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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先礼后兵

    俗话说得好,先礼后兵。

    纵使明白孙志高不会答应和离之事,但盛大老太太还是先派了家中管事,往孙家去提和离之事。

    孙家门口。

    孙志高母子看着来人那张熟悉的面孔,以为盛家这是又来给自家送田地铺子了,立马露出一副好脸色将人迎进了门。

    结果管事一开口,便说出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秀才相公,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同你商讨与我家大姑娘和离之事。”

    “什…什么?和离?”

    孙母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登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和离?那个贱妇竟然敢让你来和离?”

    此时孙母脑子里浮现出那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枯守身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盛淑兰敢和自己提和离?

    听到孙母诋毁自家大姑娘,管事心头登时涌出不喜,但一想到当下这事还得孙家人同意,也不好呛声,只跟着道:

    “大娘子你听得不错,我家大姑娘是准备与秀才相公和离,这事家中全都是同意了的。”

    “伱们同意,我们可不同意!”

    孙志高想到一向伏低做小的盛淑兰,现在不光妒忌自己有了子嗣,还敢生出和离的念头,一时间怒上心头,伸手指着管事,红脸怒喝道:

    “给我滚!滚出我们孙家!”

    管事来了孙家许多次,以往送铺子都是他过手,早就知道孙家母子是什么嘴脸,因此心里一点都不奇怪两人的反应。

    不过演戏还要走全套,这样才显得自家占理。

    于是继续开口道:

    “孙家娘子,秀才相公,这事你们好好考虑……”

    “再说了……”

    管事环顾了一圈厅堂,语气平静道:

    “眼下这处宅子,如若我没记错的话,还是我们姑娘的嫁妆呢,也算不得你们孙家的东西。”

    见孙志高母子一副炸了毛的样子,管事又连忙摆手道:

    “不不不,两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是说,如若你们俩位同意和离,这些大姑娘的嫁妆,我们大可以商讨着怎么留下来,作为答谢。”

    “什么?!”

    孙母闻言更是气上心头,叫骂道:

    “什么这宅子是你们盛家的,真是笑话,我家这宅子住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成你们盛家的了?”

    说完孙母依旧不解气,只觉得眼前管事的面容不再如往昔般讨喜,当下怎么瞧怎么觉得心里膈应。

    于是一捋袖子,用力将管事往屋外推搡。

    猝不及防之下,当即让还准备劝说的管事踉跄一步。

    瞧着管事的狼狈样,孙母心里这才稍稍痛快些,于是再接再厉,继续一路往外赶人,嘴里一边骂道:

    “今日真是瞎了眼,竟迎来了恶客上门,端得是晦气!”

    “对对,谁要跟你家和离!”孙志高在后边跟着一路吆喝。

    推搡人的事他这个秀才相公干不出来,但有着母亲帮忙动手,他瞧着也觉得心里畅快。

    一路喧腾的怒骂出门。

    等三人至了大门前,这时门口已经聚了一群想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哟,孙家婆母,今日家里又是生了什么热闹事啊?”一旁人群里传出调侃声。

    见街坊邻里都围了上来,孙母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当初街头巷尾的骂战,都是吆喝人多势众来取胜的,于是立马计上心头,想要以势压人,立马大声嚷嚷道:

    “来来,大伙儿都来看看啊,这就是咱们宥阳的大户,盛家的女儿,自己生不出来,瞧着家中妾室有了身孕反而眼热心嫉,竟躲在娘家不回来了。”

    “现在还打着和离的幌子来挟制婆家,想让我们孙家行那抛妻弃子之事。”

    “不是,我们……”

    不过管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孙志高的高声阔谈打断:

    “对!我身为一介秀才相公,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他们盛家理亏,难道还想我帮着一起装门面?这个不贤不孝的妒妇,只配得上我一纸休书,赶出门去!

    没有和离,只有休妻!”

    感受着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孙志高可谓是神清气爽,颇有人前显圣的爽感。

    孙母也跟着应声附和,对管事颐指气使道:

    “你也是个不知好歹、只知糟践阿谀的烂货,就仗着盛家的几个臭钱,竟敢来秀才相公门下撒野,我呸!”

