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里面东西了吗?”小石仍然平静地问着,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老汉偷挖出盒子的事。
老汉将盒子捡起递给小石,“这是你们家的东西,我就是好奇,要是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不看就是了。”
“就是说你还没看?”小石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没来得及看。”
“没看就好。”小石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抱着盒子走到门外。
真该死,老汉在心里责备自己,就差一点了。他们肯定察觉了,下次再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晚上吃过饭,孙科向老汉告别:
“大哥,大姐,这些天算是打搅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孙家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决定搬出去,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汉急了,他知道肯定是因为上午的事,怕自己再打盒子的主意。老汉挽留道:“这有啥麻烦,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你住店也要花钱,就住在这里吧,大家一起才热闹嘛。”
“不不,我们明天立刻就走。”孙科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老汉没法再挽留,不过,他还有机会,那就是今晚。
三更半夜,老太已经睡熟了,老汉还睁着眼睛,他没跟老太说今晚要去偷盒子。老汉起身蹑手蹑脚走到货房门前,正准备悄悄进去,一阵小声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嘘,你小声点,别弄那么大动静,小心被他们听见。”是孙科的声音,像是在密谋什么,老汉觉得事有蹊跷,继续凝神听着。
“这三更半夜的,他们肯定睡下了,我早就摸清他们的起居规律了。”冷洁很肯定地回答着。
“呵呵,咱们这演技真是越来越高了,你看那个老头子听我们要走,恨不得立刻想知道盒子的秘密。”孙科顿了顿又说,“等到那个老头按耐不住自己来打开盒子咱就有钱了。”
“嘿,你别说,这老两口不像咱两之前遇见的那几家,那些人很快就觊觎这个盒子,想得到盒子却又遮遮掩掩,可没几天就忍不住了,这家老两口心地倒还真的不错,供我们吃喝,还真没打盒子的主意。”
“谁说没有?那个老头早就蠢蠢欲动了,只不过身旁有个老太,他不方便下手。”孙科反驳道,“再说,要是不打这盒子的主意,咱两喝西北风去?这招干净利落,成功之后咱就带着他们藏在床底下的钱溜之大吉,谁也不会想到咱们头上。”
“我也看出来了,那个老头子财迷心窍的很,”冷洁回道,“只要那老头一打开盒子,盒子里的毒烟会让他片刻之间归西。”
“当然,盒子的那张藏宝图也不能弄丢了。”
“那是当然,我就喜欢用这样的方法,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贪欲而死的,怪不得我们,呵呵。”
孙科和冷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虽然声音很小,躲在门外的老汉却听得清清楚楚。老汉气的青筋爆出,恨不得立即进去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将他们送官,可是老汉忍住了,他要想个更解气的办法。
回屋之后,老汉把听到的一切都向老太说了,老太一脸恐惧,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想都不敢想。
“老婆子,这家子是歹人,是专门欺诈向我们这种穷苦人,你要是放他们走,以后还有更多的受害者!”老汉义正言辞地说。
“那你怎么做?”
“杀了他们!”老汉紧握着老太的双肩,凑到老太的耳边小声地把计划说了一遍。
老太知道老汉决定了她是无法更改的。不管怎么说,到哪都能跟着老汉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早上,老汉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孙科,开口问道:“孙科,你缺钱吗?”
“缺啊,都穷的叮当响呢。”孙科笑着说。
“那么为了钱,你会什么事都干么?”
“那当然,只要有钱日子就好过了,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用逃荒了。”孙科不假思索地说道,“我都收拾好了,等会就走了,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别急啊,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我已经叫老太把鸡杀了,小石也好久没吃到鸡腿了吧!”
