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得太直接，倒是不好回答了。
李颜决定用问题回答问题，“研发是个无底洞，但后续反正可以依托阶段性成果去融资，问题在于新北能给我提供什么。如果前期的技术支持比较到位，相信启动资金也不会有太大缺口。”
任副市长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左厅长。
左厅长露出“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得意表情。
“倪老，”任江峰笑着问道，“您这边是能给李颜提供一些系统研发的技术支持对吗？资金上有什么要求？”
倪院士慢悠悠喝了口水，“是合作研究，我们各取所需。”
“感谢您。”任江峰又看向李颜，“李颜，我非常欢迎你把公司注册在新北，并代表新北承诺，一定会在政策上给你足够支持，有什么需要协调的，随时可以联系我们。我们也会给你一定的资金补助，所以你看最好还是给一个具体的启动资金要求。”
两番话下来，无非是想说明系统研发已经有院士级别的团队合作，人家还不要什么资金投入，李颜自己又说后边可以拿阶段性成果融资，那现在又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新北市给你政策给你资源协调还给你资金补助，已经非常有诚意了。
伱要是说出来一个太夸张的资金要求，那可就不是我们不配合了哦。
李颜不想先把需求底牌亮出来，因为自然是越多越好。
新北市也不想把底牌亮出来，他们当然希望李颜多找企业投资。
这一点李颜很早就看明白了，从他跟左玉明交流的时候就知道。
新北为什么要支持他？这时候谈理想主义谈情怀是没有意义的，要谈利益，李颜的项目对政府有利，政府才会愿意投入，这是根本逻辑。
李颜作为新北的名片，临江的名人，搞出了一台备受关注的概念机。
新北不支持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何况李颜把注册地选在了新北。
不管手机能不能成，现在给的政策支持到位了，态度到位了，就是一个良好的宣传素材。
手机一旦成功了，给新北乃至临江带来的收益就是难以想象的。
但手机万一失败，政府就只收获了一個宣传素材。
亏进去的钱说不定还会被一些有心人指摘。
最关键的是，一家由十五岁少年主导的私企，研发手机……这项目跟各种立竿见影的基建项目可比不了。
以前没见过，没有参照物。
就算找国企来做投资，人家也不一定乐意。
还存在李颜把东西搞出来就过河拆桥迁到上京去的可能。
情感上再支持李颜，到了工作该理性分析的时候，还是要无情一点。
手机研发这玩意儿，创族有经验。
但自研系统这事儿，创族就说不准了。
鬼知道“前期投资”要投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所以让私企来担负这个风险，政府当兜底的那个，还是比较稳妥的选项。
压力最后终究是给回李颜的，他必须提出一个具体数字。
李颜深吸一口气，竖起了一根手指。
后排突然有个人出了声：“一个亿？那多少还是超出预期了哦。”
李颜愣住了。
这人站起身，也不管其他人，绕着桌子走向李颜。
他长得人高马大，看着才三十几岁，头发已经有点花白了。
“我们只能给你三分之一，你看够吗？”
啊？
李颜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想要一千万来着。
这个数字对于正经的手机研发来说自然是杯水车薪，但是作为启动资金倒是不错，李颜本来是想着提这个诉求测一测政府的反应。
三千万？还是私企的投资？
饶是李颜自己都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对我太有信心了点？”
“韩总，”任副市长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三千万对于市里开会决策的项目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但拿来投资一个只有一个半成品样机的私企肯定是做不到的，“果然心系临江啊！”
今天来的那些公司基本都是科技行业的，李颜大多认识，唯独这个韩总比较陌生。
