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的妈妈是被拐卖来的，这件事赵浔已经听周爷爷说过了。
不过，短发女鬼要说的重点应该不是在这里，所以他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而是示意对方接着说。
得到了示意，短发女鬼多了点信心，声音都稍微大了一点：“疯子的妈妈和我们是差不多时间被拐卖来的。”
“不过她一直都表现的很乖顺，所以村里人对她的态度更好一些，不仅允许她下河洗衣服，还叫她负责劝导刚被拐来的女人。”
“她在被拐来的三个月就怀孕了，生下的就是那个疯子。”
“疯子最开始并不疯，只是有一些低智。但和弱智比起来，也没有那么差，他就是反应迟钝了一些，说话晚一些，其他看起来都是健康的。”
“那家人对于她能生出个儿子还是很满意的，哪怕这个儿子和正常的男孩子比起来没有那么活泼，他们都觉得是个能传宗接代的后代就行。所以，那家人对她的限制更少了，她甚至可以跟着村里人一起去镇上采买日用品。”
“我们跑出去的路线，其实就是她提供的。”
赵浔终于插了句嘴：“原来她是你们当中领头的。”
“对，”一旁十分安静的长发女鬼主动开口，“逃跑的路线，和逃跑的时间，都是她定的。放火的计划，还有我们每个人该做些什么事情，也全部是她安排的。”
“是的。”短发女鬼连连点头，“她在村里已经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信任，行动比我们都要方便，而且她是唯一一个清楚逃跑路线的人，我们想逃出去，必须有她的帮助，所以我们都听从她的安排。”
“她坑你们了？”赵浔顺势问了一句。
“没有。”两只女鬼异口同声地说。
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短发女鬼开的口：“她和我们一起跑了，不过她应该是死在了山林里，被野兽给吃了。”
“那这件事和疯子杀死他爸爸有什么关系？”赵浔可没有忘记短发女鬼最开始说的话。
她说她知道疯子杀死他爸爸的原因。
可说到现在，他并没有听出这两者之间的相关性。
“是这样的，我们担心一群人一起行动很容易被发现，而且一旦把抓住，就会全军覆没。”短发女鬼解释，“所以领头的这个女人在我们逃出村子之后，就把她早就画好的路线图分给了我们每个人，然后我们就四散开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赵浔的脸色。
黑暗中，肉眼是很难看清楚脸上的表情的，但她是鬼，看得还挺清晰。
她见赵浔依旧是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样，这才继续说：“我和那个领头的女人正好同路了一段时间，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长发女鬼一脸好奇。
显然，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
“她每次都在单独和儿子相处的时候，悄悄给儿子灌输一些村子里全部都是坏人的思想。”短发女鬼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并且告诉她儿子，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肯定是爸爸害的，她希望儿子替她报仇。”
长发女鬼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从那么小的时候就给孩子灌输这种思想啊。”
“是的。”短发女人点头，“她还告诉儿子，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在外人面前一定不能表现出来。并且她每次都会说，如果她消失了，儿子想要报仇也一定要等到长大的时候，那时候才有足够的力量报仇。”
“你的意思是，因为这个女人从小的洗脑，那疯子才在长大之后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赵浔在床边坐下，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
“我觉得是这样的。”短发女鬼觉得自己的逻辑完全没有问题，“不然那个疯子怎么可能杀了自己的爸爸呢？他小时候并不是真的疯子啊。”
赵浔没有说话，但对短发女鬼说的这件事持有保留意见。
二十多年前，那疯子应该不到十岁。
即使那女人从疯子三岁的时候就开始给疯子洗脑，到十岁也就七年左右的时间。
女人消失之后，就没有人再对着疯子洗脑了。
疯子杀死自己的爸爸，是一年前的事情。
疯子在十岁到三十多岁之间，有二十几年的时间慢慢淡化小时候的记忆。
七年对比二十多年，还是差太远了。
如果是疯子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另当别论。
那种事情哪怕只发生了短暂的时刻，哪怕疯子的脑子不好，也会记住一辈子。
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疯子的家人和村民十有八九在这二十几年的时间里，不断地给疯子洗脑，是他的妈妈抛弃了他。
那么疯子淡忘他妈妈的话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而且，如果疯子真的记得自己妈妈的灌输，等到长大成人的时候才杀死自己的爸爸，那么他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应该动手了，不该等到三十多岁的时候。
他不认为疯子杀死自己的爸爸是疯病犯了，但也不认为只是因为那七年的洗脑。
总觉得这中间还是差了点什么。
但显然，在这件事上，这两个女鬼只知道这些了。
赵浔看向短发女鬼：“伱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
短发女鬼露出惊慌的神色，她很努力地回忆了半天，还是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嗯，你们走吧。”赵浔挥了挥手。
两个女鬼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短发女鬼还以为赵浔不满意她刚刚透露出来的消息，她都觉得自己可能即将被烧死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赵浔居然要放她走。
“真……真的吗？”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你要是不想走，我也可以立刻烧死你。”赵浔的话音未落，手心里就冒出了一团火焰。