孙科把东西放下,“那好吧。”
一整个上午,老汉都在磨刀,他要把这把刀磨的锋利无比,一刀就能见血最好。老汉生平最见不得忘恩负义的人,像孙科这种人面兽心,心狠手辣的人,老汉没有任何留情的理由,这动乱年代,死个人就跟死个蚂蚁一样,要知道老汉年轻时杀过猪,当过刽子手。
当然,老汉更在意的是那张藏宝图。
八
老汉昨晚就盘算好了,解决掉孙科一家就去找宝藏,然后再到大城市里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老太不愿见到这种杀人场面,早早躲在屋中不出来。
中午吃饭,老汉准备了不少好菜。孙科和冷洁从屋里走出来,坐在桌子前。
“大家都吃饱点,吃饱点好上路嘛!”老汉一语双关地说。“小石呢,他怎么还不出来吃?”
“他肚子有点疼,等会我给他送点。”孙科解释道。
无所谓,老汉心想,等解决掉他们,再去做掉那个小孩。
孙科一家都默默地吃饭,谁都没有说话。饭没吃到一半,孙科一家就全都倒在了桌子上。所有的菜里都放了*,足以让人昏睡一整天。
老汉臂力很大,从旁边拿起刀,操起一刀狠狠地刺进孙科的胸腔,接着又是一刀刺进了冷洁的胸腔,两股血分别从两人肚子上的伤口上流了出来。
一股久违的爽快感涌上心头,老汉看着一动不动的孙科和冷洁,嘴里恨恨地念叨着,你们这帮混蛋,杀你们不还跟踩死只蚂蚁一样!
然而,老汉又驻足迟疑了起来,刀刺下去,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嘴巴也没有溢出血,伤口里也是流出很少的血。
难道是药劲太大了?不可能,老汉见过无数杀人的场面,无论他是在睡觉还是昏迷,致命的一刀总会让他们苏醒,当然紧接着就是死亡。而且他们流的血也不符合一个刚死之人所流的血。
“好了吗?”老太走了出来,在门口小声说。
“好了,都收拾掉了。”老汉答着,现在想不了那么多,找到那个盒子要紧。他赶紧走进孙科的屋子,在床上找到了盒子。
抱起盒子,老汉心急火燎地几步跑到堂屋。他双手伸到盒盖前,迫不及待想打开盒子一睹为快,可他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眼神。
那是小石的眼神,从进门那天开始,小石就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尤其是那天偷盒子被发现时的那种眼神,让老汉心里埋下了阴影。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把他也做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小石一家没出过屋子,可他的屋子里根本没人。老汉沉思半晌,想起那天小石埋盒子的事,小石只有一处藏身之地。
走进屋子,老汉很快就发现了墙角的一处地面有被刨过的痕迹,老汉找来工具挖了起来。很快就挖到一层隔板,老汉掀开隔板,看到一副弱小的身影,正是小石,他蜷缩着身子,窝在角落里,仍然用平静的眼光看着老汉。
老汉恨透了这种眼神。
“小石,快出来,你跑不掉了!”老汉一边呵斥一边用手拽住小石的两只胳膊,将他拽起。
老汉抱紧盒子,朝小石吼着:“我跟你说,你父母是坏蛋,你也是!”
小石看着他怀里的盒子,对死亡似乎没有任何恐惧。“你不打开看看吗?”
老汉看看盒子,怒道:“你这个小杂种,你想害我!”
不等小石回话,老汉猛地一刀刺进了小石的胸腔,一股浓浓的鲜血喷薄而出。一股血溅到了老汉的眼睛里。
老汉疯狂地揉搓着眼睛,想把血弄干净,却越擦越多,两只眼睛变得通红一片。
他狠狠瞪着眼睛,怒视这小石,并用手不断搅动刀柄,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大笑。“你这小混蛋!”
