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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抉择,谁敢拦我?!

    麒麟军自中州都城出发,顺着水流去往江南十八州,这一路上都是顺势而下,极省力气,速度本来应该极快,但是因为到处打仗,以及李观一所部所作所为被宣扬出去。

    这一路上,都有人来投,之前准备的船只能不能容纳这些人且不说,就只是这来投百姓络绎不绝,就很大程度地让麒麟军的行进速度大幅度降低。

    李观一离开学宫的时候,最初墨家一脉的大部分弟子随着他走,倒是可以就地取材,制造新的简易机关船,也能去花钱买来大小船只。

    这就导致才从中州之地出去的时候,人数就已经大幅度膨胀起来,水路之上,先是墨家的巨型机关船在前面开路,甲板上竖着麒麟军大旗。

    后面则是墨家机关船,再然后是寻常的商船,乃至于是渔船,甲板船,船上都有百姓。

    这又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便是不同船只,行进速度不同,机关船以机关催动,可是商船就需风力,至于那百姓的单板渔船,那更是倚靠着人力死撑着。

    却在李观一头痛起来的时候,那大江之上,忽然传来大笑声音,那笑声苍凉壮阔,似和天地相接连,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豪气: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那渔船之上的渔夫放下手里的鱼竿,摘下斗笠,水天相接之处,站起身来,却是一位肩膀极宽阔,鬓发微白,兀自雄壮的汉子,时而恰好突有风起,起来了波涛。

    那大汉腾空,抬手一招,就有蛟龙法相出现,长吟不绝。

    那蓝色通透蛟龙盘旋,将那大风打散了,整个江面上波涛汹涌,可是诸多的船只却是平稳,那稍有老迈的大汉就只踏着水而来,气魄不凡。

    百姓都以为是见了水龙王,不少靠水打鱼的百姓脸都白了。

    然后他们看到那位穿着道袍的麒麟军大将走出。

    老者走过来,竟然是推金山倒玉柱,只是半跪于地

    背后蛟龙低头,肃然道:

    “寇于烈,拜见主公!”

    “末将奉晏代清先生,元执先生之命,率我水军儿郎,前来相投!”

    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有些说不出话来,那个和他们一起吃饭,所作所为都平实质朴的少年郎,此刻却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气魄,寇于烈早早前来,率了麒麟军水军校尉们来了。

    “元执先生猜测主公遇到这样的困难。”

    “却也知道主公不会抛下这些百姓,所以遣我等来此,他说虽然不同船只,速度不同,但是若是以主舰为核心,然后不同区域船只都有校尉在,大小船只以绳索,铁链相连。”

    “外借铁链拉动,内则以军阵之气相联。”

    “则可以尽退如一。”

    “我等正是为此而来的。”

    怒鳞龙王寇于烈加入之后,这船队的速度总算是保持在了一个标准的姿态,只是却也没能抵达理论上水运速度的极限——

    因为不断有闻讯赶来的普通百姓。

    世家大怒,打算要靠着武力强硬地把百姓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中州大皇帝亲自下令:“百姓所为,皆是自然,乃为天下之民,而非汝等之民。”

    “李观一为朕天策上将军,汝等勿拦。”

    因之前秋猎,皇室分支支脉的家主都被那权臣以神兵射杀,宗室慌乱,中州又有姬衍中这位宗师境的宽厚长者在,这几日里,姬子昌奋发勇力,改革宗室,收回权利。

    一时间命令下来了,又因那权臣秦武侯,威风太过,下手太狠,麒麟军的甲士只要听闻此地有人要投来,便有数骑而来,前些日子,赵家就是不信邪。

    那一日死死扣下百姓不让他们离开。

    见了麒麟军甲士来,竟是恼恨起来,那位大公子拉弓把那几个贱民射杀,又率众人要把那两个麒麟军甲士给打杀了,做一个死无对证。

    那两位甲士都是二重天修为。

    寻常军队只入境级就可为伍长,但是在这具装重骑兵里,二重天才是单兵战力,可虽然是两位披甲的二重天武夫,世家底蕴也足够,把他们打得重伤,但是毕竟是经历过许多恶战的武夫,硬生生披着重甲,骑着龙马逃出去了。