    一旁早有人看不过眼了,出声挖苦道:

    “孙家婆婆,自从盛家姑娘嫁进门后,你也是抖起来了,全然忘了当初浆洗缝补的可怜样子了。”

    “滚滚滚!”

    自从孙志高中了秀才后,孙母就已经习惯了拿鼻孔看人,哪里受得了“下等农妇”的阴阳怪气,立马反驳道:

    “你懂个什么东西!我儿子可是秀才,老神仙钦点的宰相根苗,将来什么样的荣华富贵都是享受得了的,和那贱婢有什么关系!”

    那人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说了。

    此时孙志高也从久违的人前显圣的余韵中回过神,当即拉着孙母上了自家台阶,看着下边人居高临下道:

    “母亲,不要和这种人计较,有辱斯文!”

    言毕,孙志高又指着盛家管事道:

    “你,现在马上回去告诉盛家,她盛淑兰这时候立即回来叩头认错,乖乖给我母亲奉茶赔罪,从今以后做个贤妇,那我们孙家,今后还是有她一口饭的。”

    “我这……”不过还未等管事说话,孙志高已经同孙母回了屋,闭上了大门。

    盛府。

    盛大老太太得了管事的回禀后,神情并不惊奇,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

    “既如此,那也怪不得我们了。”

    盛大老太太轻笑一声,点头对管事吩咐道:

    “去吧,寻个机会,将淑兰的嫁妆都取回来,不光财货,连家中带去的婆子下人们也一起领回来。”

    “是!”

    几日后。

    孙志高照例去酒楼设宴请客,结果临出门时,却是被酒楼伙计拦了下来,说是酒钱还没付。

    就连记账也记不了,说是盛家那边说了,今后孙志高的账不再挂在盛家账上。

    迎着一众好友异样的眼神下,孙志高不想失了面子,只得将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

    等送离了友人,孙志高立马一脸怒气冲冲的回了家。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孙志高用力一把推开自家大门,一进门就大声嚷嚷道:

    “母亲,母亲,快,这便同我去盛……”

    孙志高的话还未说完,下一刻便如同被人捏住了嗓子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因他看见了自家空荡荡的厅堂,以及一片狼藉的桌椅。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孙志高愣神之际,这时角落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赫然是孙母。

    此刻她面露戚色,声音暗哑:

    “他们盛家趁你出门的时候,可是把咱们家给抄了啊!”

    孙志高细细询问才知道,原来盛家不光停了自己外面的挂账,现在更是把淑兰陪嫁过来的财货和下人都带了回去。

    偌大的一个宅院,现在就只有他们孙家母子,和后面的一堆妾室。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这贱人要闹出什么花样!”

    孙志高一时间怒极反笑。他原以为盛家这次只是闹上一闹,为的是让自己今后对淑兰好点,但现在看来,他们的胃口恐怕不止如此!

    ‘莫不是想逼我将花娘发卖了?’

    孙志高心中有些动摇。

    不过随后他想到了花娘的守身如玉,以及她肚子里自己的孩子,

    于是眼神重新坚定下来。

    ‘看谁熬得过谁!’

    与此同时,盛大老太太也得到了李氏的回话:

    “通判两日后到宥阳。”

    ……

    两天后的中午。

    和离当日。

    盛府。

    盛大老太太把盛、孙两家的亲族长辈,以及宥阳当地有名望的耆老都一起喊上门,随后便让下人把孙志高母子喊了过来。

    孙志高和孙母见盛家派人恭敬来请,满心以为盛家实在是熬不住,妥协了,当即重新换上一身喜气洋洋的衣裳,大摇大摆的上门。

    进了盛府大门后。

    孙母一路大踏步的往前厅里走,孙志高则是在后边跟着。

    不过眼见到了谈话的偏厅时,孙志高突然止住了脚步。

    却是他刚才一偏头,看见了穿着一身便服的陈和,他正站在不远处的檐下,同自己的便宜岳父盛维聊天呢。

    同时,他还看到陈和旁边还有一位面色威严、胡子半白的人,虽然也是一身常服,但看着陈和和盛维恭敬的态度,孙志高立马明白了,这人应当是个官位比陈和还大的。

    看着三人和颜悦色的样子,再一联想今日盛家主动找上自己说话……

    孙志高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妙感。

    他鬼使神差的往那边悄悄靠近了几步。

    离得近了,他便隐约听见了一声“通判大人”。

    这更是让孙志高心中一冷。

    通判的权责之内,有狱讼审理这一项,而今日……

    莫不是盛家根本不想妥协,还是想和离?

