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某种标记?
可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呢?
表明了凶手的身份?还是这两样东西都来自于都一家店?又或者属于同一个品牌?
赵浔心中不断地思考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他在看到那个痕迹之后,就重新把瓶塞塞进玻璃瓶的瓶口,神情自然地握着玻璃瓶。
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就连一直注意着赵浔的动作的范晓丹,都没有察觉到赵浔有别的发现。
赵浔并不打算把这个发现告诉其他人。
他可没有忘记,这次的梦境游戏里有两个玩家。
如果范晓丹的支线任务和他一样,那么他们之间就是有利益冲突的。
“杀死连环杀手”这个任务,很难和其他玩家共同进行。
哪怕两个人同时行动,可能也只会判定对杀手进行致命一击的玩家完成了支线任务。
退一步来说,即使不管致命一击是谁给的,都算作两个玩家合伙杀死了连环杀手,一起完成了支线任务,那积分恐怕是要平分的。
他凭什么要和范晓丹平分积分呢?
他和范晓丹完全不认识。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还不确定这个痕迹是否可以指定凶手的身份,但这条线索他不会主动透露出来。
“那你们现在什么意思?”蒋帅被众人的言语围攻,有些怒了,“就认定我和小梅是凶手了?”
“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刘梅急得快哭了,“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杀冯爷爷啊!他人那么好,我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公寓里养病,冯爷爷和冯奶奶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做营养餐,还不额外收我的钱。这么好的人,我怎么可能有杀他的念头呢?”
“就是!”和刘梅委屈的模样比起来,蒋帅就显得理直气壮多了,“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杀冯爷爷!我们又不是心理变态,总不可能别人对我们好,我们反而产生杀心吧?”
“但这么明显的证物出现在你们两个人的房间里,”窦耀辉质疑道,“还藏得那么严实,你们怎么解释得清楚?”
“我不都说了吗?这肯定是凶手嫁祸给我们的手段!”蒋帅振振有词,“整个上午,我和小梅分别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在房间里,凶手想把这些玩意藏到我们房间里,时间很充足。”
“对啊,”刘梅连连点头,“我们的房间门都没有上锁,凶手想要偷溜进去,很容易的。”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啊。”顾晓云有些纠结地说,“按照之前我们整理的时间线,刘梅十点左右的时候去厨房吃早饭,和冯爷爷、冯奶奶聊天聊了半小时。后来她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出门约会,十二点回来,又有半小时的时间不在房间里。”
“我也是啊!”蒋帅主动说,“我十点三十几的时候去厨房,让冯爷爷去帮我修电视机,我就在厨房帮冯奶奶处理食材,差不多待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然后我去约会,又是半个小时不在房间。”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大家看向蒋帅和刘梅的目光都很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这两个人。
凶手?
还是被嫁祸的好人?
“说来说去,现在就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伱们俩是凶手。”赵浔开口,“你们有被凶手嫁祸的可能,但也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不论是下毒还是破坏吊桥,你们的时间都是足够的。”
“我们没有犯案的理由!”蒋帅有些急了,“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们根本没有理由杀冯爷爷,光凭这一点,就应该排除我们的嫌疑了!”
“你可别忘了,在场的所有人和冯爷爷都没有仇怨,谁都没有杀死冯爷爷的理由。”赵浔语气平静地提醒,“所以,你想用这个理由来洗脱自己的嫌疑,是不可能的。”
“说的没错,”范晓丹附和着点头,“从我们的实际情况来说,‘和冯爷爷没有仇怨’这一点,是无法当做排除嫌疑的理由的。”
眼见着众人对他和刘梅的怀疑又逐渐加深,蒋帅终于变得气急败坏。
或许是着急的时候脑子转得更快,他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立刻说:“还有好几个房间都没有搜查呢!你们不能因为从我们的房间里找到两个可疑的东西就怀疑我们是凶手,说不定其他人的房间也有可疑的东西呢?”