    第二日,来的却是五百骑重甲。

    由当世骑将数得上的凌平洋亲自率领,把这一支世家踏破了,大公子被射杀,之后再无人敢于阻拦,只是那李观一的权臣之名,跋扈的名号越来越大,也越传越广。

    等到了通过中州的水路关隘的时候,多有世家,贵胄,将领,甚至于一些家世还不错的百姓们汇聚在了那关口,交头接耳,却打量看着李观一等人模样。

    水流的声音,轰然若雷霆,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由地安静下来了,众人远远望去,皆是骇然失色,却见水路当中,是一艘极大的墨家机关船,吃水极深,就算比不上四灵级的宝舰,却也是主战级别机关船。

    在这大船背后,不知道多少船只,以铁链相联,苍茫蛟龙法相在天空盘旋,每一艘船上都站满了人,为首大船上一把战戟指着天空,战戟之上悬着猩红色的旌旗,烈烈翻卷。

    凌平洋则率领着一千铁骑顺着江安奔腾如雷。

    浩荡磅礴。

    “吾主前来,速速打开道路!”

    与其说是外传的麒麟军裹挟百姓,更像是大将诸侯在出巡,中州边关不敢阻拦,速令李观一所部通过,气势磅礴,名声越发大了起来。

    只是自此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前方就是应国疆域。

    李观一所部率领了足足数万户的百姓,中州之地的那些船只几乎被文鹤都买空了,又有学宫里那一批墨家的学子不眠不休,不断去制造新的机关船。

    甚至于将机关船的要求降低到了可以带人走就可以。

    环境算不上是很好,实际上颇为拥堵,然后每到了一个地方,就当即驻扎下来休息,第二日起来再继续出发,这样速度虽然缓慢许多,但是可以尽可能多地带人。

    人数越来越多,其中人员成分也驳杂起来了。

    有真正困苦的,在本来地方活不下去的百姓;却也有那些在当地犯了事,欠了钱而不还,亦或者在当地结仇的破落户,想要占便宜的混混泼皮们也混进来,其中甚至于有各大世家的死忠。

    却被那魏玄成一个一个拎出来。

    这家伙的眼睛简直像是有什么神通一样,什么毛病都可以找到,然后顺藤摸瓜地拉出一片来。

    房子乔,杜克明,魏玄成等为首的王通夫子弟子,制定了在行进途中的简单管理规矩,法令,整顿之后,有小偷小摸者,有欲图谋不轨者,皆被找出,按照律令处理。

    而其余有功劳者,则皆有不同的奖励。

    于是世家派遣出的探子所见,这本该被他们看做是乌合之众的流民团体‘皆进退有度,设下营寨,并无杂乱,男子出力,女子烹饪,孩童汇聚,由学子传文习武’

    ‘法令严明,所经行之处,秋毫无犯’

    世家中人素来都有同气连枝的说法,历朝历代,就算是世家之间彼此有嫌隙,可是当有外人挑衅世家身份的时候,各地世家都会相帮衬一把。

    李观一所作所为,已经动摇了世家的根本。

    是以在他一行抵达应国疆域的时候,却早就已经有说辞宣扬出来了——“李观一所作所为,正是卑鄙无耻之人,乃是携民而来,保全自身。”

    ‘正因为天下群雄,皆是有情有义,宽仁无比,故而才会因为李观一携了百姓,才不会对他动兵马拦截,此人正是借助这天下群雄的仁德之心,方才带着这些百姓做个挡箭牌’

    ‘是因此不忍攻击的群雄诸侯名将才是仁德’

    ‘李观一,硁硁然小人哉!’

    说出这般言论的人,算得是思路明白通明,倒果为因,有名士隋凌波观之,叹为观止,旋即心思想了明白,这世家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不过是为了泼脏水,是害怕自己底下的百姓也去。

    隋凌波旋即前去村镇之中,见已经有百姓拖家带口,打算离了这村子前去投奔李观一麒麟军,村子里的村正想要阻拦,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反倒是难以拦下。

    有一部分人哪怕是舍弃了屋子,田地也要过去。

    询问的话,就是那夜驰骑兵,天下闻名,虽然是重甲骑兵却又极擅长疾驰奔袭,那夜重道已是攻克好多城池,打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

    隋凌波道:“几位不知道李观一是个欺世盗名的人吗?”

