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说好要坐韦韵之妈妈的车回去荣西的。
第二天周一了，确实也到了回校的时候。
不过李颜怂了。
连烟花都无心看了，他不觉得自己能在欧阳晚棠面前表现得非常自然。
那可是位诗人！
别的不会，对细腻感情的捕捉，绝对是圣手。
有意思的是，韦韵之也怂了。
所以两人甚至没等到烟花结束，就直接上了回家的地铁。
少女一路还在打电话跟老妈解释，“人太多了，逛累了，我们还是决定早点回去，妈妈你就不用来接我了，好了好了要上地铁了。”
“你买的裙子好穿吗？”欧阳晚棠问得很突然。
幸好地铁运行时还是嘈杂的，李颜应该没听见。
“怎么了？”
但脸红是可以看见的啊。
“没有。”
真诚且直球的人一说谎，基本会把“异常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没有就没有吧，少女心事少打听。
今晚已经足够吃不消了，再问出点什么还咋睡觉啊。
“诶，我记得你不是……不住宿吗？”李颜突然反应过来。
“回荣西的家，上学的时候，我只有周末回新北的，有时候也不回。”
“诶？”
“是我舅舅家，我表妹也在荣西读书，因为我不喜欢住宿，所以……”
“在亲戚家住啊……”
“没事的，这套房子是我爸送我舅舅的。”
……
脑子里还乱糟糟的，两人就到需要分别的时候了。
嘀卡出站，街上还是洋溢着元宵节的热闹气氛。
九点，对于初中生来说，也不算很早了。
“今天很开心。”韦韵之递过一个花灯挂坠，“是很值得纪念的一天。”
李颜接过，直接套进了钥匙串。
“我也很开心。”
“那该回学校了。”
“到家了记得报个平安。”李颜说道。
“嗯。”
话都说完了，少女不转身。
李颜也不知道该咋办，就这么看着。
谁都不愿先说分别的样子。
不过李颜没有主动说拜拜，已经让少女非常开心了。
“那我努力，高中做同学。”
“好，你可以的。”
“身为李老师的学生，考个新北中学洒洒水啦。”
“咳，还是要重视的。”李颜一下就严肃起来。
“好的李老师！那我先回去了，李老师再见。”韦韵之笑嘻嘻的。
“拜拜。”李颜也笑了。
然后少女突然叹了口气，“要说再见哦。”
“再见！”李颜挥挥手。
然后又目送女孩十步一回头地走到路口，两人又隔空挥挥手，这才算是分别了。
李颜站在原地愣神了好一会儿，脑子乱糟糟。
一路想到太阳会在多少亿年后变成红巨星吞噬地球，才算是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走回了学校，远远就能看到403宿舍灯没开。
好歹也是个元宵，那群舍友应该不会神经病到这时候去晚自习吧？
或许一群人逛街去了？
结果李颜前脚刚开了灯，舍友们后脚就叽叽喳喳地上了楼。
甚至在门口大声讨论谁忘了关灯。
一开门五個人就跟李颜大眼瞪小眼。
然后林恒开始带头嗷嗷叫了起来。
“吓我一跳。”李颜摆出无语的表情。
“你才吓我们一跳啊！”林恒手里还提着奶茶，“怎么这个点你会回来的？说好的看烟花赏花灯呢？”
“也不早了。”李颜这才发现原来人人都拿着一杯奶茶，“你们这是？”
“本来学习去了，听到烟花声大家受不了，梁班就提议一起出门买个奶茶。402的女生们也一起，小小逛了街。”
很青春啊。
“挺好。”
“你们这是……吵架了？”朱青伦也对李颜这会儿就回到宿舍感到惊讶。
李颜正准备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是韦韵之打来的。
于是他给了舍友们一个眼色，接通电话。
林恒瞬间做出噤声的手势，五个人都不敢动弹，整个宿舍可谓鸦雀无声。
“我到啦，伱呢？”
“我……也刚到。”
“我舅舅一家都出门玩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我舍友们……倒是都在。”
“啊，会不会不方便？”
“呃……”
“哈哈哈哈哈，你们男生真是的，那我先挂啦。”