“这倒是。”一直没有吭声的冯奶奶终于说话了,“我们应该把其他房间都搜查一遍。”
“行,”范晓丹爽快同意,“搜查完所有的房间,找到所有的可疑物品之后,我们再来判断谁的嫌疑最大。”
对此,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大家依旧按照之前分好的两组,赵浔带着三个人去三楼搜查,范晓丹四人继续在二楼忙活。
直到日落西山,黄昏降临,大家终于把剩余的房间都翻找了一遍。
很可惜,没有再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两组人在一楼的客厅集合,分享了彼此的搜查结果。
听到这样的结果之后,蒋帅和刘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刘梅更是紧张到面色苍白,她嘴唇哆嗦着,不停地念叨:“我们肯定是被陷害的,我们真的不是杀死冯爷爷的凶手……冯爷爷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杀了他?”
“凶手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俩?”蒋帅气愤地拍了一下茶几,“为什么偏偏要陷害我们两个?难道凶手和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仇?”
“如果按照你的这个逻辑推导,”赵浔倒也没有急着反驳蒋帅,只是顺着蒋帅的话问,“那么你觉得住在公寓里的其他人,谁和你有仇呢?”
蒋帅愣住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虽然谈不上性格温和,但也不是到处惹是生非的人。
这些邻居们,即使不喜欢他,也不可能讨厌他,更谈不上和谁结仇。
他哪里能说出个和自己有仇的人来。
刘梅嗫嚅着:“我……我不可能和别人结仇的啊。”
她本就是个性格内向的人,话都少说,更不喜欢和人闹矛盾,就算偶尔在某件事上有不同的意见,她都不会说出来,又怎么可能和别人产生仇怨呢?
“既然如此,那就不存在和你们有仇的人嫁祸给你们的可能了。”赵浔说完这话,视线在蒋帅的身上特意停留了几秒。
蒋帅被赵浔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立刻站了起来:“说不定我们自己觉得和别人没有矛盾,但这个凶手早就看我们俩不顺眼了!而且,如果是个心理变态的话,嫁祸和杀人都没有什么理由,这不也正常的吗?”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没亲身经历过杀人案件,总看过各种电视剧和动漫。
纯粹为了杀人而杀人的心理变态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
说不定他们就是这么倒霉,碰到了这种心理变态呢?
“你说的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性。”范晓丹跟着站起身,“但你和刘梅现在的嫌疑最大,我们不得不对你们采取一定的措施。”
“你们想怎么样?”刘梅仰头看向范晓丹,眼里满是恐惧。
“我们是无辜的,你们不能伤害我们!”蒋帅挡在了刘梅的身前,怒视着范晓丹和赵浔。
“放心,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范晓丹的语气尽量放得轻柔一些,似乎是不想吓到快哭的刘梅,“只不过,以防万一你们真的是凶手,我们得先把你们绑起来。”
“什么?”蒋帅瞪起眼睛,“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们可是……”
“这是应该做的。”赵浔打断蒋帅的话,“不仅如此,我建议今晚大家都睡在客厅,不要分散开。大家互相监督,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防止凶手再次行凶。”
他看着蒋帅和刘梅,眼神真诚:“如果你们被绑住的情况下,出现其他人被杀的情况,也能够证明你们不是凶手。”
蒋帅和刘梅都沉默了一瞬。
他们不得不承认,赵浔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
但是好端端的,他们要被绑起来,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安。
刘梅努力张嘴好几次,才终于把心中的恐惧说了出来:“那万一凶手趁着我们被绑起来的时候,先杀了我们呢?”
“那只能算你们倒霉了。”赵浔的眼神依旧真诚。
却把蒋帅气的不轻:“你这是不把我们俩的命当命啊!”
看赵浔那么真诚的眼神,他还以为赵浔能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结果这都说的些什么?
根本不是人话!