    那老农民回答道:“哦,确实是宣传过了的。”

    隋凌波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

    老农民咕哝了下,道:“我看着您也是个有学问的人,我和您说个事情吧,在我还小的时候,村子里有一口井,那井水甘甜,还有人说是神仙留下的,喝了能够医治百病。”

    “医治百病那肯定都是江湖骗子们瞎说的啦,但是好喝是真的,喝了身子骨要硬朗也是真的,大家就都去那里打水喝。”

    “只是后来城里的老爷们说,这井水不好,里面有什么什么血水,喝了好喝,其实会损害人的寿命,后来大家慢慢的不去那里打水了。”

    “可是老爷们却把这一口井围起来,还修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然后大家都喝不到里面的好水了。”

    隋凌波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农民白了他一眼:“老爷们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

    “可老爷们说什么东西不好,那可不一定是这东西不好,只是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老爷们不想要你做什么事情罢了。”

    “俺们只是不怎么识字。”

    “俺们又不瞎。”

    老农民咕哝几句。

    隋凌波道:“那你不怕真的和世家宣称那样,李观一只将你们拿过去了当盾牌,根本没有把你们当人看吗?”

    老农民笑起来:“真是笑话。”

    “说得我们在这里不被欺压似的。”

    他推着木板车,用肩膀把隋凌波这位名士撞开,骂道:“一股子酸味的老书生,让开,不要挡路!”

    隋凌波怔住,旋即只笑,不以为意。

    天启十一年八月,麒麟军与百姓入应国,应国各地百姓之中,亦有流民逃窜,欲入麒麟军之中,是以应国官员皆震怒,与中州不同,中州官僚世家对于百姓掌控很低。

    可是应国对百姓的要求极为严苛,几乎不允许远离居住的地方,但是总有各种各样原因失去了土地,家人的百姓,成为了无地无产无房的流民,四处流窜。

    这些人没有土地,没有办法耕田种植粮食,交不上税,却还要花钱赈灾,在过去的时候,应国官员是不喜欢这些流民的,他们既不肯给这些流民分地——

    毕竟这地就是他们家族的。

    他们总不可能从自己的身上剐肉出来。

    又不能彻底抛弃不管。

    只是保持着不让这些流民饿死的程度,让他们成为了一种廉价的,不用什么代价的劳动力,可是等到这时候,这帮流民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打算离开的时候,他们却意识到了问题。

    不能让这些流民离开。

    离开这里,前往江南十八州,那里和应国,陈国不同,那里经过了十多年的战乱对峙,有的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垦的土地。

    这些流民去了很快就会成为良家。

    成为一方势力最为重要的中坚力量。

    他们开始发动自己的力量,一方面开始引导舆论,让李观一名声降低,但是却发现,难以奏效,旋即却又因为名望的原因,断然不可能去挥兵劫杀百姓,反倒是被卡住了。

    文鹤的计策成功奏效。

    李观一此举分明是硬生生在他们身上割肉。

    但是他们偏偏不能够进攻。

    李观一携民渡江,结果应国大将去拦截诛杀百姓,这样的事情只要出来了,那么第二天,姜万象就会大怒派姜素直接把做出这样事情的人给剐了。

    应国苍西城中,却有一守城大将,名为严宝泰,素来对百姓苛刻,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极其严重,却又擅长伪装自己,应付过了来自于应国都城朝廷的勘验。

    素来无事,只是这一次,麒麟军到来,麾下民生沸腾,李观一所部通过这里的时候,他却让人把水路给截断了去,派遣五千兵马和墨家机关把手,不能通过。

    李观一出来的时候,严宝泰大呼道:

    “秦武侯要去何处?”

    李观一没有回答,文灵均踏前一步回礼,嗓音沉静:

    “吾主回江南,将军何意,为何要拦下我等?”

    严宝泰哈哈大笑,不答反笑起来,道:“原来是文家公子,我和你父当年还算是朋友,多喝过几杯酒水,你却不认得叔叔了,我当然知道麒麟军秦武侯的封地在江南。”

    “但是,这里可不是你麒麟军的地方,这里是我大应国的疆域,此地乃是我大应国的边关,没有我主公的口令,本将怎么可能放你们离开?!”

    “且住!”

    “等本将军上书一本,禀报了朝廷,若是陛下下令的话,那我就让你们离开,否则的话,恕难从命!”

    严宝泰的态度很硬,李观一带着百姓,不愿和他们相争,严宝泰回去之后,和左右谋臣幕僚商谈,一方面速速派遣了兵马过来,继续加派兵马封锁住前面道路,不允许李观一所部通过。

    一方面则是镇压自己治下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流民。

    “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本将的治下。”

    “岂能让汝等去投了江南。”

    “你们只是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早早去投胎,不也是美事一桩,本将却要被你们害了名望!”