然后李颜就看到了舍友们哀怨的眼神。
“怎么就不方便了？”
“我们已经成了你的累赘吗颜神？”
“你要说什么不合适我们听的话？”
……苍天啊。
李颜看了一眼天花板，保持着沉默坐在电脑前，准备开始码字。
“不对劲！”还是林恒这个骚包，“老颜平时还是会应付两句的，一旦他不应付了说明……”
“真的有事！”陈凡也正在把骚包的一面表现出来，所谓近骚者骚。
“讲讲呗老颜，兄弟们保证一丁点都不说出去。”林恒做着搞怪的表情，“给我们听听元宵浪漫故事好不？”
“不要这么单刀直入，我来。”李若飞很自信，“阿颜你去哪里了？”
“新桥区，白江公园。”
“果然是这里，烟花好看吗？”
“没咋看。”
“……灯谜猜了吗？”
“一眼看穿。”
“花，花灯呢？”
“没什么好看的。”
“甜死我算了。”林恒一拍手。
李若飞也“啧”了一声。
连李颜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回路。
“盛大的烟花没有看，灯谜一眼看穿没啥意思，花灯也没什么好看的。”李若飞开始解读，“这说明什么朋友，说明注意力全在‘人’身上啊！”
全宿舍开始嗷嗷乱叫。
李颜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乱糟糟试探了一夜，李颜只是专心写着自己的。
他自己心里都还思绪万千呢，哪能这时候细想。
于是大家也累了，转而开始聊起了正经话题：
全国初中生数学联赛。
这个比赛李颜直接忽略了，因为含金量不太行。
对于他这种连青信奥国际赛冠军都拿过的人来说，实在没有参加的理由。
初中的全国性权威比赛并不多，主要是这个阶段本身比较尴尬。
就算初中级别的竞赛成绩很漂亮，也不太足以让大学特招，那顶了天就是去个牛逼高中，问题是例如新北一中的优秀学子，考上新北中学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用不着新北中学给他们开特招的路子。
而比新北中学还好的中学，例如全国第一的华大附中，跟新北中学的差距也没有太多。
为这么点差距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值当。
大学都还一堆人纠结出省与否呢，遑论初三毕业的学生。
不过对于李颜的舍友们来说，不考白不考，能证明证明自己实力也不错。
新北一中一共30个决赛名额，零班占据了17个——到了初二下学期，实验班乃至普通班的拔尖学生逐渐出挑，零班的统治力逐渐从前三十降低为前十五了。
哪怕是特招宿舍403，朱青伦也逐渐出现了点掉队的趋势。
他自己倒是坦然，毕竟“擅长地理”对于目前全科教育的阶段，并不是什么优势。
最终陈凡、梁天成跟林恒拿到了决赛入场券。
“老颜，叶老师说给你留着位置，只要你愿意参加随时可以去，托我们转告你一声。”
“不太有想法。”李颜淡淡回应。
舍友们竟然没觉得这是在装逼。
“陈非凡，你要是拿了这个比赛的国一，再加上青信奥初中组国一，有没有希望进颜总说的华大少年卓越班？”朱青伦问。
陈凡看着竟然有点紧张，“应该不行吧，卓越班你看看都啥级别……”
“有说法了吗？”
“没有吧……”陈凡看了一眼李颜，“听说还在准备阶段，好像说是在准备第一批名单……你想想那里边得是什么样的人，李颜这样的。”
陈凡越说越小声。
那边李颜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时不时露出冥思苦想状。
“那你问问颜总啊。”
“先别打扰他。”陈凡又看了李颜一眼，“你们都没看《南宫少年》吗？最近可太猛了，感觉要大结局，每天的剧情都在暴走，害得我天天晚上都得看完才能睡觉。”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哪有笔记本电脑这条件。
“我过年回家天天在看。”李若飞点点头，“甚至下载了txt在手机看……回头我请阿颜喝饮料，就当谢罪了。”