小石倒了下去,老汉用舌头舔了舔寒刃上的鲜血,瞪着阴狠的血眼,举着滴血的刀,像是一头嗜血的野狼。
一旁的老太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她无法阻止老汉再次变得这么凶残。原本以为老汉已经变了,没想到他还是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种本性,嗜血如命。
那时候,他是镇上衙门里的刽子手,专斩死囚。
虽说刽子手是执行法令,不能有丝毫留情,可老汉不但不留情而且狠毒,他喜欢在自己的刀上洒些盐水,慢慢用力,等到刀子砍到肉里,盐水也渗进血肉里,犯人常常会在死前发出凄惨的尖叫。别的刽子手都是视这行折寿,而他却不同,他在斩首前后吃大鱼大肉,还把拾取斩首犯人的血喝掉。他享受这种没有后果的变态的杀人快感。
斩完死囚,他总会舔完刀刃上的血,对来说没有什么比那个更美味。
天不怕地不怕,健壮如牛的老汉终于做了一次噩梦,梦见被他砍掉的头颅睁开了眼,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里含着的不是愤恨为什么要杀他,也不是恶毒的诅咒,那种平淡的眼神就好像是一个朋友,一个亲人,在看他最后一眼,或者说一直就那么看着他。
之后每次行刑,老汉都很害怕,害怕被砍掉的头颅会睁开眼睛,看着他。
老汉变得畏缩,加上老太的劝说,他不再当刽子手,没想到他又谋了份杀猪的活。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他经常一天要杀好几头猪,到了晚上,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全身都是血红的一片。
他继续着自己的杀戮,只不过将人换成了猪。
老太让算命的给老汉算了一命,他说老汉上辈是善良之人,却被心存歹心之人加害致死。这辈,老汉胸腔中的复仇火焰迷失了他的双眼。一旦碰见鲜血,老汉就会恢复嗜血本性。
老太苦口婆心让老汉干了别的活,十几年来,老汉靠着惊人的臂力做了不少与杀无关的活,身体上的那种戾气也消失了不少。
独居在这野山上也是为了让老汉远离杀戮,平淡的日子能消除他心中的仇恨。原本以为老汉已经恢复了,可还是一切又回到过去。
这三十年来,老太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老汉又恢复那种凶残本性,她更害怕有一天他的屠刀会伸向自己。在鲜血点燃胸中复仇火焰的那一刻,他是没有任何理智和情感的,他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而更让老太痛苦的是,他不会记得自己犯下的错,对他来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不,这些努力并没有白费,老太心里一想,至少他忘记了那个盒子,和一件事,正是那件事让他由一个普通人变成了残忍的刽子手。如果老汉记起了那件事,那么他也许会继续回到过去,去不顾一切寻找答案。
不过,盒子还是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当天,老汉老太带着盒子奔逃到别的地方。在路上,老汉用水反复洗眼睛,他想洗掉眼睛里的血,却怎么也洗不掉。
寻找到新的住处后,老汉老*顿下来。
几天过后,老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是血红一片,看不到一丝眼白。而在镜子里,老汉时常会看见小石的脸,在他的眼睛里。
那似乎是一张嘲笑的脸,尤其是他那平静的眼神。
老汉常常半夜作噩梦,梦到曾死在他倒下的亡魂来找他算账,久而久之老汉的身体变得萎靡,日渐消瘦。
一切都是盒子搞得鬼,老太要毁了它。
令他们奇怪的是,就在老两口要绝望时,老太怀孕了,她怀了一个男孩,老汉老太欣喜若狂。
然而,孩子一出生,老汉就在孩子的瞳孔中看到一丝血色。
而他的脸是那么熟悉。
九
常佑停了下来,看了看前面的道路,交通已经疏散了。“上面记叙的就是这件事。”
我还沉浸在故事最后的情节之中,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
“盒子呢,老汉没有打开盒子看看吗?”这个问题一直回荡在我的心中。
常佑没有表情地看着前面,不时揉了揉眼睛。“盒子没有再写了,这件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孙科一家行为虽然可疑,却并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明眼人很容易看出。我并不相信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毒烟,当然也不可能是什么财宝。正如老太所说,老汉并不记得盒子,而现在又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里,这说明盒子大有来历,里面装着的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很有可能还与老汉的嗜血本性有关。
还有孙科冷洁刚刚被杀之后的反应,以及小石一贯的那种眼神,我觉得盒子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可常佑并不关心盒子,他说:“小石是无辜的,老汉不该下狠心杀了小石。可是那晚,杀戮迷惑了老汉的双眼,老汉看到的只是邪恶的一面,他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恩,”我微微点头,陷入沉思,“孩子是无辜的,老汉不该杀死小石。”
“老汉把他们一家当成了死囚,”常佑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他太怀恋鲜血的味道了。”
常佑像是完全融入了故事之中,我便问他一个关键问题:“小石的血溅到了老汉的眼里永远洗不掉,这是不是说明常家的红眼怪病来自小石的诅咒?”
