一缕秀发,五指飞快转动,把秀发环绕在宁玉的头上。

    “清洗京卫,重建京卫。重建武学……六部不少官员都对蒋庆之颇有好感,如今的他,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势单力孤的少年了。”

    “小姐,那若是把他拉过来……”鸳鸯停顿了一下,“可这人软硬不吃呢!”

    “总会有法子的。”宁玉说道:“西北那边俺答偃旗息鼓,让圣教也寻不到起事的良机。”

    “赵全他们最为可恨。”鸳鸯恨恨的道:“若非他们投靠了俺答,西北那边也不至于散乱成这般模样。”

    “各有各的志向,不强求。”宁玉说道:“西北那边暂时寻不到机会,可京师这边如今儒墨大战,空前混乱。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小姐是说……咱们浑水摸鱼?”

    “若是死一两个重臣……”

    “小姐!”老鸨进来了,低声道:“蒋庆之看着并无那等心思。”

    宁玉睁开眼睛,“如今京师机会难得,若是能拉拢蒋庆之……再弄死一两个重臣,最好是狗皇帝这边的人手,你说,蒋庆之会如何?”

    “他定然以为是儒家所为,蒋庆之此人杀伐果断,必然会出手报复。如此,京师怕是人人自危,小姐好手段。”

    “拉拢蒋庆之,后续局势大乱时,咱们再利用他从中浑水摸鱼……”宁玉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淡淡的道:“我就不信,他能坐怀不乱!”

    “圣女!”老鸨愕然,“您这是要亲自……”

    “若是对圣教大业有益,我何惜此身。”

    蒋庆之三人喝着酒,看着歌舞,老纨绔大声吹嘘着自己当年纵横花丛的光辉岁月,张居正和蒋庆之低声说话……

    “翰林院那些人对伯爷很是警惕,看似儒墨不相容,实则是他们担心伯爷一系的人靠着陛下信重抢占了要职……”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蒋庆之喝了口酒水,“所谓的儒墨不相容,看似道之争,不过是给自己涂金抹粉罢了。”

    “正是……”张居正突然止住了话头,蒋庆之见他盯着楼梯口看,想到传闻中这厮是吃春药吃多了,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心想这是谁出来了,竟然令他这般失态,便顺着看过去。

    一身淡绿色的裙装,头上发髻高耸,那双眸灵气十足,只是看了众人一眼,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宁玉出来了。”

    随即众人轰然而动,纷纷开口。

    “我愿出三百贯!”

    “我这里有诗词数首,宁玉姑娘……”

    “老夫出一千贯!”

    那些男人争的面红耳赤,甚至有人大打出手……

    宁玉缓缓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蒋庆之身前。

    福身。

    “负心人,你终于肯来见宁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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