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酒就喜欢宁拙这样的洒脱劲,更感兴奋,取出石碗,一人一个。
他忙不迭地坐下:“来了,来了!”
宁拙见他如此模样,不由暗自感慨:上次宁拙送茶,令狐酒虽然欢喜,但绝没有现在这般兴奋。
宁拙动用朱玄迹来信中传授的开坛指诀,顺利起开泥封。
霎那间,酒香飘散出来,充斥整个山洞。
令狐酒在闻到了第一时间,就脱口而出:“哦?竟是我国国窖!”
他双眼放光,激动得喉结滚动了一下:“好家伙,这是百年份的国窖相思酒,可不多见啊。”
“贤弟,你从哪里搞得到的?愚兄曾多次请托他人收购,市面上的国窖灵酒很多,但这种上百年份的国窖,极难收到啊。”
“托贤弟洪福,愚兄这次真的有口福了,哈哈哈。”
宁拙微笑,给令狐酒和自己倒上满满一碗。
两人酒碗碰撞了一下,开始喝酒。
石碗中,相思酒的酒色如绯红珠玉,澄澈而透亮,映照出两人期待的面容。
轻轻一嗅,酒香混合着淡淡的红豆香气,温柔却悠远。
酒一入口,绵柔顺滑,温暖如春日初露。红豆的淡淡甘甜在舌尖化开,带着丝丝缕缕的情感,随后醇厚的回味中却透着一丝隐隐的苦涩,像是相思久积未散的心绪,压在心头久久不散。
两人细细品味,一时间都没有言语。
良久,令狐酒打破沉寂:“百年国窖,果然名不虚传!入口温和,似有红豆的甘甜,又蕴含酿制百年的醇香厚实。相思之意,缥缈不定,仔细品味,却倍感厚重。”
“百年光阴,仍旧相思……”宁拙也感叹不已,“这酒年份越长,相思越重,好酒,着实好酒!”
宁拙近期品尝了三种酒,分别是冰玉酒、幽思冥酿以及相思酒。
前两者中,冰玉酒能以神带气,迅速提拔气海修为。令狐酒于此也受益良多。幽思冥酿,且不管真酒假酒,能沟通阴阳,带来先贤智慧的点拨。
这两种酒都有强大的效用。
但相思酒,却不似前两者,它更显得奢侈,只是让人体会到相思之情。
这种酒难以保存。
皆因相思之情,很难持久。
常人能相思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人心易变,人情擅忘,时间的光流能冲刷种种,消磨一切。
一份情感,很难维持数年,数十年。至于百年?更加罕见。
皆因常人一辈子,也就匆匆百年。什么样的情感,能让人惦念一辈子呢?
曾经,南豆国的太上皇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份情感。
据说,她亲自设计,亲自酿造的相思酒,仍旧存留至今。
她想要给一个人喝,但这种美酒却从未成功送出去一坛!
相思酒的制作,是很难的,需要灵厨自身怀揣着浓烈的相思之情,方有制作的可能。
相思酒的保存,也是很难的。需要其中蕴含的相思之情,能绵长持续。
所以,市面上很少有百年份的相思酒。一旦超过数十年,相思酒自身就变质了,难以再饮用。
但今天,宁拙、令狐酒却是喝到了这种酒。
一时间,两人均沉浸在相思之情中,深受影响,难以自拔。
宁拙思念起了自己的娘亲。如今娘亲化为机关,陪伴左右,看似亲近,实则仍旧遥远。
第二个目标胎息灵舸,过于遥远和巨大,到现在,宁拙还没找到焚毁此舸的可行路径。
令狐酒想的是小师妹林珊珊。
相思酒的滋味在他口中化开,恍若有千万缕丝线轻轻绕上心头。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林不凡收养,看着林珊珊一点点长大。
他和林珊珊相处的那些甜美而短暂的瞬间,在这酒中,好似被岁月的沉淀拉长,愈发显得深远悠长。
相思酒又将令狐酒心中的每一个思念,化作了酒中的点滴,逐渐在他的心中氤氲开来。
“人生如酒,相思如歌。”令狐酒怅然,“有些相思终究随着光阴流逝而淡去,而有些相思,则越酿越深!”
两人这一次饮酒,氛围和之前大为不同。前一次热烈,这一次深情。
酒过三巡,宁拙直接说出自己的情况:“令狐兄长,小弟我近日又饮了幽思冥酿,却无先人指点。”
令狐酒指了指宁拙:“这番情况,绝对正常。”
“须知,饮用此酒,只是给我们提供一次机会,沟通阴间先贤的机会而已。”
“在某时某刻,阴间先贤若有意,也得闲,看你我顺眼,才会不吝指教一二。”
“我喝幽思冥酿的大部分时间,也是无事发生的。即便有,大多时候,也是缥缈的呓语,让人难以理解。我只有依仗自身天资,才能从这些呓语中感悟,获得收益。”
“贤弟上一次气运喷发,并非常态。”
宁拙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他深深地看向令狐酒,一时间没有言语。
令狐酒见他神色怪异,紧盯着自己看,不由洒脱一笑:“贤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宁拙没有动用人命悬丝,也就无法利用我佛心魔印,感应到令狐酒的内心深处。
但他凭借自身十几年来的人生阅历,以及对人性的揣度功底,确定令狐酒的真诚。
宁拙眼中精芒一闪,放开胆量,直言一番。
他先是说出,自己拜托宁家金丹老祖求取酒方,被林不凡严词拒绝,没有任何商讨余地。
又将酒水给予灵厨品尝,让后者尝试辨别酒方,结果却得到一番意想不到的评价。
令狐酒听闻大感新奇:“你说,幽思冥酿乃是假酒?其实并无沟通阴间先贤的功用?” “不可能!”
