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下一页尾页过一会儿,张伟的眼睛重又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他看向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也在看着他。
有可能看了好一会儿。现在的两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张伟看见站着的那个在坐着的那个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于是坐着的那个忽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了张伟的面前。张伟一欠身,一低头,站了起来,走向转椅。
但他突然愣住了,他面前只有一个人了。他看着那个理发师,应该是理发师。
但那个理发师却是相当的精神,乱发已经成了板寸。见张伟盯着自己,那人做了个手势。
张伟不由不主地走了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那个人呢?你兄弟?”他问那人。那人定定地看着张伟,
“你说谁?”突然间笑了一下,
“是我,我刚才给自己刮了下脸!你肯定看花了眼,太累了你!”张伟狐疑地看着他。
理发师现在站在了张伟身后,一扬手,给张伟扎上了围裙,他扎得很紧,张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张伟,好像在一直看着。然后他两边扭了一下头,观察着。
突然,他两手下落,重重地拍在张伟肩头。张伟一个挺身,清醒了许多。
张伟想要说话,但理发师迅速地竖起了一个手指,放在了嘴边,很是调皮似的,嘘了一声。
张伟怔怔地看着他。他也直眉瞪眼地看着张伟。然后,突然间,他变戏法似的,剪子已然上手,虚空咔咔两下,同时一道亮光一闪。
是剪子反射的灯光。接着,剪子冲进了头发里,一阵暴风骤雨似的响,被剪碎的头发纷份扬扬的落了下来,顺着发黄的白围裙泥石流般倾泻向下。
张伟看着镜子,镜子中的自己正在迅速地改变着形像。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同时也看到了自己身后紧抿着嘴巴的理发师。
他发现有些不对头,理发师显得有些萎顿起来,头发好像有了变化。长……了一些。
这个时候理发师移动了一下位置,张伟看向他的视线落空了,看向了布帘子那边。
“一直坐在那儿,那是谁?”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理发师微扭头看了一下,好像哧地笑了一声,
“谁?椅子穿着衣服!”张伟注意到了他奇怪的措辞,
“……?”理发师再次笑了一下,
“我把衣服搭在椅子上了!”他按了一下张伟的头,张伟顺从地低了下来。
后面亮闪了一下,理发师拿出了剃刀。唰,脖子一紧,刀片紧挨着肉滑过。
张伟的耳朵里听到了一阵轰鸣。理发师的手不停地改变着位置,张伟也配合地扭动着自己的脑袋。
现在他歪着头。他看到了理发师。看到了理发师一头的乱发。他吃惊地看着理发师,但理发师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手上又是一扭,张伟的头也跟着正了过来。看向镜子,首先看到的,是呆如木石的理发师。
理发师的脸像是有些胀红,有些细细的汗水。还要细看,理发师双手向下猛地一拍,张伟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结束了。张伟从镜子中看着理发师,理发师也在镜子中打量着张伟。然后他从裤袋里摸出了钱,递给了理发师。
理发师现在坐在了转椅上,接过钱,说了句,
“走好,慢走!”,然后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再理会张伟。张伟再次打量了屋子里一下,转身出了门。
门口停着张伟的单车。张伟开锁时扭头看到了门口贴的对联,心中回味了一下。
那对联很俗,
“虽为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还有个横批,前面的那个字看不清楚,应该就是:脱胎换骨。
外面比屋里更黑。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张伟推着车绕到了屋后的小道上。
这时候,又一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强烈的灯光从正门射入,又从后面的窗户里透出来。
张伟扭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了布帘子,布帘边上坐着一个人,闭着眼,显得无比困顿。
这个人他认得,因为他天天照镜子。有谁不认识自己?张伟头皮一炸,他看到那人,不,是自己,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窗户外面。
张伟甩腿上车,蹬着那辆除了车铃不响那儿都响的车子,仓惶地窜进了乡间的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