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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鬼故事之良缘记(一)

    刘生,取名叫家宝,是山人,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年纪已较大了,便如掌上明珠一般疼他,因此,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等他长大了,风姿神态,慰藉潇洒,举止风度,俊美绝伦,并且家宝年幼的时候,就进了学馆学习,县城里有女儿的大户人家,都有心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家宝的父母选择媳妇却十分的苛刻,常对人说:“我儿是人中龙凤,岂能随便搭配世上的鸡鹭之辈呢?”

    因此,尽管媒人接二连三地上门来说媒,都没有答应,岁月蹉跎,家宝快到二十岁了,还没有妻室,心里不觉也感到有些怅惘。

    一天,父亲叫他去城外探望他的姑妈,到了姑妈家,叙说了一些家里的事,便和姑妈的儿子,他的表弟,到门外游玩。

    没一会儿,婢女便来叫他的表弟回去,家宝也跟着一同回去,原来姑妈有事要到邻近的村子去,叫儿子和她一起去,并叫家宝在家等他们,回来还有话和他说。

    家宝不得已就留在姑妈家里,而心里却不是很乐意。

    原来,他的表弟刚刚十五岁,已和某家订婚了,这次去,便是为了表弟的婚姻之事。

    家宝见姑妈高兴地带着儿子出门去了,一时,便感到十分的无聊,仍站在里巷门前,远远地看着西南的山林涧谷,似乎那里的风景比较优美,顿时便想前去观看,反正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也是无聊。

    于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地往那里走去,看门的人阻止,叫他一个人不要出去,家宝道:“我闷得发慌,去处走一会儿,一下就回来,不用担心。”就去,谁也留不住他。

    还没走到山林的地方,便见到了一条溪流,走得也累了,便坐在溪流边休息,俯视清澈的流水,看看不远处的山色,心里颇为惬意。

    接着,听到溪流的对岸,声地说:“如此俊秀的风姿,哪能不让人看傻眼!”

    家宝惊讶地看过去,则是一个女郎,年已及笄,一副清丽的容貌,显得十分妩媚,鲜花一般的脸庞,显出青的活力,正拿着一张红色的纱巾,在溪流里洗着,手指映照在水面,雪白晶莹,穿着的服饰,也很淡雅。

    家宝看着她,心里不觉十分喜欢,想过去询问,然而腼腆害羞,开不了口,一副犹豫不决,言又止的样子。

    女郎见他痴痴地呆立着,便笑着道:“看着我做什么?即使西施一样的美女,恐怕还没有你美呢?”

    家宝听了,心里一阵欢喜。

    女郎又对他招手,说:“为何不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家宝赶紧点头,表示愿意过去,可是又感到有点为难,溪流挡着,过不去。

    女郎指着西边道家宝朝那边望过去,离自己没有几步的地方,果然有一座桥,鲜红耀眼,于是便欣喜地过去,小心地从桥上经过。

    等到了对岸,女郎早已丢下手里的活儿,在那里等着他了,见家宝过来了,便高兴和他说话,对他说:“妾深处闺中,颇为不会为男子动心,今天见了你,竟然把持不住了,老想多看几眼,也许这其中,自有真意吧!”

    便拉着家宝,一起坐到了柳树下面,地上绿草茸茸,像是坐在锦绣织成的席子上。

    女郎便问他家族姓氏,是哪里人家。

    家宝始终一口木讷,说不出话来:“我……嗯……是……”

    女郎红着脸,站起来,说:“大丈夫还如此忸怩,叫我辈女子怎么说!还是从此分别了好,不敢再见到你了。”

    家宝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勉强把自己的姓氏,说了出来,但始终结结巴巴地说得很不顺畅。

    女郎不拍掌感到好笑:“期期艾艾,要艾艾多少次,才能听清楚你的话?”