“不不不，我当然是想走的。”短发女鬼赶忙说，“但是我的魂魄被困在这个房梁上了，需要你帮个忙……”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并没有信心赵浔会愿意帮助她。
毕竟她打不过赵浔，武力威逼肯定没有用。
而她又拿不出任何可以吸引对方的好处，利诱也不行。
“可以，”赵浔竖起两根手指，“但你们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两只女鬼异口同声地问。
“第一，你们暂时不要对活着的这些村民动手，容易破坏我的计划。”赵浔慢条斯理地说着，“第二，你们今晚帮我去村子深处看看……嗯，就当是去监视那个疯子的吧，天亮之前回来，跟我汇报一下情况。”
“我们答应！”短发女人立刻表态。
“你……你不担心我们出尔反尔吗？”长发女人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把她们放了，她们可就没有束缚了。
不按照赵浔的要求来，直接跑路也是可以的。
“不担心。”赵浔笑了笑，说，“我猜，以你们两个目前的情况，应该是不能离开村子的。只要你们逃不出村子，我就能找到你们。一旦你们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做事，你们的下场就是被烧死。”
从数量上来说，被拐卖的女人鬼，远远没有被烧死的村民鬼数量多。
从之前那个敲门的村民鬼的情况来看，村民鬼可以在村子里游荡，但被拐卖的女人鬼只能成为地缚灵之类的存在。
哪怕打破了束缚，她们可以行动自由，但那些村民鬼和她们之间有深仇大恨，一旦发现她们的踪迹，必定围追堵截，绝对不会给她们跑出去的机会。
长发女鬼叹了口气：“好吧，你猜对了。”
“但是，你既然猜到了这一点，就应该清楚，我们不敢在村子里随意游荡。”长发女鬼露出愁容，“何况那些被烧死的村民主要就是聚集在村子的深处，我们根本没办法去那边监视疯子啊。”
“我猜活人所住的房子那些村民鬼不能随便进入，但你们可以。”赵浔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浅笑，“我会告诉你们疯子的具体位置，你们进去盯着疯子就行了。”
他并不是胡乱猜测。
长发女鬼可以轻易进入他的屋子，而村民鬼却需要敲门，基本就能确定这两种类型的鬼的不同之处了。
“好吧，我知道了。”长发女鬼妥协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短发女鬼迫不及待地说：“那个……我需要你帮我把房梁弄断，这样我才能摆脱束缚。”
赵浔抬头看了一眼之前短发女鬼待着的那个房梁，是主梁。
如果把这个房梁弄断，那么这间屋子的屋顶就塌了。
“天亮解放你。”赵浔对长发女人说，“你该行动了。”
长发女鬼不敢多问，嗖的一下就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短发女鬼期期艾艾地问：“为……为什么要等到天亮？天亮我就不能出去了，我怕阳光。”
“房梁一断，房子就塌了，这大晚上的，我上哪儿找个合适的新住所？”赵浔往床上的睡袋里钻，“你安静点，别打扰我睡觉。”
等天亮了，方便他找合适的新住处。
短发女鬼不敢再说什么，她重新缩回了房梁上。
她很愁。
万一今晚长发女鬼就能从疯子那里得到赵浔想要的结果，那明天就不需要她再行动了，那到时候，她还能被解放吗？
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契约，而且她还属于弱势的那一方，很难保障自己的权益啊。
越想短发女鬼就越感觉自己的前途渺茫。
而在短发女鬼惴惴不安的时候，赵浔已经重新把山魈召唤出来，并很快睡着了。
*
16日凌晨五点。
天还没亮，长发女鬼的声音就在屋内响了起来。
“喂喂喂！我有大发现！”她很激动地在床边乱飘，“你快醒醒，听我说啊！”
山魈龇牙发出警告声。
长发女鬼并不怕山魈，依旧在床边飘来飘去。
赵浔第一时间就被吵醒了，他坐起身：“什么发现？”
一边问，他一边收起了睡袋，山魈也被收回了小磨盘里。
短发女鬼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
虽然她不清楚长发女鬼到底有什么新发现，但感觉她担忧的最糟糕的情况即将发生。
她失去了全部的利用价值，赵浔很可能不会解放她了。
长发女鬼并没有注意到短发女鬼的神情，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
“疯子的妈妈还活着！”长发女鬼对赵浔说。
“什么？”短发女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从房梁上飘下来，不可置信地问长发女鬼，“你确定没有看错？”
“我亲眼见到的，怎么可能有错？”长发女鬼显然是个藏不住事的，她直接把自己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她按照赵浔说的位置找到疯子的住处后，刚钻进那房子里，就看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
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模样，又瘦又干瘪，还体弱多病，一直在咳嗽。
老太太缩在角落里，身上穿着又破又脏的衣服，还裹了一个脏兮兮的破被子，但似乎依旧很怕冷，时不时就打个哆嗦。
长发女鬼正觉得纳闷，不知道这个老太太是谁，就听到疯子叫老太太“妈妈”。
她仔细辨认过，眉眼间的模样，确实就是疯子的亲生母亲。
只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了，老了许多。
大概是日子过得太苦，又没有办法维持营养均衡，就更显老了一些。
实际年龄应该是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十多岁的样子。
“原来如此。”赵浔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疯子对自己的爸爸下杀手，确实和母亲的洗脑有关系，只不过不是那仅仅七年的洗脑而已，而是长达二十多年的洗脑。
这就说得通了。
疯子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对自己的爸爸下手，大概是在这一刻才彻底被洗脑成功，并有了足够的怨恨和下手的勇气。
低智的疯子在没有任何村民投喂的情况下，能够在村子深处活下去，也是有母亲的帮助。
当然，对赵浔来说，最重要的是，疯子的母亲，很可能就是能够触发他的隐藏任务的另外二分之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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