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要求岂有不满足之理。
可以堂堂正正地细致观察，挺好。
早上一番折腾，其实也没过去多久，现在只是十点半，李颜有信心在十二点前完成画作。
跟韦韵之出来的日子，阳光总是正正好，大自然头号氛围灯。
透过窗的阳光打在少女侧脸，晶莹的眼睛变得朦胧，纤细的容貌留住了光线，暴露在阳光下的些许皮肤像是裹上了辉光。
这一身素白的碎花小裙子，倒是跟环境非常相配。
想来也是应该，女孩做的计划，当然是有所准备的。
画材准备好了，韦韵之很自然地在桌前摆好观赏花瓶的姿势，看她各种微操的样子，显然是经过一些构思演练的。
“好看吗？”
“好看的。”
“那我好看吗？”
“说的就是你。”
“那姿势好看吗？”
“可以的。”
女孩压住嘴角的笑意，“你画吧，我需不需要一直保持不动？”
“不需要。”
韦韵之专注地看着画她的李颜，李颜专注地看着他画的韦韵之，而书店老板娘专注地看着他俩。
专注的时间总是过得漫长。
李颜一开始还有点闲心思给韦韵之甩几个调戏的眼神，画着画着就投入进去了。
直到书店老板娘突然一句“你们不饿吗”打断思绪。
饿？是哦，应该也到了中午十二……一点半了？！
李颜被手表上的指针惊呆了。
还以为没到十二点来着。
时间的错位感特别让人恍惚，李颜感觉自己是慢慢从绘画状态抽离出来的，被吸在画纸上的魂魄是一层层回归的。
他的第一句话是“难怪感觉光影有点变化”，直接把韦韵之说不会了。
“我真没想到画了这么久，你应该很饿了吧。”李颜甩了甩手，“先暂停，咱们去吃个饭。”
韦韵之僵硬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调整了好几下呼吸，保持了这么长时间的姿势，应该也是肌肉酸麻了。
她缓慢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脸，“我也没注意时间，没想到一下子画了这么久，中午看看大老板想吃大餐还是……啊！”
才刚刚走到李颜旁边，看到画作的一刻韦韵之就没忍住惊呼出声。
尽管已经对李颜持续如此长时间的细心雕琢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画作的那一刻还是震撼到了。
她知道画里的是自己，但又有非常奇妙的感觉：
画中人更好看些。
不是照相机级别的复原，也不是等同于化妆的美颜，那明明就是她，神似大于形似，却更好看。
李颜其实没有画得很写实，人像轮廓几乎都隐于辉光之中。
整张画面的氛围非常暖，光线把人温柔地环绕，韦韵之简直不敢想象李颜在这里边倾注了多少感情。
对，就是感情。
这张画远不止技艺。
“画完了吗？”韦韵之转头看向李颜的时候眼里又充满活力了。
被别人拍到一张好看的照片都开心得不行，遑论这么高级的一张画。
“还没有。”李颜也感到疲惫，从甩手转变到甩胳膊放松，“还要再修一修。”
“现在还能画吗？”
诶？李颜一愣，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虽然画得投入累了点，但这跟之前超频比起来简直就是躺沙发看无脑综艺。
“那先画着。”韦韵之彻底恢复了活力，蹦蹦跳跳回到座位，一下就摆出了之前的姿势。
这边还没等李颜询问吃饭的事情，就见她兴奋地朝老板娘招手：
“宝姨，荣恩记两份快餐，我们晚点再去吃下午茶。”
那边的老板娘非常自然地应了一声。
嗯？李颜又是一愣，你俩这么熟络的吗，叫老板娘帮忙买午餐都可以的？
“宝姨？”
没想到韦韵之露出了略微有点惊慌失措的表情。
虽然马上就按住了，但以李颜的观察力，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没差。
熟悉就熟悉，这地方也是韦韵之带李颜来的，这有什么好惊慌？
“那个，”小美女说道，“宝姨其实是我家的保姆阿姨，因为我爸不经常回家，回了家又喜欢做饭，我出来读书之后，宝姨就没有太多任务了。干脆就给她经营这家书店。”