    女郎便自我陈说道:“我家就住在近村,父亲姓令狐,有个女儿,叫宜织,就是我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去走走,里巷中种着垂柳,在偏东的地方,有一排稀疏的篱笆的,就是我家了,不难认出来。”

    说完,有把洗过的纱巾送给家宝,说:“这也足以当作定的红丝线了。”看着家宝,对他深缱绻,还不想离开他,上流似乎有嘻嘻的笑声传来,女郎立即站起来,说:“我的同伴来了,我不能留了。须要记住我的话,不要让我望穿秋水啊?”于是,慢慢地走到溪流边,沿着岸边走了,可还不时地回过头来,似乎十分眷恋,依依难舍。

    家宝心里,也一片忧伤,感觉丢失了东西一样,伫立在那里,看着她离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才移动脚步,回姑妈家去,匆匆走过那座桥,夕阳已快要落山了。

    等他回到姑妈家,天已昏暗,月亮已亮起来了。当时,他的姑妈早已回来了,听说家宝出去了,等好久都不见回来,心里也颇为担忧,已叫僮仆出去找了。

    家宝回去,进去面见姑妈,姑妈气恼地问他:“去了哪了,去了那么一半天。”

    家宝道:“在家无事,出去闲游,不觉忘记的天。”

    姑妈呵责道:“你这孩子,也太难以管束了!县城的大门,现在已关了,你怎么回去?你父母正倚门盼着你回去呢,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幸好还在我家里,还没事,不然真要急死人了。”

    家宝立即向姑妈认错,姑父也在旁边帮着劝解,姑妈才收起了恼怒的神色,叫婢女拿来食物,款待家宝,第二天,家宝便辞别回去了。

    回到家里,便假说是其它的事,耽搁了,没有得及时回去。

    父母对他向来十分疼,也问个清楚,就相信了他的话。

    家宝回到自己的屋里,才拿出纱巾来玩赏,仅有几寸宽,有一尺来长,两端缀着金色的扣结,已经缝制做好了,看上去,像是女子的抹,女子束用的。

    他拿着嗅了嗅,虽然洗过了,仍然还留有女子的体香,果然是抹,家宝欢喜若狂,担心被别人看见,便秘密地放到箱子里,夜里才拿出来,拥着它睡去,就像面对着宜织一样。

    从此,家宝每次去姑妈家,都要到溪边去探寻踪迹,可是溪睡泛流,也没有什么桥梁,家宝心里便觉得奇怪,每次去了,都因为跨不过溪流,而怅惘而返,心里很是郁闷。

    没多久,听到他的父母,已给他提亲问名了,是县城里一家陆姓人家的女儿,陆女向来以长得美貌,而闻名城里。

    父母聘娶陆女来给自己做妻子,家宝心里也颇为满意,陆女也算是享誉全城的美人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心里又始终想念着宜织,不能把她放下。

    一天,家宝偶尔从陆家门前经过,刚要陆女出去游玩,车马正停在门外,陆家是一个寒微之家,车子不是很宽大豪华,车中的人上下车,路边的人都能看到,家宝也得以看到了陆女。

    见她面貌虽然小,但是体丰满而骨格很小,又涂脂抹粉,哪比得上宜织那般艳丽,两相比较,美丑就显现出来了,心底里里,便暗自不些不愿同意这门婚事了。

    然而,这又是父母之命,怎敢不遵从,自己也似乎没有什么办法,便恼愤地走出了城,来到溪流边,虽然还是没有桥梁在那里,但是水势小了些,变得又清又浅了,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把自己的鞋袜脱下,挽起裤脚,光着脚,从溪流中淌过去。

    家宝本来不怎么这么过河,不知道怎么走好走,溪水冰寒,已凉得沁如骨髓了,摇摇晃晃地走到岸边,才上了岸,裤脚全都湿了。看看自己,不觉感到可笑。

    他整顿衣裳,往前走,大约走了一里多路,果然有一个村子,村里一椽椽屋宇,林木秀丽,还处处种着桑麻,好像不止一两家人家。

    家宝慢慢地走进去,在偏东的方向有一条小村巷,翠绿的杨柳,遮得一片浓荫,很像宜织说的地方,等走进去一看,稀稀落落的篱笆上开满了鲜花,蜜蜂蝴蝶,纷纷绕着飞舞,不一会儿,家宝便看到了她家的门。

    还没等家宝进去,便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叟,没有戴帽子,伸着双腿,悠闲地坐在篱笆边的柳树心里便认为他就是宜织的父亲,直接上前去拜见。

    老叟颇为傲慢,懒懒地起来,和家宝回了礼,问道:“年轻人,从哪里来啊?”

    家宝觉得自己也太唐突了,便讷讷地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姓氏家居告诉老叟,但并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也不敢一见面,就说出来。

    老叟忽然惊愕地说:“我妻子的侄儿啊!几年不见,已长这么大了。然而,你为何到这里来?”