常佑怔了一下,没有反驳,而是默然。“别说了,咱们回家吧。”
车子缓缓开动,黄昏的凉风透过车窗徐徐吹来,我焦躁的心有了一些惬意。
回到家,杰克兴冲冲地跑进他的房间,一整天他都没碰他的那些游戏机和玩具,可把他馋坏了。常佑脱下外套洗了把脸就走进厨房,“你今天累了,先休息休息,我去做饭。”
身为资产过亿的常氏集团的最年轻懂事,常佑在下属面前果敢威严,做事有魄力。无论工作多么烦躁,常佑从不把公司的一套带回家,一进门他就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满脸笑容,还经常给我和杰克买一些贴心的小礼物。
另外,他还有着一手漂亮的厨艺。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完美的让每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男人。
有时候,我都觉得嫁给常佑只是我的幻想,而不是现实。
杰克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他聪明懂事,给我和常佑带来了太多的快乐。
可是偏偏只是短短的几天,这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躺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心里笼罩的乌云久久不散。
不久,厨房里传来常佑的说话声:“小欣,别胡思乱想了,明后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行到国外去,肯定能治好,你就放心好了。”
我嗯了一声,不知为什么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担心。如果他不在乎,为什么三番五次让我放心?况且,如果真的是一种诅咒,医治会有效果吗?
还有杰克,常佑还不知道杰克先前也似乎产生了这种病症。
好在,杰克说谎的那件事,我心里也有了谱。
杰克的房门没有关,我伸头从门缝里看着杰克,他此时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做什么事,那样子不像是玩什么东西。
我走进房间,悄悄靠近床边,我看到他在画画,画的是一个小女孩,不用说这肯定就是杰克口中的可可了。
“在画谁呢?”我假装问道。
杰克不慌不忙地把画笔放下,翻过身对我说:“可可呀,那天给她画的不好,她又让我重新画一张,她喜欢我画的画。”
“她怎么老是让你帮她画?”
“因为她说她怕我会忘记她的脸。”杰克说完又回过头继续画起来,过了一会他又回头对我说:“可可很孤单,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她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徘徊着。她希望我能成为她的朋友甚至亲人,所以我也要画画给她当礼物。”
我摸摸他的头并没有阻止他,我不能告诉他可可是他幻想出来的人。当然,这个幻想出来的小女孩也说明了杰克心里的孤单和寂寞。
上次为了杰克的事我专门上网查了这方面的资料,发现儿童内心受挫,心理受到伤害或者感觉到孤单的话,就很可能产生臆想,凭空制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来,和她聊玩耍等等。这种情况属于一种心理疾病,只要做深入治疗就会康复。我联系了几个在儿童心理方面有研究的心理医生,他们都表示杰克目前正处于一种幻想状态,做一些心理辅导就会让杰克不再臆想,恢复正常,并不需要过多担心。
可是,让我奇怪是杰克一直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难道是那个许风对杰克的心里造成了很大压力?
“开饭喽!”就在我沉思不解时,常佑吆喝了一声。
我抱起杰克,走进客厅,满满一桌子的菜,常佑坐在桌子上对我笑着。
“快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又进步了?”
我夹了一点水煮鱼放在嘴里,细细品味一番,那种微辣而爽口的味道只有高档饭店里的大厨才能做得出来。我又尝了其他几道菜,味道都很棒。
我不惜赞美之词,好好赞扬了常佑一番,并问他为什么做得这么好。
“哪里啊,”常佑得意地翘起嘴唇,“我最近拜了一位名厨为师,所谓名师出高徒嘛!”