原来如此……吗？
“这书店选址，是你爸的手笔吗？”
“是我选的。”
李颜话到嘴边立刻咽了下去，本来还想调侃两句商业天才韦易力也有失手的时候，原来是韦韵之给保姆挑的……
不对啊，给谁挑的？
这地方一直都只有他俩过来，好好一个书店开在僻静的老居民区里，老板娘平时也不在乎赚不赚钱的，一直都是在旁边吃瓜的样子。
YY书店不会就是你设置的秘密基地吧韵之同学？
“YY书店这個名字……”
“是个巧合！”
小美女目不敢直视、脸蛋涨红，已经把真实答案写在脸上了。
李颜没有再多问什么，连吃的到底是啥也没问，拿起笔便重新进入绘画状态。
这一画，就一直画到了下午四点多。
中间吃了个快餐，李颜也是边吃边聊绘画的一些细节处理方式。
等到李颜反复停笔，并且准备下笔半天却觉得无从下起的时候，他终于笑了出来：
“画完了。”
小美女一下就趴在桌子上了。
坚持当了半天模特，她脖子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结果一看李颜，却是满脸兴奋的样子。
“颜，你不累吗？”
“不累，完成作品的瞬间，感觉是很畅快的。”
李颜没说实话。
画完确实爽，但也累。
李颜不累，是因为有比“完成作品”更爽的事情——技能提升。
这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全身心长时间画一张画，但比起画出想象中的画面，面对面写生完全是另一种体验。
也或许……是因为倾注了许多感情。
而且心里莫名有一种“想要画得更好”的情绪，逼着他做一些以前没有的尝试。
手上画着、眼睛观察着、心里感受着、大脑思考着，突然就“叮”一声。
几个小时的绘画其实不算长，但李颜得到了3分的提升，达到65分的水平。
鉴于平时也没怎么练习，这个进度可谓离谱了。
“肯定跟现在的整体能力提升有关……所有的技能的基础都是个人能力，能力整体上去了，提升起来事半功倍是正常的。”
画到最后李颜脑子里开始飘出这些想法，他就知道这张画差不多了。
其实后边这三小时补充的内容，韦韵之并看不明白。
在她看来整张画跟三小时前那惊鸿一瞥也没啥区别……
这也很正常。
李颜前世经常会在个人社交平台上发绘画过程，线稿、底色、初稿、终稿，每次都免不了一群人出来说：
“我觉得第三张更好看些。”
一开始李颜还以为这群人故意恶心他，结果发现不少好友也是真心实意如此认为。
他又以为确实是自己最终的优化做了反优化，甚至一度为此失去绘画信心。
直到他发现成名已久的顶级大神微博下边，也是一样的评论风气，他才反应过来：
不是谁都懂绘画的。
曲高就是和寡，指望“画得真像”就是至高评价的人跟伱一块讨论绘画追求，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世道，连逻辑这种基础能力都一堆人不达标，绘画跟艺术鉴赏又算是什么“需要会”的东西呢？
当然，不会可以不说。
但偏偏大家实在太需要存在感，个个扯着“审美是主观的”、“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就冲了上来。
大部分人看画就只能看“一眼”。
一眼过去符合他的审美，那就是好看。
例如喜欢美丽女人喜欢暖色调的，看李颜画的韦韵之就会点点头比个赞。
要是喜欢冷色调高级灰的，就要吐槽两句这是什么狗屁烂俗画作了。
所以他们很难理解初稿到最终稿中间，画家为什么会花费极其大量的时间。
一张画从只能看一眼到能看很多眼，是画作登堂入室的门槛。
韦韵之显然也不懂，但她选择的是尝试多看几眼，虽然还是没看明白，但也不会问出“感觉这几小时画完等于没画”或者“我觉得之前的更好诶”这种话来。
所以李颜也乐意跟她讲讲进阶内容，两人一番交流下来，也忘了什么下午茶的事情，眼看着时间到了饭点，韦韵之抿起了嘴。
“该回家了。”李颜笑道，“没想到今天最后是绘画大挑战，但我挺开心的。”
“嗯。”