    家宝心里便暗自高兴,认为老叟认错了,想正好将错就错,让他请自己进门去,便说起了假话:“很久没有得到音信了,父亲颇为思念,因此,故意让侄儿前来看望。”

    老叟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父亲怎么会认识我?你这是在欺骗我。虽然如此,有劳你远道而来,并且还有亲戚关系,也不是突如其来,就请进去吧!”

    老叟便拉着他进去。

    家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感到十分尴尬不好意思,勉强跟着老叟进去。

    一进去,见那地方十分幽静雅致,假山活水,布置得极为精巧,很有山涧沟壑的韵致,并且琴书摆放在案桌上,案上没有一点灰尘,那人的风韵,就可想而知了。

    家宝用子侄的礼节和老叟相见,老叟也不推辞,也安然地接受,并开始坐下来交谈。

    老叟道:“我妻子乃是你父亲隔房的姐姐,早已死去了。留下一个女儿,老夫带着她来到村子中居住,她还没有去过城里,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家的亲戚,想她的心里,一定觉得很遗憾。你既然来的,可叫她出来见一面,也让她知道母亲家的亲族人物,并不是一般卑微的人家,或许能消除她心中的遗憾。”

    家宝恭敬地答应。

    刚好有两个婢女捧着茶出来,老叟便叫她们进去,叫女儿出来。

    两人喝了两口茶,老叟又问道:“你很小的时候,我也曾到过你家,曾见过你父母的面,只是没有握手相见,没有当面对谈。因此,前面你说的,我心里便怀疑你是在骗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你现在可以明了地告诉我了。”

    家宝不得已,站起来,对老叟道:“父亲确实没有提起,也没什么思念。侄儿只是听到别人说,令狐叟是当世的高人,隐居在这里,才故意来拜望的,只希望能求得一些有益的教导,希望不要有什么怀疑。”

    老叟微微地笑了一下,似乎还是看出了家宝在撒谎,但也不继续追问了。

    没一会儿,便听到佩环作响,宜织便到来了,打扮得楚楚动人。

    家宝朝她看去,衣服装饰都更换了,比在溪边见到时,更加美艳动人,想起陆女,真是天差地别。

    宜织进来,伫立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老叟对她说道:“他是你的表兄,从城里来的,就是你隔房舅舅家的孩子。你是妹妹,你应当以礼相见。”

    宜织提起衣袖,向家宝拜两拜,家宝也站起来,向她作揖还礼。

    然而,当他们两眼相对的时候,宜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像是羞涩,有像是气恨,像是埋怨,又像是恼怒,又好像是深深地怨恨他为何这时才来。

    老叟笑着道:“宜织和表兄的相貌,竟然如此相像,要不是生在两家,真可添一家的光彩了。”

    说完,有看了看家宝几眼,好像很满意。

    家宝又不敢自己提出结亲之事,又留恋着宜织不知不觉,忽然大地一片霾,下起了滂沱暴雨,家宝更加仓皇失措,想自己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父母,现在又怎么回去。

    老叟安慰他,道:“侄儿不用忧虑,虽然是初次相见,但也是至亲,就留宿在我家,有什么不可。”

    家宝心想,既然挽留,那正巴不得留下呢,心里也十分高兴,也就不再想回去的事了。

    看宜织,正低着头,整理着衣带,默默地坐在老叟的旁边,眉目之间,也不再有什么气恼的神色。

    家宝便试探着对老叟说:“妹妹多大了?”

    老叟道:“十七岁了。”

    家宝又道:“只小我两岁吗?”

    老叟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也不再回答他。

    刚好,此时又摆上了饭菜,佳肴果品,摆了一桌,家宝又客了几句,说话也很爽朗,请老叟先坐下。

    忽然听到宜织轻声地笑着说:“为何对待长者,不再期期艾艾说不出来了,口舌也因人而变化吗?”

    家宝也暗自觉得好笑。

    吃过饭之后,雨还是没有停。

    老叟叫人在东边的屋子,铺好铺,让家宝住下,并辞别说:“老夫老了,不能陪着你说话了,你自己去休息吧,不用想家。”

    便带着宜织转过屏风,走了。

    家宝心里高兴不已,暗想:“在东边屋子铺设榻,哈哈,东快婿,我今天也成为王羲之了!”

