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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中坪土匪,崖口活爹

    时近傍晚,天刚擦黑,谢虎山就大摇大摆沿着崖口村里的小路朝桃子家走去,嘴里还用口哨吹着抗日老电影《平原游击队》里的“鬼子进村曲”。

    他的人所到之处,沿路各家,纷纷关门闭户,路上本来有几个还跑着玩的孩子更是直接被家大人一把抄起来就回了院子。

    有的土狗想朝谢虎山这个生面孔吠两声,都被主人一脚把到嘴边的吠声踹回去,换成哀哀的惨叫。

    人们都躲在自家堂屋门后或者窗户捅个窟窿眼,偷眼瞧着吹着口哨路过自家的谢虎山。

    这个中坪土匪,崖口活爹居然还没走呢?

    而且打伤了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回来了,公社都没把他抓起来?

    腰里鼓鼓囊囊,肯定是枪也还在身上揣着呢!看这意思今晚要住下?!这是真要睡老刘家的儿媳妇?

    桃子家的院子里本来聚了二十多号人,正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听到口哨声,望过去等看清楚是谢虎山之后,顿时鸦雀无声。

    “叔,婶,饭熟了吗?我从中午饿到现在了。”谢虎山推开篱笆门,跟回自己家里一样,神情自若的对院子里的金满仓两口子笑着打招呼。

    桃子听到谢虎山的声音,从屋里跑出来扶着门框站定,等看到谢虎山完好无损的站自己家院里,长出了一口气,看爹妈还没说话,自己对谢虎山说道:

    “中午的饭都凉了,我给你做点热的,先进屋歇着。”

    “好,正好小年,用我拿来的面和肉,包饺子吧。”谢虎山没有多说,朝院里还没回过身的金满仓夫妇点点头,弯腰进了低矮的金家。

    这是他第一次进金家的屋,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里面充斥着烟熏火燎的烟火味,旱烟味,火烤棉衣棉鞋的汗臭味,好在靠着山不缺柴火,烧的温度倒还挺暖和。

    “你上这屋。”桃子把谢虎山领到东屋:

    “这屋是我和二桃儿平时住,干净点儿,西屋我爸我妈带着三胖儿和彪子住,太乱。”

    谢虎山进屋这功夫,外面聚的人都看向金满仓和李巧枝两口子,他们本来讨论的是谢虎山肯定不能再回来,都寻思他在灵官营公社解决完事,就直接跟人家中坪公社的来人一起回去呢。

    哪成想这個爹真是说话算数,走时说晚上肯定回来睡人家媳妇,还真回来了!

    桃子等谢虎山脱了棉鞋上炕,又帮他把棉鞋烤上火,忙完这一切之后没有走,在地上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谢虎山。

    “咋啦?吓住了,嫌我打架生非,要退婚?退吗,没事,大胆点说,我回头帮你做奶的思想工作,就我打架这事,搁谁家姑娘都得退,我绝对向着你,支持你。”谢虎山瞧着盯着自己不说话的桃子,凑到油灯前点上烟,故意逗对方。

    桃子没说话,被谢虎山气得一扭身出了房间,三胖儿的脑袋在门口探进来,嘴里嚼着谢虎山来时送给他的糖瓜,跟地下联络员一样压低声音对谢虎山说道:

    “三哥,别怕,我姐不敢退!我妈愁的念叨一下午了。”

    谢虎山笑呵呵的瞧着虎头虎脑的金老三:“你妈念叨啥了?”

    “我妈说,找错了对象也不能退呀,退了谁敢给我大姐再介绍对象?谁敢跟这么个活爹抢媳妇?活腻歪了?而且真退了到时候更找不着婆家,别说我大姐,就之前有个想要给我二姐相看订亲的媒婆,下午都吓得登门赔礼道歉,说自己想瞎了心,不知道自己吃几碗饭了,啥身份啊敢给我二姐介绍对象,我妈现在正发愁念叨呢,说我二姐搞不好都得打光棍。”

    金老三对谢虎山如实汇报着掌握的情报。

    此时桃子点着一盏用松油疙瘩做的松油灯走进来,单手“啪”的一声,给弟弟嘴上来了一下:

    “瞎说什么,回屋去,再敢瞎说舌头给你揪下来!”

    金老三马上乖乖捂着嘴回了西屋。

    崖口还没通电,金家也没有烧嘎斯灯或者煤油灯,而是靠更传统的松油灯照明,谢虎山反而觉得这松油灯还挺不错,虽然烟气大点儿,但烧起来有股松香味,挺好闻,把其他气味都冲淡了不少。

    把松油灯在桌上摆放好,桃子小脸很认真的说道:

    “你是啥样人,奶没瞒过我,都告诉我了,说伱从小到大打架惹祸没闲下过,对方让你逮住理,你能把人朝死里揍,四姐也跟我说过她亲眼瞧着你和李家寨人打架的事……”

    “停,去,麻溜上堂屋做饭顺便练吹口哨去。”谢虎山朝桃子打趣道:

    “刚十七就想板着个脸学我奶,给我上课?”