“咋啦？”李颜知道她没法连着午饭晚饭都在外边，“画没达到预期？”
少女眼睛瞬间清澈了，疯狂摆手，“不是不是不是，这张画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我只是……舍不得。”
妈耶这么直球，李颜还真是不太好顶。
“有啥舍不得，以后大把时间。”
“颜，你画得很认真，对吗？”韦韵之难得露出带有忧郁气质的表情。
“对。”
李颜知道他投入了感情，韦韵之也从画里看出了感情。
有些东西，心知肚明。
“你还记得，咱们临走前，林爷爷说的话吗？”
“记得。”
“他不想见他老婆了，觉得家庭的柴米油盐阻碍了他的艺术创作。或许这几十年对他来说只是完成任务，最终所有的追求，都只在他自己身上。”
本来准备起身离开的李颜又坐定了。
“你的追求，也在自己身上，对吧？”
“对。”李颜点头。
韦韵之深吸一口气，“你……以后，会怎么对你的……妻子？”
要问得坦然一点啊你！
聊聊人生而已嘛对不对？为什么要紧张到脸红呢？
这样搞得李某人也有点紧张啊。
不过确实是个不错的问题。
李颜很强，并且以后只会越来越强，迟早是强到超出大家理解的程度。
对他来说，伴侣、家庭，算什么？
“我以后，应该会拥有许多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自由。”李颜说道。
韦韵之眨眨眼。
“如果一件事情我做了，必然就是我认为值得。我无需遵循什么世俗规则，无需理会一些‘必须’……所以，如果一个人值得我与她结婚，那我一定很喜欢她，她对我来说也一定很重要。”
“但你自己还是最重要的。”
“那肯定，两者也不矛盾。”
“能得到你喜欢的人……会是谁呢？”韦韵之看着李颜的双眼。
“会是谁呢？”李颜对上了女孩投来的视线。
这一眼，看得李颜晚上差点失眠了。
在“心智”技能的加持下，重生后这短短时间的阅历也远超前世，论什么“心智成熟”、“人生经验”早就比前世更老练了。
就算不谈什么前世不前世的，他十六岁了。
马上高二，虽然此时谈恋爱依旧会被冠以“早恋”的名头，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要不太张扬，整个环境也并不会太过苛责。
甚至很多时候，长辈对于自己眼里“积极的恋爱”还会有点默许。
换句话说就是“不影响学习成绩”，甚至还能提升学习成绩，回忆起来就是青春无限好。
李颜想到这就麻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他现在想谈恋爱，就能谈。
谁能阻止？又有谁敢阻止？
甚至可以说不少人都盼着他谈恋爱。
非要说风险，大概就是竞争对手能搞心态吧。
其实在这个社会不怎么把李颜当未成年、少年看待的时候——大概就是在河图系统研发成功之后，李颜就已经拥有了恋爱自由。
所以问题就来了……
妈的，前世还真就没谈过啊！一点参考经验都没有！
韦韵之，一个在这种时候存在感爆炸的名字。
两人目前可以说就差捅破窗户纸了，但这层窗户纸对二人来说并不一样。
韦韵之担忧的是李颜这个人本身，李颜肯定会走到一个她所理解不了的层次，届时两人的相处还能算得上愉快吗？
或者会连“日常”都难求。
届时她会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累赘？
就算李颜依旧重视她，她也不愿意当被责任绑定的“李颜妻子”工具人。
她一直在尝试努力让自己更好，至少不能在李颜面前显得没什么价值。
所以随着李颜的成就越来越夸张，地位越来越高，她的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
对李颜来说，问题倒是简单不少。
韦韵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一些事情自然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