    严宝泰恼恨,谋臣询问他是否要去禀报朝廷,严宝泰神色凛然,道:“禀报朝廷?现在我大应国上上下下,都在应对着陈国和突厥,若是再让李观一回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本将军也不会和李观一有所冲突,不会去打杀他,只是封锁住他的道路,不让他走!”严宝泰冷笑道:“他麾下带着几万户的泥腿子,一户六七人,那至少要十几万人。”

    “一旦从我应国通过还能带着百姓,最后会有多少?”

    “十万户人?几十万人带着干粮汹涌过去,那是抽调我大应国的血肉去让李观一崛起,这等事情,主公看出来,却也不能做,不能阻拦。”

    “我等身为臣子,就是要为陛下分忧。”

    “这样会坏了名声的事情,就活该是本将军这样的人去做。”

    严宝泰又道:

    “再说,李观一所部的人多,根本不需要去动刀兵。”

    “每天人吃马嚼,他船舱吃水够深,能带多少的粮食?我听说他们每到一地都要补给,一旦没有吃的,这些人马上就要暴动起来了,李观一能约束得住?!”

    “到时候他麾下的这些个流民饿死,不就证明了李观一的所谓仁德之名,都是个放屁!”

    “况且,现在已到了秋天,大应地处北方,气候严寒,这个月开始,这天气就会一天比一天冷下来,那些贱民都只是穿着一层单衣,还在水流附近,过不了几天,就会开始风寒。”

    “一旦没有吃的,又中风寒开始死人,就会出了瘟疫。”

    “哼,李观一,李观一。”

    严宝泰恨恨道:“想要踩踏着我主陛下的名望,赚取天下仁德的大名,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地方?!本将军偏不允你得偿所愿,你就在这里困死,没了这大名!”

    李观一所部麒麟军在这里等待了两天时间,文鹤和文灵均都叹息,他们的才气,早就看出来了这严宝泰的目的,也算是个阳谋。

    文鹤轻声道:“就要看主公要怎么做了。”

    “如果翻脸的话,之后的路就不好走了啊,应国大帝不会明面上派兵,不会明着撕破脸,可君王身为国家重器,也不会如同君子那样一言九鼎,做些事情干扰我们,理所当然。”

    “毕竟,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这样做。”

    他叹了口气,道:“其实还算是好了。”

    “毕竟这小子没有把尸体浸泡在河流上游,其实只需要找百十头猪羊的尸体,用渔网网住了,放在上面,水流就这样一冲,到时尸体不会被发现,可是咱们这些在下游喝水的,都免不了瘟疫。”

    “没多久,怕就会出事了。”

    文灵均见了鬼似的看着文鹤。

    文鹤笑道:“这一招有伤天和,看来对面不会用。”

    李观一看着自己被子里的茶,之前还喝茶,听了文鹤的话,他觉得忽然就有一点喝不下去了,李观一咧了咧嘴,道:“先生,我们的粮食还有多少?”

    文鹤道:“准备了许多的干粮,百姓来投的时候,也都带着了自己的口粮,怒鳞龙王捕杀了鱼,省下些吃的话,还可以支撑三天。”

    李观一道:“三天……”

    他安静坐在那里。

    第二日的时候,李观一要求见严宝泰,严宝泰仍旧是站在那关上,大笑道:“秦武侯何等威风,本将军可不能拦着诸位,也不敢拦截麒麟军!”

    “诸位可以走,本将亲自送你们出关,可是,这些个流民泥腿子,得要留在这里。”

    “放心,侯爷离开之后,等到了陛下的圣旨来了,本将军立刻就把他们放出去,哈哈哈哈,我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而肥。”

    严宝泰的声音极大,许多百姓听到这之后,脸上神色都有些仓惶恐怖,看着那少年,李观一呼出一口气,看着前方,文鹤,文灵均,风啸,房子乔,杜克明,魏玄成则是看着李观一

    李观一眼前抉择,到底是舍弃这些百姓,还是和应国产生冲突,纵然不至于彻底大战,但是之后道路,却也肉眼可见的难以前行。

    一片死寂之中,严宝泰已带着一丝笑意。

    李观一忽叹了口气,伸出手,战戟鸣啸声音炸开,忽然抖手一抛,手中战戟抛出去,只是一瞬破空而去,直接斩破了前方关隘大门,气浪肃杀,把严宝泰掀飞出去。

    秦武侯的声音肃杀,远远传出:“麒麟军,提枪。”

    “民不弃我,我不弃民。”

    “我看,谁敢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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