    没一会儿,两个丫环撑着灯进去,对家宝小声说:“小姐叫我们带话给你,等阿翁睡下了,她自己就会来。”

    家宝心里更加欢喜,便取桌案上的书来翻阅,打发时间,也不去睡觉。

    将要到半夜的时候,宜织果然出来了,已卸去了外面宽大的衣服,只穿着紧短衣,姿态更显得绰绰动人。

    见到了家宝,便一本正经地责备道:“我为了一时的柔,顾不得人家笑话,和你相遇,便把自己亲近的衣饰,送给了你,我的心思,难道你不明白吗?然而,你却将它抛弃,一别就是三个月,也不来探访,让我感到又是羞惭,又是悔恨,一气之下,真想一死了之。向你这般英俊少年,不应该如此不讲信用。现在我特意来找你,希望你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说完,眼眶里已满是泪水,快要流出来了,也快要哭了。

    家宝知道宜织对自己的产生了深深的怨恨,便轻轻拉着她坐下,慢慢地说出了,自己没有来的原因,并说出自己过不了小溪,今天才勉强渡过,很是艰难。

    宜织假装不相信,家宝便挽起裤腿,被溪水泡湿的痕迹都还在,宜织才笑颜逐开,还絮絮叨叨地假装嗔怪家宝笑着,从怀里拿出来,说:“东西还在这里,然而已亲近过我的肌肤了,恐怕你不能在拿去束了。”又把自己怎么想你宜织,怎么拥着纱巾睡觉的事,说了出来。

    宜织听了,脸一下就红了起来,不胜羞,立即站起来,就躲避开了。

    家宝想留她,再说一下话,也已来不及了。

    等宜织走过了画屏,便听到宜织说:“你真是一个无赖,真让人没有容之地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人声嘈杂,那声音是从后堂传出来的,好像有人在气恼地痛骂,有人在哀伤地哭泣,又好像有人在劝解,家宝感到很疑惑,静心倾听,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怎么也听不清楚,过了好一会儿,又恢复了寂静,家宝也解下衣服,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备到老叟那里去拜谢,然后和他辞别,并且想,要稍稍地透露一下自己的心思,让老叟知道,他对宜织有意。

    还没等他去,宜织便面色憔悴,神色凄惶,急急地跑来,对家宝道:“东西已送到你的手里,也难以要回去了,我便告诉父亲,希望他能同意答应。没想到父亲却恼怒起来,要把我置之于死地,幸好婢女们婉言相劝,代我劝说父亲,他才答应,并限你十之内,回去告诉父母,立即来定亲。否则,到了十天你还没有来,那就是我的死期了,一刻你也不能缓了,希望你能可怜我,而答应在十天之内来定亲。”

    家宝听了宜织的话,感到很惊讶。并且见到宜织之后,早把原先父母给他定的亲,置之度外了,还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把它放在心上。现在又看到宜织的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更深深打动了他的心,惶急之中,也来不及顾虑,并一口答应:“好,我一定会来。”

    宜织又叮嘱他,叫他不要忘了。

    家宝便指天发誓。

    两人万分留连,依依不舍,最后,宜织把他送到门外,才挥泪相别。

    家宝来到了溪边,水又涨了好几尺深了,似乎已淌不过去了,在那里左右徘徊了一下,前面那座桥便显现在水波之上,弯曲着,如同一条彩虹。

    家宝正愁无法过去,现在见到了桥,不胜欢喜,便指着桥,笑着说道:“世上有无定河,难道也有无定桥吗?”因此,才得以渡过的小溪,到达对岸。

    家宝刚才一口答应了宜织,现在他才静下来想,这事不是那么简单,一路上心里琢磨着,想:“陆女已经纳聘了,并且是父母的意思,而宜织,我还没禀告父母,那容我这般胡来?和陆家的婚事,是毁不了,而和宜织的约定,也不能践约,这叫我怎么办?”

    家宝想到这里,心里才烦恼起来,然而始终想不出一个好法子来。

    慢慢地一路走去,一会儿就准备到家了,忽然便想到一条诡谲的妙策,想:“要是原先的亲事办成了,那这新定的亲事,就成为泡影,无法实现了。要是失去那么好女子,我还不如死了呢!父母准备选取好子,让我和陆女完婚,我为何不贿赂那些算命的人,让他们假说陆女的年庚,对公婆十分不利呢!然后,我再以孝义大道谏说父母,誓死也不娶陆女。父母向来疼我,必定会毁弃和陆家的婚约,然后,去聘娶宜织,就不难了。”

    想到了这条妙计,心里便有了几分信心。回到家,家宝便说被雨淋了,留宿在了姑妈家,父母也不怀疑。

    第二天,家宝便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了,凡是城里的算命的人,他都拿钱去贿赂家宝的父亲果然觉得家宝,陆女年纪都不小了,便想选择一个黄道吉,给他们完婚。