“呵呵,这下我有口福了。”
杰克可不管了,三下五除二,把所有的好菜都夹了个遍,然后都塞进嘴巴,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慢点吃,别噎着。”我拍着杰克的后背。
吃了一半,常佑的眼睛忽然疼起来,他放下筷子用手捂住眼睛。
“怎么了,眼睛疼了?”
常佑点点头,“还有点痒,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
常佑的眼病越来越严重了,我心里开始担忧起来。“要不,我去打电话给张医生?”
“别了,要不是老爸老妈的一番话,这点小事我才不放心上了。”常佑满不在乎地说,“明天去医院检查。”
常佑说着用手揉着两只眼睛,过了一会,他放下了手,眼睛周围变得一片青红。
他的两只眼睛里分明出现了许多细细的红丝,像树叶的纹理,这种状况简直跟杰克一模一样。
“不行,明天我们得去大医院,再不行的话咱们就预订机票,到国外去。”我担心地说。
“瞧你,我就说说嘛,我明天去检查,没事的。”常佑捂着眼睛走进厨房,他用清水冲了冲眼睛。
看着那熟悉的一幕,又看看一旁不知所以的杰克,我心里七上八下。
这天半夜,我做了个一个噩梦,梦见常佑的两只眼睛最终血红一片,而他也恢复了当年老汉的那股杀戮本性,手拿滴血寒刃,想杀我和杰克。
我一直在逃,却绊倒在地,最终被他从背后刺穿了胸膛。
我吓醒之后实在睡不下去,身旁的常佑倒是睡得很死。妈妈故意不说当年爸爸是怎么伤害她的,这份伤害如今却快要转移到我的身上。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常佑的眼病一定得治好。
还有杰克,我要挽救他们,挽救这个家。
十
第二天上午,常佑去医院看眼病,我则带杰克去预约好的心理医生那里。
走在半路,杰克忽然对我说:“妈妈,可可在前面,我先去跟她打个招呼吧。”
听到这话,我立即向前看去,前面的确有一个跟杰克一般大的小女孩在走着,难道可可真有其人?我正纳闷之际,杰克已经一溜烟跑了过去。
我好奇万分地注视着杰克,心里开始推翻之前所有的结论。然而,杰克并没有走到那个小女孩身旁,而是停在了一棵树前。他站着正对着树,开口说:“今天妈妈要带我去医院,不能陪你玩了,我下午回来再去找你。”
杰克顿了一会,像是回话,说道:“嗯,我会小心的,要是许风再欺负你,我会帮你教训他的,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等接口说完,我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走吧。”
“妈妈,你还没跟可可打招呼呢,这样没有礼貌。”杰克甩开我的手,鼓起小嘴。
我只能尴尬地对着树说了声你好,然后拉着杰克加快脚步。几分钟过后,我来到了张医生的心理诊所。
张医生的诊所是一间布置精致的昏暗幽静的小客厅,置身其中让人有一种昏昏入睡感。
“大人请坐。”张医生指着门边靠墙的一张长椅,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放松地躺在一张沙发椅上,“杰克,你过来试试这张沙发椅怎么样。”
“听叔叔的话,快过去试试。”
杰克很听话地走过去,躺在了沙发上。
在电话里,张医生了解了杰克的所有症状,他已经准备好了治疗方案,并且已经开始治疗了。我倒了一杯水坐在靠墙的一张长椅上,看着他和杰克。
“杰克,你现在放松下来,等会我去找可可来陪你玩怎么样?”
“嗯。”听到可可两个字,杰克原先紧绷的脸立即放松下来。“叔叔,你不要骗我,我现在又想见到她了。”
“怎么会呢,”张医生笑了笑,对杰克说:“对了,你和可可在一起都玩些什么呢?”
“可可喜欢画画,我就陪她画画,她一直让我画她,她也喜欢看我画画。除了这个,可可最喜欢的就是让我陪着她,她一刻也不想离开我,我也一刻都不想离开她。”
张医生皱起眉头,用笔在本子上记了一下。“那,你和可可是怎么认识的呢?”