“有这么好看？”梁天成来了兴趣，“我一直等着完结了去看看，多少字啦？”
“两百多万。”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在这群写个万字长文都巴不得领个成就徽章的初中生面前，两百万字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确实，不该打扰。”林恒翻身下床，“若飞，你说的那个txt，手机就能看是吗？”
“这……”
等李颜结束了一章的头脑风暴，突然看到qq群里由李若飞上传了一个名为《南宫少年》的txt文档。
还贴心地写了“别外传”。
他在群里发了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就听到身后陆续响起：“给你买饮料！”
李颜哭笑不得，不过也确实是，用手机登录网页看，费流量还不方便，盗版又已经满天飞。
“所以说，等智能手机普及了，大家用手机的快感就会大大提升。”李颜感慨的点出乎所有人意料。
“甚至更进一步，如果超高压缩算法能成功，随随便便看视频或许也能做到……”
“不过那时候……大家还会吗？”
李颜突然就陷入了喃喃自语。
这下可真是没人跟得上思路了。
所以林恒选择了打断，“老颜，陈凡有问题问你。”
陈凡一下变得非常紧张，他看向了梁天成，“这也不只是我的问题吧。”
“应该确实只是你的问题。”梁天成点点头。
于是陈凡叹了口气，问起了华大少年卓越班的问题。
李颜沉吟半晌，“想知道能不能进……得先知道标准。”
“对。”大家都看着他，他们相信最一手的资料就在李颜手上。
结果李颜也半天没说话，403宿舍就这么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不是，继续啊？”朱青伦急了。
“对啊，继续啊。”李颜看着陈凡。
陈凡彻底懵逼了，“啊？我说完了……吧？”
“哦！原来你们不知道选拔标准？”李颜恍然大悟。
大家喝了声倒彩，“你居然还在等我们说。”
“但我也不知道啊。”李颜耸肩。
五个人齐齐失语。
“你怎么会不知道？”梁天成很惊讶。
“……我没去问。”
“……好像你也确实不用问。”梁天成想通了。
是啊，标准对李颜来说毫无意义，这个卓越班从某种意义上说，完全是为李颜而开的。
他明明可以去华大附中，哪怕他要求直接进入华大读书，想必这个口华大也愿意开。
但他选择了留在新北中学。
华大少年班，因为他而卓越啊。
“那你是答应了吗？”陈凡问出了听起来很离谱的问题。
“答应了。”
“那至少能确定会有这个卓越班了，我听说是全国招一百个初中生，分四个教育点，每个点二十五人，彻彻底底的小班制精英教育。”陈凡看着电脑说道。
“我靠，你这知道的比我还多。”李颜有些惊讶。
陈凡回了一个无语的表情：“这不是在网上挂着呢么……”
“可惜还没公布第一批学生名单与入选标准。”林恒叹了口气，“我还蛮好奇全国前一百的初中生会是啥样。”
“有什么好好奇的，”朱青伦笑道，“一号选手，全国第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的自然是李颜。
“不不不，”林恒摇摇头，“虽然身为老颜舍友，看他的逆天表现看多了，多少有点把离谱当正常，但是！我可以百分百肯定，老颜是独一份的！”
“毕竟是一号。”梁天成表示赞同。
“所以陈凡，你要自信点。”李颜接着话头就说了过去，“你可是在临江省最牛逼的初中，还拿到过青信奥的初中组国赛一等，很了不起了。”
“对啊，至少在计算机这块，你是全国最牛逼的初中生之一。”梁天成点点头。
“梁班，你也可以。”李颜又点了一下梁天成，“新北一中年级第一，完全可以等同于全省第一了。”
没想到的是，梁天成摇了摇头，微笑着认了命：
“如果是自己申请的话，我不想。”
陈凡很惊讶。
“这种天才培育计划……并不太适合我，其实就连零班，我感觉也并不太适合我。”
梁班这两句话下来，宿舍变得非常安静。