看李颜有些疑惑的样子，任副市长介绍道：“韩铮，力高智慧产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韩总您好，”李颜伸出手，“您的意思是，要给未来智能的蛟龙手机研发项目……投资三千万？”
“三千三百三十三万。”韩铮笑了笑，“三分之一。”
李颜不敢笑，这等级别的注资其实也不是没有，过来开会的路上听黄展讲，光是临江，想要“几千万把未来智能买了”的公司都有好几家。
力高智慧李颜没了解过，反正肯定不是科技产品口的公司，突然豪掷千金，大概率是想着“买你公司一半股份够不够”那种操作了。
“韩总，力高智慧是……”
“物业管理，企业管理咨询，投资咨询，市场调查，信息系统集成……”
这怎么听也跟今天没太大关系吧？
韩总突然拍了一下李颜肩膀，“我们业务比较多，还有监控安防设备、数码产品、通讯器材销售。”
哦……这个还算有点关联。
“还有互联网科技的技术开发。”
李颜愣住了，大哥你是不是有点杂？
“我们公司现在主要还是做住宅区的智慧管家业务，跟手机关系不算很大。”韩总直接坐在了李颜隔壁，看上去稍微有点过于热情，“李颜，临江本地有潜力的项目，我们向来支持。”
要来了吗？代价是什么？
然后韩铮就这么看着李颜，那笑容竟然一度让李颜看出了骄傲的情绪。
不是，大哥，快他妈说啊，代价呢？
不要到了签协议的时候给我来一手神仙采葡萄啊！
新北科信局陈局长咳嗽一声，“韩总，李颜等着听你说条件呢。”
韩铮这才反应过来——不像演的，不过牛逼的商人也都是厉害的演员，再真情实感也不能相信。
只见韩总拍拍额头，“瞧我这，条件很简单，这手机正式上市后的一年销售利润，要给力高两成。”
看吧，果然是要股份，虽然只是两成，但以后他们肯定有办法跟我玩资本游戏，然后……
等等？
利润？
还是上市后一年时间里的？自己把自己限定了？
要是手机没搞出来呢？要是上市之后滑铁卢呢？那不是三千三百万打水漂了。
不过如果手机能搞出来，哪怕只卖出去一百万台，售价两千一台，销售额都二十个亿了，二十个亿的两成可是四个亿……
不对，韩总说的不是销售额，还是销售利润！
利润这玩意儿……可不好说啊。
这么古早、这么自信、这么信任的投资方案吗？
李颜真是彻底愣住了，不只是他，对面两排大佬也都停止了窃窃私语。
现场一度有点滑稽。
“你确定吗韩总？”任江峰都没忍住发问。
听上去是个废话，但放在这个场合由他说出来，还是有意义的：还有没有什么限制条件。
这也是李颜担忧的，万一这利润有限定数额时间，那也是另一回事。
“当然，我知道大家在想什么，我们确实只要分红。并且可以承担李颜创业失败的风险，这手机就算没造出来光烧钱不赚钱，我们这三千三百万打水漂了，那也没问题。”
韩大哥，你比我还自信。
“风险投资的本质就是通过支持颠覆式创新技术，创造出更大的价值来推动科技进步和行业变革，最终收获‘知识价值’、‘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
韩总说完，又拍了拍李颜的肩膀。
还是有那种特别的骄傲神情，让李颜很是莫名其妙。
任江峰带头鼓起了掌，“你这是巨额天使投资，李颜，韩总一直心系临江发展，是有大情怀、大理想的人，不是一般商人，格局很大，眼界很高。”
韩铮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任市长谬赞，我就是任性点。风险投资的魅力就在于寻找那些不确定性却可能极具颠覆性的创新。”
“说得好！”左玉明捧个场。
李颜还陷在一种特别的情绪里没出来——太假了，这他妈的。
顺利过头，会让人有些担忧。
啥公司啊，啥身家的老板啊，能不把三千多万当钱？
不要股份要利润分红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在华夏，很多人不愿意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正道。
但是在初创公司早期，给这么巨额“启动资金”然后等着要不确定的分红，还没有任何限制条件，只能说是做慈善了。
不熟悉的商人主动过来做慈善，我李某人的魅力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要你是个肤白貌美的富婆老板，李颜还可以怀疑一下是图他身子。
韩总，应该没什么特殊癖好吧？
那边的两排大佬其实心里也没怎么平复。
这韩铮在想什么？任江峰心里也不住念叨，大笔投资是新北市政府乐见的，但做慈善他们就不太想看到了。
本来以为今天市政府出个两三百万，发动新北的各大企业筹点款，给李颜凑个几百万的启动资金，亏了也就亏了。
