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的话让卢平沉默了。
最近小天狼星很痛苦,跟失去挚友的时候不同,在自己的弟弟去世十几年以后才真正认识他,这对小天狼星来说是另一种折磨。
好友的神情让卢平无数次觉得,他更希望自己死在监狱里。
但小天狼星并没有无节制地宣泄自己的痛苦,甚至都没有放声大哭。
他一言不发地自己一个人呆了很久之后,出来告诉卢平,他要给雷古勒斯举行葬礼。
卢平能说什么呢?
看小天狼星创巨痛深的模样,卢平只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但是听到维德的话,卢平也觉得很有道理。
让他感到惊奇的是,维德并不是跟他一样,整个心神考虑到都是小天狼星,而是从已经死亡的雷古勒斯的角度去考虑。
偏偏这样的说法,更容易说服现在的小天狼星。
沉默片刻后,卢平说:“我先问问小天狼星的意见。如果他也同意,那我们就带雷古勒斯……回家。”
小天狼星自然不会说不同意。
那句话,仿佛是雷古勒斯自己跟他说的一样,他怎么忍心拒绝?
……
但是要把雷古勒斯的遗体带回来,他们自然不能把棺材往壁炉里一塞,也不方便用幻影移形携带,卢平只能又跑了一趟,去跟海格借了一辆马车。
正好学生们此时已经乘坐火车出发了,海格让夜骐们自己回学校,带着一辆马车到了小天狼星家。
卢平对马车用了放大咒,海格双手抱起棺材,小心地把它放在马车上。
“咚”地一声,棺材落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低响。
海格忍不住落下泪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车沿。
“雷古勒斯……我以前一直不喜欢他……我觉得他就跟那些邪恶的斯莱特林一样……”
海格抽泣着,掏出自己的大手帕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我不知道他是这么好的人……他还在学校的时候,我怎么没有请他喝一杯呢……”
卢平苦笑了一下,神色伤感。
他没有说,即使那时海格提出邀请,布莱克家骄傲的继承人也未必会搭理这个猎场看守。
他只是想到,自己以前也从未好好看过那个少年。
明明是好友的亲弟弟,但是在他们眼中,始终是“斯莱特林”的符号更加鲜明。
同时他也有些羡慕,羡慕海格可以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伤心。
倘若小天狼星也能这样哭出来,或许会好很多吧?
卢平没有多说什么,让维德登上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然后说:“谢谢你,海格,我们这就出发了。”
“嗯。”海格点点头,眼眶通红地挥手说:“别担心阿里和路易斯,等送到地方以后,它们自己会飞回来的。”
“好,我知道了。”卢平说。
维德同样跟海格道别,卢平用魔杖在马车上敲了一下,整个马车连同上面的人都一起隐形了。
两只夜骐展开蝙蝠似的翅膀,带着马车腾空而起。冬季的高空寒风刺骨,维德立刻将魔杖挥了几下,马车上方出现了一个半球形的罩子,挡住了寒风。
“干得好,维德。”
卢平赞了一句,一只手按着棺材,一只手牵着缰绳,掌握方向。
夜骐非常聪明,卢平只要轻轻晃一晃绳子,它们就知道该往那边飞。
马车飞过田野和村庄,飞过麻瓜的城市。维德还看到霍格沃茨特快在铁轨上奔驰,身后拖着一道逐渐散开的白烟。
为了越过一道山峰,马车越飞越高,逐渐接近了云层。
维德忍不住抬起头来,大团大团棉花似的云朵就在他的头顶上,仿佛触手可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天和地似乎是颠倒的,云层如同柔软洁白的床,呼唤着过客躺在上面歇一歇。
“我们能飞进去吗,莱姆斯?”维德问。
高空上,即使魔法罩子挡住了狂风,耳边依然是呼啸的风声。卢平没听到,提高声音喊:“什么?”
维德不得不又大声问了一遍。
“不能在云里头飞,只一下我们就会浑身湿透……哦……”
卢平忽然看到马车周围的罩子,反应过来。他一提缰绳,夜骐猛地扇动翅膀,一头扎进厚厚的云层。
视野所见,顿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整个世界仿佛都消失了,除了他们的马车,只有深深浅浅的白色在眼前掠过。
维德只觉得连呼吸都静了下来。
【看啊——】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飞在云里——】
仿佛只有十几秒钟,马车就穿出了云层。浑身挂着水珠和冰晶的夜骐闪闪发亮,奔行中不断融化的碎冰在他们身后留下一条宛如星屑铺成的道路。
卢平大概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他不能体会到维德此时的心情,只是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晃了一下缰绳。
夜骐猛地向下俯冲,朝着一个巨大的城市奔去。维德此生还是第一次从这种角度去看伦敦,林立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提醒他,他是生活在1992年的伦敦。
只可惜现在还是中午,假如是在夜晚,城市的灯光必然会让这一幕显得更加璀璨。
在霍格沃茨生活的时间久了,连电灯都没有一盏,常常让人觉得自己是生活在中世纪。
但是等回到家,尤其是回到麻瓜社会,又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世界的割裂感。
或许这就是很多麻瓜出身的学生在毕业以后,也选择生活在魔法界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保密法和巫师的身份,也是因为他们很难适应外面那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马车落在一片草坪上。当然,此时上面满是积雪,看不到一点绿色。
魔法罩子消失了,维德立刻感受到外面接近零度的气温。他打了个寒颤,扶着侧壁跳下马车。
卢平谢过两匹夜骐,用飘浮咒把棺材从马车上移了下来。夜骐走出去两步,然后齐齐振动翅膀,再次带着马车飞向高空。
“轰”地一下,周围的雪花暴雨似的散开,将马车旁边的两个人盖了满脸。
维德伸手把脸上的雪抹了下来,眨了眨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懵。
然后他听到旁边有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辛苦了,莱姆斯,维德。”
“把他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