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下,一片庞大的血肉铺满了整个地面。它们在雷电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恶心。不断地蠕动,时而膨胀到极致,时而收缩到极点。不时有血液从某个地方渗出,迅速侵蚀着周围的土地,并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味。
每一个血肉块都非常大,之间没有任何空隙,高高耸起,如群山交错,没有任何路口,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渡过去。
幸好,血肉蜿蜒落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褶皱,就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蛇,在空中缓缓游动。
即便格里安知道,这片血肉是已经死亡的“妖魔”,但他依旧觉得血肉拥有生命。
不,是血肉之上的魔鬼甲胄具有生命。
随着血肉彻底落幕,格里安听到木梁受压发出的吱呀声,听到一连串噼噼啪啪的断裂声。随后,一切复归平静。
他知道,接下来一定又是一场恶战,这来自佐默家族的魔鬼甲胄必定拥有着惊人的力量,可是令他奇怪的是,魔鬼甲胄的驾驶者好似拥有一定的原则。
比如不搞偷袭,公平竞争。
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为什么那魔鬼甲胄站在原地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太奇怪了,预想中,当“妖魔”崩溃的一刹那,自己就要与魔鬼甲胄血战到底,而后找机会带领魔鬼甲胄前往市区——是的,格里安依旧准备去科隆市区捣乱,毕竟下城区所经历的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可是谁曾想,魔鬼甲胄一动不动,只是双眼处依旧散发着红光,与“妖魔”猩红的血肉融为一体。除去视野尽头那闪烁的雷电,整个世界里再无光芒可言。
没有了不同力量之间的纠缠,尸山血海已完全下降,一切又慢慢地恢复原样,格里安握紧匕首,均匀着呼吸,谨防忽然进攻的魔鬼甲胄。
几个呼吸过去,魔鬼甲胄仍然一动不动。
就像是……像是断电了。
虽然格里安知道,这世界目前还没有电力系统,不纯在停电这说法,但是,这由钢铁与魔鬼混合而成的造物,其最大的操控者是人类,除非里面的人已经死了,不然,这东西不可能就这么停在这里。
“应该……可以离开了吧?这魔鬼甲胄不会是坏了吧?”
蒙蒙细雨飘落,轻拂着格里安的裸露的胸膛。他踢开脚下的血肉,吃力地向前走,然后忽然低头干呕。
暗红的血肉从其中吐出,嘴角滴答着鲜血,即便吃下了哲人石,他还是很疲惫。
哲人石能缓解身体的不适,却不能抚平精神的萎靡。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不清醒,在清空自己的胃后,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魔鬼甲胄,近距离观察起来。
越来越接近,可以看到魔鬼甲胄上怪异的符文,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某个角落中,还写着一行俄文,但是由于太潦草,格里安认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手臂魔鬼。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能吞下魔鬼甲胄吗?”
他知道自己有些疯了,可是他就是忽然之间产生了这种臆想。
既然那肺部魔鬼器官都能对手臂魔鬼俯首称臣,甘愿献上一切,那手臂为何不能吃下魔鬼甲胄,将其融为一体,像那会飞的魔鬼武装一样,在需要时变换出来。
如果假设成立的话,岂不是能在以后跟人对战时,直接换上魔鬼甲胄?
而且自己这种模式的魔鬼甲胄,可以做到轻易穿戴,不像传统甲胄那种,既是能保护驾驶员的武装,又是限制驾驶员的囚笼。
自由穿戴,真是个不错的设想,怎么就是感觉有些熟悉呢?
额……
奇迹佐默?
“喂,手臂,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惜,格里安的构想止步于右臂。
右臂没给他丝毫反应。
“哎,溜了溜了,别等一会儿这魔鬼甲胄复活发癫。”
虽然依旧很是想给城市里的酒囊饭袋们找麻烦,但是格里安也不能强迫魔鬼甲胄开机启动,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里,然后找厅长。
厅长啊!今晚这事要是传到皇帝克莱芒三世的耳朵里,您怕不是要被革职!
“哎,这都什么事啊。”
他耐心地将地上捡到的麻绳一圈一圈缠绕在匕首柄,干脆利落地打了个结,咬断麻绳。
“搞定!”
除了右臂,身上就只剩下这把匕首了,那刻了滑稽的左轮手枪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讲实话,格里安对武器还真就没有什么留恋感,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接触到的武器没有一个是自己购买的。
身上的衣服几乎所剩无几,贴在身上黏糊糊湿哒哒,很是难受,格里安一把扯下上衣,暴露出上身。只留下了一条破烂烂的裤子。
右眼的肉瘤依旧存在,但是已经停止了蠕动,格里安记不清右眼处的肉瘤是在何时消停的,或许是随着右臂的沉睡,肉瘤也归于平静。
“真不知道那右臂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边侵蚀着我的身体,一边喊我主人……”
雨水渐渐地停了,渐渐转成了雪,温度也迅速骤降,只能听到漫天的雪花落下的声音。
走出去很远后,他回过头,最后看了眼矗立在远处的魔鬼甲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飞雪漫天而下,像是在透过时间的洪流,将过去和现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交织。
但它并不是守护城市的英雄,而是会毁灭城市的魔鬼造物。
虽然看不清,但是格里安能想象得出,在这气温渐低的秋末,它不可摧毁的钢铁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在这样一个孤独而安静的城市,魔鬼甲胄的身旁还有一个突兀而高大的剑柄闪耀着,这种沉重的阔剑需要两只手才能操作,与其说这是一门神秘的技艺,倒不如说是快要过时的技艺,只有在某些罕见的比赛中才用得上。
也许设计这魔鬼甲胄的人喜欢双手剑吧?
格里安呼出热气。他要走了。
今晚,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冬天来了啊。克劳迪娅,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