“李颜，真不是被你打击到的哈。虽然我说零班不合适我，但我很庆幸能来到403，认识充满灵气与天分的大家。其实我很少参与你们的话题，因为我的爱好不多，也没什么才艺，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考试成绩。”
梁天成抿了抿嘴，“可能考年级第一看起来……很厉害。大家刚开学那会儿，还觉得我跟陈凡数学水平一样。其实不一样，我知道的。”
陈凡表情很复杂。
“我的数学成绩好，只是因为我提前学了一些知识。遇到需要开创性思维解答的题目，我就总差那么一点，所以我是149分，陈凡可以考150分。或许去参加竞赛，我也可以用高分拿下一个一等奖，但可能……这就是我的天花板了。”
“梁班，倒也不用这样妄自菲薄。”李若飞说道。
“真不是，”梁天成笑了笑，“我不是失去信心了。我一直都很清楚的，兄弟们，我为了保持住这个年级第一，已经竭尽全力了。”
李颜心里有点触动。
“你们还有余力去想着做点什么别的事情，想着怎么找寻人生的意义。”梁天成摇摇头，“但我没有了。”
然后他又突然抬起头，“但不管怎么说，我保住了这个年级第一。临江省最厉害的初中，我是年级第一，还是很厉害的。”
“何止是厉害。”李颜笑了笑。
“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我更愿意大家认可我的勤奋。”
梁天成的发言到此完毕。
他说的其实有道理。
临江所在的华南片区分二十五个名额，临江省能分到八个就算顶了天了
光是临江自己，荣西中学跟新北实验最拔尖的学生，新安那边两大名校的天才，还有其他教育强市的个别好苗子……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相比梁天成，有青信奥初中组国赛一等、数学实力又极强的陈凡希望更大点。
教育阶段越到后期，教学内容越往专项靠。
某科有超出一百分的实力，远比全科九十九来得有潜力。
当然，李颜这种规格外的全能战神不提。
梁天成非常适合应试教育，他会在正常的教育流程中取得骄人成绩，但在特殊路线上，却会水土不服。
“老班，你这怎么说的……跟你要转校毕业似的。”林恒笑了笑。
舍友们跟着一起笑了，笑着笑着就看向了李颜。
你才是真的要离开了，颜神。
“妈耶，到时候咱们考进新北中学，阿颜成咱师兄了？”李若飞突然意识到辈分问题。
“那是。”李颜笑笑。
“老颜你答应我，这个学期多说点金句好不好？”林恒认真脸。
“啊？”
“以后就指望出书财务自由了。”
“……”
“诶，那颜总的学姐岂不是就不是学姐了？”朱青伦突然一拍手。
好家伙，聊了这么久怎么又给扯回去了？
当天晚上少年们睡得都不是很踏实，梁天成那一波发言，多少还是让大家有点触动——包括李颜。
他前世就是囿于“天才”一词，以至于成了一种执念。
这么看来，梁天成的心智确实非常强悍。
在中二的年纪，能这么认知自己，挺了不起的。
令陈凡没想到的是，华大少年卓越班的选拔标准，会在第二天的班会课上被郭启文直接宣读。
除了已公布的名单，剩余名额可以由各学校申报，条件是要有经教育部认证的国家级赛事一等奖，并且成绩在学校排名前百分之一。
陈凡看完心都凉了，国家级赛事一等奖他有，但这个百分之一……
一千个人的年级，就必须是年级前十。
他这个偏科佬根本做不到啊。
看来终究是要失之交臂了，李颜，还是只能叫你一声师兄了！
宣读完毕，郭启文把已公布五十人名单打在投影仪上，上边赫然用红色笔圈着两个名字。
一个是无比显眼的一号，李颜。
一个是压在最底下的四十八号，陈凡。
“恭喜我们班有两名同学入选，祝贺新北一中的骄傲。”
怎……怎么会？
我怎么会直接被选中？
不配吧……
太突如其来了，情绪一下把陈凡的大脑冲击得空空如也。
连爆炸的掌声都听不见了，看着投影幕布的陈凡只有一个念头：
李颜呐，为什么名单上边还得给你单开一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