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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穷病难医

    “咳咳...咳咳...”

    “是小四吧,快进来,让大伯好好看看,转眼连你也都娶上媳妇了。”

    屋内传出了陆阳大伯剧烈的咳嗽声,以及招呼陆阳赶紧进屋的声音。

    陆阳掀开门帘。

    果然大伯躺在床上,眼下淤青,脸色蜡黄,见到陆阳进来也只是坐起了上半身。

    背后用枕头垫着,靠在床头喘着粗气。

    大概也是使了劲,一张蜡黄的脸被憋的通红,又使劲的咳嗽了两声。

    大伯母坐的离大伯有些远,靠着窗户,低着头,看起来应该是在打瞌睡,守着前面火炉子上正“咕噜噜”的药罐,见到陆阳掀开门帘,也只是斜着小眼睛瞄了过来,装没看到,但见到陆阳手里面还提着不少的好东西,有酒有菜,顿时又慌忙起身,脸上也有了笑,“哟,是老四啊,还买了不少东西呢,这是回门吧?”

    只有嫁出去的女儿首次回娘家,那才叫回门,这是讽刺陆阳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呢。

    陆阳脸皮厚,也不生气。

    他这大伯母的这张嘴,从来都是这么毒,没理也能搅三分,更何况这次还是他陆阳有不对在先,既然没有给人家当成上门女婿,那就应该要请他们这两位直系的大伯大伯母坐高堂,还得让新娘子和新郎一起给他们递茶。

    可现在茶也没喝上,酒席也没吃上,当初是因为这大侄子要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倒插门,他们没脸去,可后来改了,陆阳也没请他们啊!

    陆阳把东西放下,笑道:“大伯母这是还怪我呢,我今天来,就是来陪不是的,顺便也来看看大伯。”

    这大伯母张嘴就能坏事,不请是对的。

    大伯母见他服软,也是找茬的兴致缺缺,加上又还发现陆阳带来的这些东西里面有瓶好酒,糖果也有半兜,刚才还听到外面小丫头已经偷拿走了一些,顿时也喜笑颜开,有了这些,得够他们家起码解半个月的馋。

    不然每天红薯饭,红薯粥,顶天了多放一点碎米,这连着已经几个月没沾荤腥了,连她的这一身老肥肉都要顶不住。

    “不行,几个兔崽子就要回来,我得先垫吧点,嗯,吃颗糖先。”

    陆阳大伯家原来有九口人。

    嫁出去一個二堂姐陆春花,去年新娶进来一个小嫂嫂。

    还是九口人。

    可家底已经被掏干净,现在还排队等着说媳妇的有陆阳的三哥陆有义,四弟陆有礼,五弟陆有智,六弟陆有信还小,还能再缓几年,可三哥陆有义,四弟陆有礼,却已经是缓不得。

    尤其是三哥陆有义,今年已经都二十五,早些年那也是个猛人,撑起了陆阳他大伯家半边天,在其他的几个弟弟都还没有成年前,就是靠他,还有大哥陆有仁,一起养活了全家一大家子九口人。

    但因为在前几年,一次上下槐村两个村子争水的事件中,闹出真火,动了土枪,导致两个村子同时重伤好几个,陆阳的二堂哥陆有义就是其中之一,当场就断了一条腿,至今都还有些瘸。

    从此也就意志消沉。

    四弟陆有礼,与陆阳同年,只比陆阳小两个月,现在眼见连陆阳这个堂哥,人家还是个孤儿,都已经娶了媳妇,他又焉能不急?

    这家里面能下地,能挣钱的劳动力,都在想尽各种办法省钱娶媳妇,你当娘的不仅不支持,还想顿顿都吃好的,那还不得大耳巴子伺候?

    不敢花,一分都不敢花。

    曾经的作威作福,曾经的肆意生育,也就终于有了现在的恶果。

    好在陆阳看来,这些堂哥堂弟们,虽然都在积极攒钱娶媳妇到有点走火入魔,但是对他们老子买药的钱还是没有省,这灶上不正还在煎着吗?

    见大伯母背着自己偷吃。

    陆阳也不点破她,搬了条凳子坐到床前,观察起了他大伯的脸色。

    有点不太好。

    但眼下的淤青和脸色的蜡黄应该都是饿的。

    毕竟就是正常人,长期的不沾荤腥都会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得了肺气肿,又长期都卧床的病人,这个病是挺难治愈,尤其还是这个年代,但理论上,也不至于短期内就会要了病人的命。

    可陆阳的记忆中,大伯就是因为这个病,在1990年正月就去世了,也就是说,离现在已经都不到两年。

    陆阳有点后悔了。

    他就应该去割两斤肉的,而不是光想到了买酒,看大伯这情况,也喝不了酒。

    陆阳在这边仔细的打量他大伯。

    他大伯陆大撇子其实也正在仔细的打量他,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牛高马大的侄子,陆大撇子不禁百感交集。

    自己没有照顾过这个侄儿子一天。

    但这个侄儿子却自己顽强的成长了起来,没有靠自己,就娶上了媳妇,还续上了他弟弟家的香火。

    他弟啊,我这也算对得起你的地下之灵了吧?

    想到自己的弟弟。

    那个烂赌鬼,还能醉到把自己给淹死,其实死了也好,不然活在现在可能也只能像自己一样,成为了一家人的累赘。

    “大伯,你病好些吗?”

    陆阳问候道。

    “老样子,咳咳,死不了,但也活的很辛苦,阳牙子,你今天来,是想要要回你爹给伱留下的房子吗?”

    陆大撇子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

    他无意赖自己侄儿子的房子,况且这些房子都是老爷子当年做主分给他们两兄弟的,还找了现在的老支书做保人,用白纸黑字写下来,一式三份,就是现在,村上大队部里面应该都还留有存根。

    怎么赖?

    闹起来的不仅丢脸,还可能断了这一门即将要发达的亲戚。

    可无意归无意,但现实却很复杂。

    当年陆阳拜了殷老汉为师,学习木匠活,又搬进了殷老汉家,留下来的这房子也就空了,可像这种土砖绿瓦的老房子,常年累月若不住人,没有了生人气,有个什么屋顶漏水的,大风一刮,雨水一泡,没过两年就得自己塌。

    他大伯子女多,陆阳当年又心知自己上门这是要去给人当倒插门的,就干脆把这父亲留下来的房子让给了大伯家的几个哥哥和弟弟们来住,一来可以给自己看家,留个念想,免的它自己塌了,二来也是好歹都是堂兄弟,与其让它就这么空着,还不如便宜了自己人。

    现在情况就是这么复杂。

    陆阳大伯家九口人,这里五间房,一间堂屋不能动,只能用来放置杂物;一间老两口住;一间灶屋,隔出来一半,放置了一张小床,这是小夏花的小窝,之前二堂姐没出嫁前,也是和她一起挤在这小窝;一间住的是大堂哥陆有仁这一对新婚小夫妻;最后一间,陆有义,陆有礼,陆有智,陆有信,几个成年不成年的兄弟全挤在这屋。

    刚刚好。

    可陆阳要是再带新媳妇回来。

    那他们中,可就要有人没地方住,该去睡荒山野岭了。

    果然...

    “老头子你疯了?说什么胡话了呢,什么房子,没有,哪里还有房子。”

    只见大伯母一蹦老高。

    连嘴里面还来不及嚼碎咽下去的糖果,都被她眼急直接从嗓子里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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