令狐酒直接摇头,断然道:“这是师父亲自交给我的酒,还严令我……保守这个秘密。”
说到这里,令狐酒有些不自然。
他性情疏懒、潇洒,说不好听的,就是动情动性的时候,往往将一些嘱托抛之脑后。
幽思冥酿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明师父要求他严格保守秘密,但在令狐酒看来,这酒自己有天资的,喝的时候,都大部分时间无效,价值并不高。
因此,他上一次见到宁拙顺眼,就直接拿出来,给宁拙畅饮了。
宁拙见令狐酒对林不凡极其信任,便道:“上一次听闻兄长说过,林不凡大人为了兄长的事情,亲自奔波,专门找了大厨来设计这份酒方。”
“小弟斗胆,说个大不敬的猜测:或许,林不凡大人也被人骗了呢?毕竟他也不是灵厨,修真百艺中能涉及灵植、医治和炼丹,已然是学究天人了。”
“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被欺骗也不无可能吧?”
令狐酒点头:“的确如此。”
他旋即拱手:“这件事情多谢贤弟告知,我会择日禀告师父的。”
宁拙却抬手:“令狐兄长,我还有一些有趣的情报,要告知于你。是和那五行神主相关的……”
令狐酒听完,旋即陷入沉思。
他抬起头,凝视宁拙:“我已知晓贤弟的意思,你是想说这里有问题!”
他手指着这处山洞。
“没错。”宁拙击掌而笑,“古早的万妖山,今日的万妖洞,五行神主曾经陨落于此,是否留下了什么?以至于,他至今能够影响到外界。”
“上一次,我回去之后,酒意已消,仍旧在灵隐柳树下,再次得到了他的指点,五行境界有了改天换地的恐怖提拔。”
“不管是从阴寿,还是从幽思冥酿来讲,这都不正常。”
令狐酒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有趣,有趣!”
“我被师父处罚禁闭,这里就是我最常待的地方。原本以为平平无奇,但贤弟一说,愚兄已感到一丝扑朔迷离。”
“不如趁着酒兴,我们把臂同游,共探万妖洞。反正我被罚到这里,也是有看守之责的。”
宁拙大喜:“固所愿不敢请耳,兄长,请!”
两人并肩同行,深入万妖洞。
洞内一片黑暗,脚下的石阶潮湿滑腻,四周回荡着水滴敲打岩壁的声音,仿佛这洞穴自有生命,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秘密。
宁拙、令狐酒皆掐动指诀,散发明光,照亮周围和前路。
拾阶而下,空气愈发沉闷,两人交流皆采取传音之法,只有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洞穴中。
行走片刻,石梯这样的人工痕迹已经消失不见。
黑暗越发深沉,即便是两人消耗法力,维持的明光,范围也被明显压缩。
洞穴的路径开始变得陡峭,有一些地方,两人只有一前一后,侧身才能勉强通过。
宁拙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在顺着倾斜向下的方向,不断下达地下深处。
他开始隐约听到水声。
不是一路上滴答的石壁渗水,而是河水的声响。
令狐酒颇为熟悉路径,有岔道出现时,他都会告知宁拙,那些是死路。
“我有时候被关禁闭,极其无聊,也会独自深入地下,自行探索。”
“不怕贤弟笑话,我也时常期盼过,有些妖兽出现,让我斩杀。要么排遣无聊,要么立下功劳,让师父解除我的禁闭。”
“结果每每都空手而归。”
“万妖洞曾经出现过妖兽,乃至兽潮。但最近百年来,都是相安无事。”
“最大的一次异动,还是你们宁家顺着地下暗河,忽然闯到我们万药谷来的呢。”
令狐酒传音。
宁拙面带微笑,也传音附和。
两人一边交流,一边行走。
转过一个转角,宁拙的眼前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片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
溶洞的穹顶高悬,宛如天幕,上面点缀着无数荧光石,闪烁着如星辰般的光芒,将整个溶洞照得如梦似幻。洞壁上垂下藤蔓般的晶体,犹如滴水的冰凌,一动一静之间流淌着淡淡的光辉。
宁拙仍不住驻足,欣赏眼前这副美景。
令狐酒却是看得多了,感觉毫无新意,但也知机地停留下来,给宁拙留出时间。
“穿过这里,会逐渐有生灵迹象了。”
“再走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就能下达到暗河边上。你能想象地下深处,有一条大河在奔流不息吗?”
“哈哈,那也是一番奇景!”
令狐酒对验证宁拙的猜想,其实并不太在意。他心中想的是,能引领宁拙浏览一番,也不算无用功了。
但下一刻,宁拙面色陡变。
皆因宁拙好似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他异常熟悉,是五行神主的声音——小子,赶下来专门看我的吗?哈哈,看那处钟乳石,仔细研究!那就是门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