    到街市上去看看,找一个算命先生算算,看哪一天合适。

    家宝知道,也请求父亲让他跟着一起去。

    一连走过几家铺子,那些算命先生都皱着眉头道:“谁叫你结这门亲的?新媳妇娶进门,你们老夫妻俩,就危险了。”

    家宝的父亲感到十分的惊骇,原来只是听说陆女长得美貌,并没有占卜询问,这门亲事吉不吉利,结得结不得,便急着请媒人去说了。然而,又觉得已定下了,实在难以反悔,便叫算命先生勉强选定了一个子,就和家宝一同回去了。

    家宝见父亲并没有因为算命先生的几句话,放弃和陆家的婚约,这也是他心中已料想到的事,要让父亲放弃,需要进行第二步计划。

    到了傍晚,家宝忽然在母亲面前哭泣起来,说:“生养儿子,给他娶亲,虽说是父母莫大的恩,实际上也是让小辈尽到奉养父母的义务。现今新妇对父母不利,然而,作为儿子,知道这样,竟然还要把她娶进门,这真是莫大的不孝啊!纵然占卜人的话不灵验,既然这样说了,我的心,也不安啊!要是真的灵验了,那做儿子不成了罪人了吗?我冒死请求父母,还是不要结这门亲了。”

    他的母亲听了,大吃一惊,立即对他的父亲说,看他的意思怎么样。父亲却还是不同意,说:“相信那些荒诞不羁的话,毁弃已定好的婚约,人家怎么说我们?这事关系到一个人的名节,怎能如此儿戏地对待。陆家也怎么会甘心,一定也会告到官府,要是这样,又怎么能行呢!况且我们夫妇已经老了,能娶到那么一位美貌的媳妇,相配我们的俊美的儿子,即使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况且未必一定就会死呢?”坚决不肯答应。

    家宝又跪倒父亲的面前,久久地跪着,并发誓,说不同意的话,他宁可先去死,也不愿成就这门婚事。并且说:“我请求自己前去面见陆翁,便拿回送去的聘礼。要是有什么官司的事,我也自己承担,一定不让父母受到牵累。”

    父亲终究溺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当面赞成,也不说什么反对的话了,微微地点点头,想让儿子先安定下来,什么事,以后还可以慢慢地说。

    家宝见父亲不反对了,便开始实施下一步了。

    第二天早上,家宝便到县学中去,拉了几个要好的朋友,直接到达陆家,请求退婚。

    陆翁感到很惊讶。

    家宝和他的朋友在他家里侃侃而谈,通篇大道理,说的都是家庭纲常的事,说得振振有词,并陆翁本来是一个粗鄙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辩驳,又觉得惹不起那些读书人,只把媒人叫去,责问一通。最后,还是把聘礼都退还给了家宝,不敢强争。

    这一举动,表面上,家宝确实做得正确有理,人们反而认为家宝为人贤明,不知道他是在耍把戏。

    家宝踌躇满志,然而,屈指一算,十天的期限快要到了,便担心起宜织来,想自己还是先去支会一下,兑现诺言,然后再回来告诉父母,劝他们答应自己和宜织的婚事,这也许才能万无一失。于是,独自一个人就去了。

    走到溪边,幸好那桥还在那里,过去没有什么困难。

    进到村里,便在路上遇到了老叟。

    老叟上来,欢喜地握着他的手,把他请到家中,立即说道:“侄儿来了,让我心里很惬意,我正有事,要央求你呢!”

    家宝立即叩问。

    老叟答道:“老父本来是燕地的官吏,退休居住在这里,已有好几年了。前些子,接到皇上旨令,因京都一带的许多官吏,常常私自出去,祸害百姓,便特意下旨,让老夫前去统摄。今天就要远去了,然而,弱女子断不能跟着去,正感到担忧,你来得正好啊!我们是亲戚,我正好把女儿托付给你,你要她做你的妻子也可以,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任从你的意思。老夫从此,再也不过问了。你可以立即把她带走,希望不要推辞。”

    家宝又惊又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老叟接着便起来,走到内堂去,催促女儿整理行装,那别离的惨状,家宝在外面也听到了。