“我会守在你们俩旁边,”范晓丹立刻安抚蒋帅和刘梅,“或者我们安排一下轮流守夜,这样凶手就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听到这话,蒋帅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你这说的才像个人话。”他对范晓丹说完,又瞪了一眼赵浔,表达自己的不满。
赵浔就当没有看见。
其实他觉得,如果凶手不是蒋帅和刘梅的话,那么真凶下一个杀人对象大概率不会是这两个人。
真凶既然要嫁祸给这两个人,就肯定是希望大家都相信这两个人才是凶手。
如果直接杀了这两个人,反而证明他们是无辜的,那么真凶之前的嫁祸计划就泡汤了。
大家会怀疑剩余的人,真凶被怀疑的概率也会提高。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过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也没有提议守夜,他总得给真凶留有一点余地。
如果真凶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也就意味着他很难找出真凶。
他的任务不是让剩下的NPC们都活着,而是要找出并杀死真凶。
所以NPC们是死是活他没有那么在意,能不能钓出凶手,才是他在意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就把你们绑起来了。”见蒋帅的态度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排斥,范晓丹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处餐桌旁的那些餐椅,说,“就绑在椅子上,椅子放在沙发的旁边。”
刘梅求助的目光看向蒋帅,她的眼里依旧有担忧和恐惧。
她不想被绑起来,却又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她明白范晓丹和赵浔的话都有他们的道理,但被绑起来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太可怕了。
蒋帅看着刘梅可怜兮兮的模样,顿觉心疼,他搂住刘梅,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刘梅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纠结片刻,他抬头看向范晓丹:“要是能够证明我们的清白,我们可以委屈一下,让你把我们绑起来。但是你必须保证我们的安全,你们必须安排好轮流守夜的人,否则我们要是被凶手杀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保证。”范晓丹郑重地承诺。
“那你绑吧。”蒋帅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
刘梅在蒋帅的怀里瑟缩着,她的嘴唇动了好几次,到底是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于是范晓丹转头看向冯奶奶:“冯奶奶,你拿几条绳子给我吧。”
“我这里没有绑人的麻绳。”冯奶奶叹了口气。
“有不常用的床单吗?”赵浔问冯奶奶,“可以把床单撕成条状,就能当做绑人的绳子了。”
“这个有。”冯奶奶脚步蹒跚地走到一楼的楼梯下方,那里用木柜打造了一个小巧的储物间。
她打开储物间,倾身进去翻找了一会儿,拿出来一条有些发黄的陈旧床单。
“这个床单不能用了,不过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买的,就一直没有舍得扔。”冯奶奶把床单交给范晓丹,“现在……只要能够找出凶手,怎么都行。”
她的老头子都不在了,这床单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我还要一把剪刀。”范晓丹对冯奶奶说。
冯奶奶又去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大剪刀。
“剪成布条之后浸湿,绑人会更牢固一些。”赵浔提醒范晓丹。
范晓丹抬眼看向赵浔:“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公司的白领吗?怎么还对这个有了解?”
“布料浸湿会增加韧性,我觉得这是常识。”赵浔面不改色地回应,“我了解的是常识,只是灵活运用到了当前的情况下。”
范晓丹觉得赵浔说的有点道理,便没有再多问,她对赵浔招招手:“那你来帮忙吧,总不能我一个人忙活。”
“可以。”赵浔说完,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都待在客厅不要随意走动,互相监督。一旦有人找借口单独行动,就会被当成头号嫌疑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哪怕原本想要反驳的人都歇了心思,一个个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赵浔和范晓丹一起去了卫生间,一个人负责把床单剪成布条,一个人负责用水浸湿布条。
趁着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赵浔对范晓丹说:“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范晓丹的动作一顿,她有些茫然地问:“什么问题?”
赵浔十分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几个小时之前问过的话:“你为什么会被选中成为志愿者?”
“这个啊。”范晓丹想起在餐厅的时候,赵浔是问过这句话。
只是后来被其他人扯开了话题。
她没有想到,隔了这么久,赵浔居然还记挂着这件事。
“这好像和梦境游戏的内容无关。”她重新低下头,继续忙活着剪布条。
“确实无关。”赵浔笑了笑,语气十分轻松,好像他提出这个话题只是单纯的闲聊,没有任何目的,“只不过和我住在一个包厢里的玩家之中,正好有志愿者,让我对志愿者多了些好奇。”
“原来是这样。”范晓丹表示理解,想了想,她问,“你对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志愿者了解多少?”