能搞出东西来，大投资肯定还是走几轮融资来得靠谱，后边发展成啥样就无所谓了，反正注册地址在新北。
现在倒好，韩铮一下子给了三千三百万支持李颜，我新北市呢？
李颜也以为自己要点启动资金，做前期必要支出，以及让潜在合作方看到有政府背书的背景，今天就算达成目的了。
突然有了这笔钱，他去招揽初创团队都不用拿未来可期的股份做筹码，直接高薪聘请都没毛病。
而且韩铮这笔投资没有换股份，算是降低了后续投资人的投资成本，一定程度上不会打击到他们的投资欲望。
难道李某人重生后真正的挂是强运？
有编辑重视，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来了一个黄金盟；现在手机又来了个韩总。
李颜用自己的能力做出足够好的成果，然后就会有人送钱上门？
看来他不是尽人事方可不听天命，是特么的尽人事触发天命啊！
但他又冷静下来，一切行为必有因果，不应归为运气。
韩铮已经如此表态，省科技厅、新北市和各大行业协会自然不能干坐着，或多或少都给了一些支持，有的比较空泛有的比较实在。
但有了韩铮这笔三千万，至少李颜已经可以安心做好前期工作，这样就足够了。
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等着系统真搞出来再说吧。
会议的最后，现场只剩下四人，李颜当着左玉明跟任江峰的面，和韩铮谈了谈这笔投资的具体事宜。
结果出人意料的简单，力高智慧会把这笔钱直接打到未来智能的公司账户上。
“不需要什么监管机构？什么基金运营之类的？”李颜今天第N次愣住了。
“小伙子，”韩铮哈哈大笑，“我听说你很自信的啊。”
“我倒是自信的，我能保证你这把投资必定血赚。”
“那你就是觉得，商人都是唯利是图？”
“不是，不能这么说，”李颜尴尬一笑，“身份是身份，个人是个人，虽然以群体的角度看，身份标签都会带有一些共同特点，但跟个体交流的时候最好放下刻板印象。”
“左厅，任市长，看看人家这十五岁，啧啧。”
随后会议就进入到了例行的夸李颜环节，不过毕竟规格比较高，任市长又忙得很，刚夸到李颜从舒服转难受的临界点，会议就散了。
大楼里，任江峰带着韩铮走到自己办公室。
“老韩，这笔钱是你个人名义的投资还是力高智慧？”
韩铮深吸一口气，直接坐在了沙发上，“都是力高智慧公对公了，怎么会是我个人的意思？”
“你确实看好？”
“说实话，我不太懂。”韩铮耸肩，“这是老板的要求，我其实就是来落实的。”
“……果然。”任江峰拍拍脑门，“力高智慧确实是最贴合的了，他倒是也费心。”
“所以我说三千万不是事儿，力高可没这底气。”韩铮打了个呵欠，“我还是特地从巴州回来的，本来想着交给华南片区的负责人就行，或者我们财务部部长，他特地要我过来。”
“很重视啊。”
“他原本可是准备五千万，我说看李颜实际需求吧，人家要是只要几百万，上赶着送五千万也太过了。”
“你那句一个亿吓死人了。”任江峰也坐在了办公椅上，开始喝茶。
“他要一千万，真说出来了我这边不就又变成上赶着送钱吗？”
“那你最后不就是在这么干？”
“可不是我啊，是老板。”韩总耸肩。
“易力还是对临江特别上心。”
“您会上夸我的话，还是全盘给老板吧。”韩总哈哈大笑。
任江峰沉默半晌，“老韩，下回有这种决定，先跟我通通气。”
“咋的，”韩铮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新北市扶持一下这么牛的项目，给个几百万这么难啊？”
“我用钱可不是你这么写意，待会还得汇报情况去。”
李颜一路走出大院，上了黄展的车。
“三千万，够吗？”黄展笑道。
“黄老板要不再加三千万？”
“我可不像他们那么财大气粗，不过这大概也不是什么财大气粗的事了……”黄展示意司机开车，“你准备用高薪挖人，还是分股份？”
“再说吧，我要求很高的。”李颜笑。
毕竟老子下一步是突破60%的限制，还有探索神秘的一级技能，那天一旦到来了，自己就是核武器，一人成军！
“韩总呢？”
“他跟着任市长和左厅长上楼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你不跟着八卦一下？”黄展调笑，“李总。”
李总这称呼从黄展口中出现，着实让李颜打了个寒颤。
“李总是我爸，我只不过是一个初中生罢了。”
李颜感觉到车子都晃了一下，看来师傅刚刚努力做了情绪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