    孙志高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但旋即他想到长梧婚礼上,陈和对自己的和蔼可亲简直犹如子侄一般,孙志高犹不死心的想要上前套近乎。

    结果还未靠近,便被三人发现了。

    而且就在此时,陈和还适时给了自己一个冷脸。

    冷漠、冰凉。

    似乎当日与自己相谈的亲厚长辈只不过是虚幻,是自己醉酒后经历的幻境。

    “这书生哪里来的?”陈和一言不发,盛紘同样在旁边冷眼旁观,只有那不识地面容的通判大人问了声。

    孙志高登时手足无措起来,顿了顿,正要踌躇开口,便见盛维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随后,孙志高只见那通判老爷当即冷哼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的直接进了旁屋。

    见此,陈和也朝孙志高笑了笑,跟着一起进屋。

    只不过那笑容却如同冬日阳光,似是有,却暗藏冰凉。

    孙志高不是傻子,看的出这两人是盛维特意请过来的,也明白这两位大人借此表明的态度,恐怕方才自己停住脚步时,就发现了自己。

    ‘这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孙志高心中暗道。

    只不过是未曾撕破脸皮,所以才故此做出一份姿态,不想落个欺压的名头而已。

    ‘只看自己识不识趣罢了。’

    虽猜出了其后缘由,但孙志高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意。

    盛维相送两人进屋。

    随后又重新走了出来,缓缓来到孙志高边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低声道:

    “贤侄,今日之事,拜托了。”

    孙志高闻言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盛维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眼眸狭长,眼神平静,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里发堵。

    孙志高此时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以亲厚宽和待人的老丈人,竟还有这一副面孔。

    今日这阵仗,让孙志高心里不由得开始后悔了,并开始暗自忖度起来。

    ‘自己是不是该赔个笑脸,低头认个错,将此事揭过去?’

    而不知是不是盛维看出了他的心思,此刻又走到了近前,开口道:

    “贤侄,后悔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这笔买卖是我家当初看错了,这么些年也亏进去不少,现在还不容易有个回转的机会,是怎么也不会错过的。”

    见盛维一副我意已决的模样,孙志高当下也不装了,冷笑一声,梗着脖子道:

    “岳父,你可别忘了,小婿我可没做错什么,最多是有些文人风流而已,就算是县令和通判大人当面,我也无惧!”

    “是吗?”

    盛维这时从袖子里拿出花娘的旧籍书,笑着道:

    “你家那怀孕的外室是千金阁的吧?你孙家没有买过仆人,不知道除了卖身契之外,还另有一份籍契……”

    “给我!”

    孙志高当即急了眼,作势要抢,不过刚伸出手便被旁边早已围过来的仆人压了回去。

    盛维也不恼,只将籍契重新收了回去,这才慢条斯理道:

    “你自持身份,但你那怀孕的妾室……”

    盛维朝身后的屋子挑了挑眉: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你卑鄙!”孙志高登时恼羞成怒骂道。

    “呵呵,无奸不成商罢了,贤侄谬赞,谬赞!”

    “不过……”

    盛维突然又俯身到孙志高近前,反问道:

    “你以为我家是怎么找来的县令和通判大人?因为我那亲如兄弟的堂弟?那可是远在汴京。”

    孙志高也觉得这事奇怪。

    盛家二房在汴京当官他还是知晓的,但就算盛紘同县令、以及通判大人关系甚笃,消息也不知往来如此之快呀。

    而且看刚才那两人也没有大官的颐指气使。

    要知道关系是关系,身份是身份。

    “想明白了?”

    盛维又拍了拍孙志高衣着有些凌乱的肩胛。

    四目相对,意味深长道:

    “贵人当面,你是看不出的,别真让人动了真火,不然……”

    盛维又帮他理了理袖口。

    “不然,你这秀才功名,也说不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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