“不多,”赵浔耸了耸肩,“不过他挺有责任感的,一心想集合幸存的志愿者们一起从无尽列车离开。”
“这人倒是理想崇高。”范晓丹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淡淡的,没有嘲讽的意思,反而是有些佩服。
“我倒是觉得他过于理想化了。”赵浔也笑了笑,“他的愿望很难实现。”
“确实。”范晓丹赞同地点头。
安静了几秒,她再次开口:“我不是被选中的,我是顶替的别人。”
赵浔微微扬眉,对此倒是没有觉得很意外。
不论社会等级的高低,不论自身实力的强大与否,都存在无私奉献和自私自利的人。
有人自愿当志愿者,为崇高的理想奋斗,自然也有人不愿意趟这个浑水,只想保全自己。
出现顶替的情况,倒也正常。
“你是被迫顶替的别人吧?”赵浔问道。
如果是自愿成为志愿者,完全可以主动报名,不需要顶替别人的身份。
要是因为范晓丹的实力不够强,导致被官方刷下来,她又非常想成为志愿者,因而选择贿赂别人顶替别人的身份,这也说不通。
范晓丹的状态和气质都不像家境优渥的人。
再加上范晓丹时不时露出的疲惫厌倦之色,很像是被迫待在自己根本不愿意待的地方。
“一半的一半吧。”范晓丹倒也没有把责任都推给别人的打算,“我并不想登上无尽列车,但在足够的利益条件下,我同意了顶替对方的身份。”
“看来让你顶替身份的那个人,家族背景很厉害。”赵浔一针见血。
能够在官方的眼皮子底下顶替成功,所有的资料档案都得变化,这可不是单纯有钱就能办到的。
“是啊。”范晓丹点头,“他的家族确实实力雄厚。”
“我有点好奇,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让你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赵浔剪完床单,把范晓丹浸湿的布条一一拧成半干微湿的模样。
范晓丹是八月份登上无尽列车的。
那时候无尽列车出现已经快一年的时间,却从未有一个玩家下过车。
对于外界所有的人来说,登上列车就是死局。
活着下车的希望太渺茫了。
除非是怀抱着崇高理想且对自身实力有一定信心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因为蝇头小利就同意上车。
“当志愿者后,官方对志愿者的家庭有一笔丰厚的补贴,让我顶替身份的那个人还会再给双倍报酬。”范晓丹苦笑一声,“我的母亲得了癌症,急需治疗,而我太缺钱了,根本付不起昂贵的治疗费用。”
按照当初的约定,她是不能对任何人透露自己顶替别人成为志愿者的事情的。
可她觉得,她能在这些求生游戏里活多久都不好说,所有登上无尽列车的玩家们,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下车。
运气好的,可以多活几年再死,运气差的,活不了几天就死了。
她就算把秘密说出去,也永远没有从无尽列车传出去的一天。
她根本不需要担心透露消息会得罪那个家族的人。
“原来是为了救你的母亲。”赵浔露出了然的神色,随后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这样说起来,登上无尽列车志愿者当中并不是每一个都有十分强的实力,就是有少数人被迫顶替了原来的志愿者的身份。”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范晓丹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嘲讽,“最初的志愿者们应该都是厉害的角色,但经历了将近一年的失败之后,第十区的人才损失惨重,上哪里能够短时间补充到那么多的顶尖人才?”
赵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之前就对此有猜测,志愿者的整体实力,是呈现逐渐下跌趋势的。
“何况我登上无尽列车的那个月,官方很多人都失去了信心,继续派遣志愿者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和做给外界的人看罢了。”范晓丹揉了揉眉心,似乎提起这样的事情让她更加感到疲累,“志愿者的选拔制度不仅宽松了很多,而且审查也没有最初那么严格,底下人能搞的小动作也就更多了。”
“但九月份派遣的志愿者们看起来还都挺阳光的,”赵浔说,“和我住一起的那位,就是九月份的志愿者。”
范晓丹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九月份的情况居然有所好转。
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或许是官方有了新的政策,又或许是官方负责这方面的管理层换了一批人吧。反正在我那个时候,管理层还保持着初心的就剩一个了,但他的职位不够高,无法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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