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了上午热热闹闹的御前会议,霍恩只感觉比跑一千米还累。
自己这个教皇国是什么玩意儿啊,这不纯纯草台班子上爬满了虫豸嘛。
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群人绝对不可能成事。
至于霍恩能带他们一起去黑蛇湾避难的“承诺”,只能说,我承诺不代表我兑现。
到了这一步,霍恩也看开了,事已至此,与其后悔,不如想想怎么善后。
那还能怎么善后呢?
投秘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以霍恩的能力,去秘党大本营,以他还和让娜嘉莉的关系,先当个中产阶级肯定是没问题的。
每每想到这,霍恩都为没有和让娜闹翻而庆幸。
秘党很多时候都和贵族甚至教会有合作,等过个四五年,攒下一定积蓄后,说不定能洗白再出山,那时再去诺恩也不迟。
不是霍恩宋江附体,动辄想招安洗白上岸,而是在这個世界,混黑真的没出路啊。
说是秘党,其实不就是土匪联合体嘛。
那些秘党高层的生活水平说不定跟一般通过型小市民差不多。
要是秘党真有能力,早就打出黑蛇湾了,何必天天东躲西藏呢?
黑蛇湾到底毒蛇魔物众多,还有幽灵野人横行,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住哪儿去呢?
将权杖当作拐杖,霍恩并没有返回卧室,而是在让娜的带路下,前往了仓库前面的庭院。
至于格兰普文依旧带着两个壮汉,跟在霍恩的身后,负责监视他。
“教皇冕下。”
才见到霍恩,雷克多便立刻跪在地上,匍匐前进了一阵,亲吻霍恩的脚面。
那恶心的触感,让霍恩立刻抽回了自己的脚。
雷克多则谄笑站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由不得他不如此,圣孙子老爷这才几天啊,就升官了,还是教皇。
再升下去,要升成什么官,他都不敢想。
“别拍马屁了,叫你准备,你都准备好了吗?”让娜上前,没好气地问道。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雷克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圣孙子老爷想要看他打铁,但还是精心准备了一晚上。
走到修道院内的一个棚子边,霍恩撑着教皇权杖站立,而雷克多则开始在打铁的台子前忙碌起来。
他并没有生火,而是将一筐铁矿石粉末丢入了一个大石缸中,并将两大桶井水倒入,没到三分之二的位置。
然后便开始用木瓢,向其中舀了几大瓢闪着奇异蓝色光辉的药水。
“教皇冕下,这一步叫做碎浸,用溶蚀药水和清水混合,这样就能将铁元素连接在一起,并把石屑给分开,这期间需要不断小火加热,且持续搅拌,差不多得四个小时。”
雷克多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一边介绍,一边从旁边拿起一块铁:“冕下,请看,这是我昨天搅拌好的蜂窝铁。”
霍恩接过那蜂窝铁,勉强是个球形,其中却有无数的洞眼。
用长钳子夹住蜂窝铁,雷克多将其浸入另一盆水中,这盆水下面用木炭加热,正处于沸腾的状态。
“这个是软化药水,加热到沸腾时,浸入蜂窝铁,大约一分钟后,坚硬的铁元素就会软化。”
将浸润了一分钟的蜂窝铁拿出,雷克多迅速拿起了锤子,开始对着软化的蜂窝铁进行冷锻。
经过不断地浸润和捶打,蜂窝铁逐渐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铁片,雷克多则马上抓起一把炭粉,均匀地洒在了铁片上。
到这个时候,雷克多满头大汗,顾不上解释了,迅速将铁片折叠,并用力捶打,然后再次浸润。
就这样重复了大约十次,原先手臂长的铁片被敲成了手掌大小的铁锭。
拿起那块还带着余温的铁锭,霍恩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他就知道,脑海里那串湿法炼铁的记忆果然是真的。
“为什么不使用石炭或者木炭炼铁呢?”
雷克多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太明白霍恩在说什么:“恕我直言,冕下,木炭的话,加热一块铁矿石,从常温到红热到可以加工,需要的时间远超四小时,消耗的木炭价值,更是远超药水。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使用药水呢?至于石炭,我孤陋寡闻,确实没有听过?是能烧炭的石头吗?”
霍恩没有回话,他绕着那石缸走了一圈:“一般来说,一个冶金工坊,一个月能产多少铁锭?”
“我这个是土药缸,像大的冶金工坊的话,人家有回流药炉,一次能冶600磅的铁矿石,出铁率约为三成左右。”
“那炼钢呢?”霍恩问。
雷克多思考了一会:“钢?您是说精铁吧?那精铁炼起来就麻烦了,想要把一块铁炼成精铁,耗费非常大。”
“那你举个例子说说。”
“呃,就比如说,铁锭炼成精铁,一般需要五次锤炼,我是指打好的铁锭,不是蜂窝铁,五次锤炼会损耗约七成的铁料。
一块10磅的铁料,炼成精铁后只剩下3磅,乃至更少,而每一次锤炼的成本则在2第纳尔左右。”
2第纳尔,相当于36磅小麦了。
“炼精铁对打造手艺的造纸要求极高,需要配比和更换多次药水与工具,工序复杂,一般只有铁匠行会的正式师傅,或者大师傅敢做。
但收获会很丰厚,1磅铁锭只能卖8个半铜子,而1磅精铁,却能卖8第纳尔,相当于400个铜子。
我敢说,精铁便是帝国冶金业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霍恩没有接雷克多的话,他若有所思地在雷克多的炼铁铺子前逛了两圈。
转过身,他对身后的格兰普文说道:“我回头给你一张图纸,你帮我造出来,就在这里,然后再帮我弄一点铁矿来。”
“遵命,冕下。”
“还有,你去仓库里,帮我找一下这些东西:木炭、硫磺、硝石、胆水……回头我列一个单子给伱。”
和格兰普文吩咐完,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霍恩看向了眼前的雷克多。
“三天后,依旧到这个位置来找我。”
………………
“马德兰大叔,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马德兰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在迎接的这群小孩的头上揉了揉了,又抬头看向了在场的其他眼中满是渴望的难民:“大家到傍晚的时候,都到门楼前,还是发一天的口粮。”
“赞美吾主!”
“也赞美你,马德兰!”
穷苦的难民们立刻欢呼起来,马德兰却笑道:“别感谢我,要感谢,就去感谢教皇冕下吧,若不是他,那吸血鬼汤利怎会放粮?”
“圣三一!教皇冕下,我们敬爱你啊!”
脸上挂着笑容,与这些难民们一一打招呼说笑,马德兰返回了自己的小草棚。
尽管知道这些难民中有不少人,心思其实并不单纯,他们私下里和汤利媾和,只是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和传话筒。
可马德兰仍然愿意为了那些真正心思单纯的人去受罪。
他知道,很多时候,那些看似“邪恶卑鄙”的乡民们,只是恐惧。
除了这种双输型的乡土式卑鄙狡猾,他们没有任何对抗强权的武器。
迈步走入了自己的帐篷,马德兰握住了裤子上的腰带。
在先前的斗殴中,汤利扯断了他腰间的麻绳,现在这条宽皮带可比麻绳好得多。
只是先前教皇冕下给他系的时候,似乎是怕他裤子再掉了,所以系得有些紧,勒得他有些难受。
解开了皮带,马德兰正要重新系上,却感觉到一个异物从腰间落下。
他皱着眉,蹲下身子,望向了那异物,那是——一张折起来的纸?
深吸了一口气,马德兰捡起了那张纸,将其摊开看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唉,这冕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又不识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