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山脚下寺庙的路上，一前一后，前边是一个光头和尚，后边是一个布衣老百姓。
林枫眯起眼，看着走在前面的光头和尚，又看了看路边的田舍，不由心生感慨，暗道此地真是个适合隐居的田园好风光。
“你这一生......倒也坎坷。”
林枫走上前，与真悟并肩而行，感叹道。
他方才在村口与那些稚童交流，褚文斋生平的事情，他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幼年丧父，独留母亲一人，此地又是纯粹的农耕生活，没有男人种地，一个妇道人家根本活不下去。
于是褚母只好乞求要出去参加武举的同乡，把褚文斋带到外边闯荡。
后来外边的事情，村里的小孩儿们就不知道了。
但林枫毕竟占用了褚文斋的身体那么长时间，因此也从他无意间泄露出的灵魂气息中窥见些许的记忆碎片。
褚文斋后来的仕途走得并不顺利，虽然小有才气，放在这个小村子里，已经足够成为吹嘘的资本，但那些皇城、郡城的大人物都不放在眼里。
好在后来经过熟人引荐，他进入了吴子常的府上，成为一名幕僚，幻想着另辟蹊径，有一天能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仕途走到这里，也算是磕磕绊绊走下来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官职，但在吴子常府上，地位还是不错，颇受重用。
后来啊，褚文斋日渐老了，见识的无奈多了，他也老了，也明白，想要吴子常混上太子之位，然后他也混个官当当的想法有多荒谬。
在他心气枯竭得过且过的时候，林枫突然介入了他的生活，钻进了他的脑子里，占据了他的灵魂。
这段故事里，褚文斋记忆很模糊，但从他人口中，褚文斋得知自己一个七旬老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副大气派。
宛若一场梦。
待到他从这个梦中醒来，褚文斋才发现，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官职、俸禄、地位、声望........竟然唾手可得。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梦。
这对一个已经收心躺平了的七旬老者而言，何其残忍......
“坎坷吗？也许不........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褚文斋单手竖于胸前，念诵佛号。
人生如梦，如梦似幻。
“虚名，薄利.......”褚文斋与林枫并肩而行，喃喃道。
此刻，林枫甚至觉得他身上有一丝佛性。
“这就是缘分了，半生蹉跎，大梦一场，故地重游，遁入空门。”林枫轻笑一声，与他交谈着，步入寺庙中。
不过，刚踏入寺庙，林枫便隐隐约约觉得，这里有些不太对劲啊.......
“这些僧人，隐隐约约间，竟然对我有一股仇恨.......奇怪，我明明没有和他们见过面。”林枫皱了皱眉，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这地方的人就这样？林枫倒是也没有往心里去。
“住持，我已经将那位贵客请来，这便是要随我一同降妖的贵客。”
真悟微微低头，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
“哼，你就是真悟口中所说的‘贵客’？这副身板，怎么去降妖？”住持还未发话，一名武僧便站出来，手持禅杖，一脸不屑。
“是啊，莫说去降妖了，便是连我都不一定斗得过。”又一名武僧站起来，撩起胳膊，露出一块一块的肌肉。
“真悟师弟，何须你与他比试？不如让我代劳。”人群之中，走出一个拿着铁棍的武僧，满脸凶相。
“是啊，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就不是习武之人，他又如何能去降服树妖？”
“若是连我都打不过，也不必和真悟师弟交手了，那也是自取其辱.....”
.......
一众和尚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真悟皱了皱眉，他感觉今日的众人似乎有些奇怪，都有些操之过急了。
而且，言语之间的敌意，未免也太浓了些。
他望向住持，毕竟这里还是由他主事。
“那就依真性所言，让武房的人一起上吧，若是连这都打不过，如何能降服树妖？”住持说道。
真悟皱了皱眉，双手合十，微微弯腰：“住持，我虽然是寺中功夫最高的，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也不敢与武房众位师兄们联手起来相提并论，这位贵客或许有克制那树妖之法，兴许特长不在武道之上，若是不敌，岂不是寒了贵客的心？”
住持摇摇头：“多说无益，一起上吧。”
还没等真悟反应过来，一众武僧便将林枫团团围住。
“这......”
真悟正欲上前阻止，忽的棍棒虎虎生风，横扫过来，惊得真悟往后退去。
不过那棍棒却是奔着林枫去的，这势大力沉的一棒，若是普通人挨上一下，只怕要被拍成肉泥。
与此同时，还有刀枪，齐齐朝林枫攻来。
一时之间，无数寒光闪烁，这座宁静祥和的寺庙，刹那间便充满了肃杀之意。
林枫见状，却只是淡然屈指一弹，便将无数兵器弹飞。
“真悟师弟，这妖魔必须由你来除掉！”
“是啊，一个外来人，凭什么除魔？”
“若由你来除掉那树妖，我们便也当得个降魔罗汉的名声，从此庙中香火不断，便是十里八乡的村民们也都要来供奉！”
........
众武僧眼见围攻都无法斗得过林枫，于是纷纷七嘴八舌的劝说真悟，想让他也加入围剿林枫的人群之中。
真悟一愣，他有些难以想象，这些话竟然是出自那些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师兄之口。
“我们只要杀了那树妖，护这一方平安就好，何须在乎那什么名声呢？”真悟不解，因为平时，寺庙里的经文、住持、长老们都是这么说的，怎么今日一来，却是全变了？
“师弟，莫要误入歧途了！想想那降魔罗汉的名声、香火！”
......
“我看，误入歧途的人，是你们吧？！”
林枫负手而立，淡然轻喝，这句话便如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众人耳中。
刹那间，一众僧人眼中的一抹血红之色，也在这声喝问之中，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