杰克想了想,说:“有一次中午吃饭,我闹肚子呆在教室没有出去,不久她就站在了门口。她看上去很狼狈,表情很难过,表情很悲伤。我问她是哪个班的,发生了什么,她说她迷路了,她回不了家,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只能孤孤单单地在这里徘徊。”
张医生咽了一口唾沫,用笔记了下来。
“她跟我说了她的名字,她还希望我能做她的朋友,我当然答应了她。我讨厌跟张望坐,让老师调走了他,因此我就和可可坐在一起。”
张医生一边记着一边看着我。
“我和她聊得开,还做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说她以前的梦想是当个画家,但她忘了该怎么画画了,她让我帮她画。”
杰克的话没有丝毫破绽,这却更让我担心,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那么那个可可不就是……我不敢想象。不,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张医生会弄明白一切的。
“你和可可坐在一起,老师和同学们支持吗?”
“他们都看不见可可的,可可说她会隐身术,不会被被人看见。”
张医生放下笔记,走过来对我说:“杰克的病根有些深,我得试着给他催眠,儿童的心理潜意识自我保护能力弱,只要我催眠了他,就会知道他心底的秘密了。不过,这可能触及他的隐私,您同意吗?”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张医生的催眠其实早就开始了,沙发和幽暗的空间,不几分钟,杰克就沉沉睡去。张医生开始问杰克之前问过的问题。
我焦急地一边看表一边看张医生,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杰克的回答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张医生连连摇头,一个被催眠的孩子是不可能说假话的。
“说实话,我从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病人,”临走时,张医生翻着笔记,面露苦色,“杰克或许是幻觉太过严重,看见了一些不存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以致他的回答前后没有任何矛盾。”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杰克真的看到了可可?”
张医生没有说话。
带杰克回家,我心里郁闷极了,而更让我感到糟糕的是常佑的眼病。
问起病情,常佑总是敷敷衍衍,最后才说了句:“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做做医疗,除去眼睛里的红丝就好了。”
常佑带回了几瓶药,说是医生开的,吃几天保管好,可他把药丢下就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沙发上。
他脸色很差,整个人神不守色的,没坐一会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把眼睛对着水狠狠地冲着。洗完之后又回到沙发上坐着,可坐不久又会去洗,他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直重复着这个流程。
我走进厨房,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用清水冲着眼睛,我知道这样做是毫无用处的。“常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常佑停了下来。
“常佑,你到底怎么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关掉水龙头,双手揉搓着眼睛。继而,他抬起头,用生硬的语气说:“办法?你有什么办法?我去了十几家医院,他们都说这个病没见过。”
“你的眼睛……”我惊讶地看着常佑,“你的眼睛里的血丝已经连成片了。”
常佑没有回答,而是拧开水龙头继续冲洗。
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做过饭,而他的话也越来越少,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我又联系了几个眼科医生,可他们仍然对这种病闻所未闻。如果抱最坏的打算就是眼球移植手术,不过风险很大,可能导致永久失明。
常佑不愿尝试,就算眼疾恶化也能看到东西,而一旦失明就永远不能恢复了。
在常佑的反对和我的担忧中,他的眼疾恶化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没几天功夫,眼白已经红了一大块。
每天,他都不停的用清水冲洗自己的眼睛,可眼中的血丝却一天比一天多,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坏,连杰克的家长会他也不去。
他甚至对我说话的语气也有意加重了。
常佑的病在恶化,而杰克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一天晚上,我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杰克在房间里写作业,可是不久我就听到杰克房间里传来对话声。我心头一紧,难道是那个可可?我调小电视音量,小心翼翼地听着。
“可可,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杰克说。
“我想看看你,顺便看看你的画完成的怎么样了。”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抑制住惊诧继续听着。
“是这样啊,可是你也不能不打声招呼啊,告诉你,”杰克放低了声音,说:“妈妈好像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