    过了一会儿,老叟就带着宜织出来了。

    宜织眼里都还残留有泪水,对着家宝拜了两拜,说:“阿妹今只能依附表兄了。”面色显得很凄楚。

    老叟又说:“宜织,好好跟着表兄去,皇帝的叫我上任的期限近了,宅子我也已转售给了他人,不能在留再这里了。”

    于是,指着十几个竹箱,都是赠给家宝的,里面装满了古董字画。

    又立即叫他们上路,不能再逗留了。

    家宝和宜织,哭泣着,拜倒在老叟的脚边,跪在地上,深深地向他拜了两拜,也就算和他辞别了。

    等他们出门,则有几架马车,还有很多人,已在外面等着了。家宝也不明白,为何备办得如此迅速。

    女郎和两个婢女,乘坐一架,家宝也乘坐一架,走在前面带路。

    老叟站着门口,看着他们离去,宜织在车上失声痛哭,老叟安慰道:“我儿不要悲苦了。阿父虽然被官职羁绊,然而想要相见,相隔万家宝更听不懂他说的话。

    车架已经起步了,不能再停留了,一时间,接连不断的车人,走在路上,村里的人都昂着头观看。有人叹息道:”令狐翁如此富有,居住在这里这么久了,为何前面没有听说呢?“

    接着,便渡过了溪水,家宝在心里寻思了一下,想:”这样忽然带着宜织回去,父母将会对此产生疑惧,我也犯了不告而娶之罪。为何不去姑妈那里,暂时居住在她家,让姑妈给我想想办法,应当就能办成了。“于是,便带着众人往姑妈家走,直接抵达姑妈家。

    姑妈正好和姑父闲坐,谈到家宝退掉了陆家的婚事,都啧啧称赞他的孝心可嘉。

    家宝忽然带着一位装束得如仙人一样的美人儿进去,不说那丰厚的辎重,宜织的一举一动,就已让人惊骇不已了。

    姑妈立即问家宝,这是怎么回事,家宝才把其中的事实,一一告诉姑妈。

    姑妈忽然惊讶地说:”这女子,是我姐姐所生的吗?但事实上,确实狐狸的,不是人的。“

    姑父在一旁,感到奇怪,立即询问:”这话怎么说?“

    姑妈道:”我有个堂姐,还没嫁人,就死了,她的病是狐狸在作怪。病得很重了。才肯自己说出来,说十五岁的时候,就有一个美丈夫来和她一起宿眠,男子要是吃醉了酒,便常见他露出原形,是一只狐狸。现今既然已经怀孕,准备生产了,我死之后,不要立即收敛,恐怕狐狸来寻觅孩子,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她说完,就死了。父母按照她说的,没有立即收敛。当晚,果然风雨大作,家里胆大的人,私自从外面偷看,见狐狸来,扶起姐姐的尸体,让她坐着,像是活人临盆生孩子一样。不一会儿,便听到呱呱地哭叫声,那男子抱着小孩,就走了,天空也才云开雾散。进去看视姐姐,血红沾染的席,而她依然僵卧在那里。于是,大家才抬着她入棺。姐姐是十七岁那年死的,现在已有十七年了,按年岁算来,这女子要是姐姐的女儿,还没到十八岁呢!“

    姑妈详细地说出来了,屋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叹这事惊奇怪异。

    只有宜织听到自己母亲死时的惨状,已哭得抬不起头来。

    姑妈又仔细看了一下宜织的容貌,果然很像她姐姐的容貌,便拉着她和自己一同坐下,说:”甥儿,不用悲伤,我就是你的姨妈呀!你见了我,难道还算不得你见到了你的母亲了吗?“

    随即,又笑着道:”我一直以为,家宝是个朴实的孩子,不会耍什么诡计,今天才认识到他是一个狡猾的人啊!我曾经也见过陆家的女儿,比起甥儿来,果然差得远,也难怪家宝要毁掉已定好的婚。只用这么一条计策,让父母和城里的人,都被欺蒙了,这计策还不诡谲吗?“

    姑父也笑了起来,家宝反而感到有些羞惭了,姑妈叫宜织和她一起住在房里,其它的东西,都放到内室去,那些粗重的,又另外放在一边,并且对家宝道:”我帮你成就这桩美事,不然,你的愿望不能实现,你的罪过可不小啊!“便把她的安排,告诉家宝。

    家宝听了,心里直乐,有姑妈相助,这事就好办了。便飞奔着跑回去,回到家里,就告诉父母:”我前去看望姑妈,姑妈很是想念母亲,叫母亲去她家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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