    “打架归打架,只要占着理,你打多大的架我都不怕,你打不过我帮你,打死了我给你戴孝守寡帮你报仇!可不准说那么牙碜的话糟蹋自己名声。”桃子一脸严肃瞅着谢虎山认真的说道:

    “听到没有?你干的是好事,为啥非得让崖口大伙背后骂你是活土匪,骂你抢男霸女,那个好听啊!大伙都议论呢,说刘家没了,金家这个……看起来也不是人揍的货。”

    身上散发着肥皂香味的二桃儿此时从外面拿着两块烤熟的白薯走进来,瞧瞧姐姐绷着脸,趁把白薯放炕桌上的功夫,小声对谢虎山快速说道:

    “下午那会儿,有人在背后议论三哥你也不是好东西,说你还想找女的陪你睡觉啥的,让我姐听到了,我姐就去跟人打架,从你去公社到现在,我姐跟人打了得有四五场。”

    语速极快的说完情报之后,把白薯推到谢虎山面前:“三哥,刚烤的,还热着,我妈让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最后才看向姐姐:“姐,妈和爸找你给三哥包饺子。”

    把话都说完之后,这才识相的溜了出去。

    谢虎山啧啧出声,瞧瞧小姨子,对自己多贴心。

    当然二桃儿也不是自己一来就这么贴心的,桃子之前是用两块糖瓜忽悠大秀儿套自己的话,自己则是在刚来那会儿,用两块儿灯塔加香肥皂把小姨子收买了。

    怪不得桃子绷着小脸呢,这是生气自己一来他家,先把自己名声败坏没了,明明为民除害,非得说那么多厌恶话,又是搞破鞋,又是要让人陪他睡觉,整得他在崖口大队的口碑已经堪比胡汉三,南霸天,黄世仁等经典电影形象。

    毕竟哪个女人也不愿意让别人以为自己嫁给个地痞无赖。

    “啊,行,那我下回注意。”谢虎山对桃子说道,随后又故意问了一句:

    “这回先这么着吧,老刘家把孙女,孙媳妇洗干净了今晚送过来吗?”

    桃子瞪他一眼,毕竟是姑娘,说不出太牙碜的话,小声说道:“外面那二十多人,都是大队里平日跟我家关系不错的,刘家哭着请他们求情,说得罪你的老爷们儿都被抓了,就留老的小的一条活路,别糟蹋女的名声了,不然以后就没脸活着了。”

    谢虎山转头推开窗户,对着院内鸦雀无声的众人大声说道:“他们还怕没脸?下午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站出来,那都是被他家男人胁迫糟蹋的,现在知道要脸了?”

    “怎么的,他家男人睡别家女人的行,别的男人睡他家女人不行?跟我崩一锅儿委屈他们了?老子Der上有钩儿?崩一锅能把肠子勾出来?多大点事儿,跟刘金锁欺负别人家姑娘时说的一样,那怕啥,又没少块肉,崩完回家洗洗呗!”

    这话让桃子直接一个倒憋气,话怎么越说越牙碜!崩……这话怎么都大声嚷出来了,自己弟弟妹妹还在西屋呢!

    “不送也行,让他家挨家给那些姑娘媳妇家里磕头认错!要是明天天亮,让我知道今天晚上没磕完,哪怕有一个人告诉我,刘家没登门磕头,老子明天站村口当着全大队的人把老刘家的男女老少扒光了吊起来!给刘家彻底扬扬名!”

    “也不打听打听,中坪谢家连日本鬼子都宰过,打架打了几十年,哥六个死了四个都没怂过一下!要是还有人不服,想再和我碰碰,今晚就找我来!不过要是弄不死我,可别怪我弄死你一家!”

    谢虎山对来说情的人喊道:

    “听清楚没,听清楚该送信送信,没听清楚进来上炕,我跟你们再说一遍?”

    二十多人眨眼之间就乱哄哄跑了个一干二净,院子里只剩下手足无措的金满仓夫妇。

    “外面冷,叔,婶,回屋歇着。”等人走光,谢虎山招呼两人回屋。

    “哎。”金满仓连声点头,拉着媳妇从旁边进了堂屋。

    李巧枝朝姑爷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差点都要跟别人一样喊自己姑爷一声三哥:“三……虎三儿啊,窗户关上吧,冷。”

    谁家姑爷都没自家姑爷第一次登门露脸啊……

    自家姑爷第一回来自己家,就有了乡亲们送的外号:中坪土匪,崖口活爹。

    桃子满脸愁容,三哥不听自己话,奶奶教的招也不管用啊,明明他是想让刘家给苦主们赔礼道歉,可非要故意说那么牙碜,让大伙夸他都张不开嘴。

    “我包饺子去了,杨领导回去了吗?没回去住公社的话,用不用包好了给他送点儿。”桃子认命的叹口气,对谢虎山问道。

    谢虎山摇摇头,夹着烟说道:“不用,老杨老张他们估计这会儿已经该喝的都快跟你们公社领导拜把子了。”

    “我毕竟是受害者当事人,跟公家一起吃饭,那不是等着别人背后骂我跑关系走后门不是?我是有原则,讲道理的老实人,能让人挑出这毛病来?所以回来吃饭。”

    “那老刘家他们三个呢?”桃子看向谢虎山,想起中午他干的事,眉梢弯起,嘴角也忍不住想上翘,昏黄的光线中,脸上挂着柔和的笑。

    在崖口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刘家爷仨,被三哥一个人就收拾了。

    谢虎山捻掉烟蒂,拿起烤白薯撕着外皮:“公社领导们还是很公正的,为民做主,对方那仨货,老冯跟你们公社的特派员才联合审了半个点儿,就把大伙揭发的罪名全招认了,连昏迷的都醒过来了,他还能用手指头签字画押呢,那胳膊折一看就是装的,我估计过两天你们公社就得召开公审大会喊大伙去看,从严从快崩了他们。”

    “三哥,原来刘金锁胳膊折了是装出的?”在堂屋偷听的三胖儿忍不住从外面探出半个脑袋,震惊的看向谢虎山。

    他下午可是一直跟小伙伴们吹嘘,刘金锁的两条胳膊是自己未来姐夫砸折的。

    “那可不,装的可像了。”谢虎山看了旁边的桃子一眼,故意说道:

    “比我装拽子还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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