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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邛县县令

    第70章邛县县令

    许是知道朱文琅等人必定要去命案现场查勘,第二日一早,那郑如宗便来了了驿馆,他是骑着马来的,并未坐轿,随行的还有十余部属差役,也都个个骑马,人人精简劲装,倒是一支威风凛凛的小小马队。

    刚到驿站,此时朱文琅几人正吃着点心,见郑如宗一来,朱文琅笑道:“郑大人,这么早啊?”

    “想必今日恩公会去看命案现场,下官自须相陪。”

    “郑大人,不要恩公恩公地叫,朱某年轻,听不惯我也受不起啊,你就直接叫我文琅便好。”

    “哪里,恩公对老朽确有救命之恩,这声恩公还是该叫的。只不过如果恩公不习惯,那老朽便称恩公朱大人也可,朱大人份属朝廷钦差,叫声朱大人总不为过吧?名讳可万万不敢直呼。”郑如宗笑道。

    “那……那也由得郑大人了。郑大人高寿几何?”

    “老朽五十有二了。”

    “郑大人年事已高,还能骑马奔波,身子健朗得很哪。”

    “朱大人过奖了,老朽出身行伍,早年也曾上过战场,杀敌立功,骑马本就是吃饭的活计,不在话下,只是如今老迈,身子骨早已大不如前,年岁不饶人啊,呵呵。”

    “晚辈实是佩服得紧啊。”

    “不敢不敢,朱大人年少有为,武功卓绝,实是前程无量,必有一番作为。老朽老矣,苟延残喘罢了。”

    “那今日我等怎么走?”

    “命案现场在邛县县境内,离成都府往南还有二百余里,尸首也停放在当地县衙仵作房中,今日早早出发,明日黄昏可到邛县县境,欲勘察现场和尸首只能留待后日了。”

    “哦,原来还须两日路程?我还以为就在成都府附近呢。那我们即刻动身?”

    “恭候钦差大人之命。”

    “郑大人又来了,都说了无需客套。郑大人请。”

    “朱大人请!”

    驿馆差役闻言牵过马来。

    朱文琅等五人的马都已喂得饱饱的,在差役的精心照料之下,精神奕奕,不断刨地吐气。众人翻身上马,数十匹马一阵风般驰上官道,向南而去。

    二百余里路程对朱文琅等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快马不停的话一日也就到了,只是那样的话只怕马也得给跑废了,又非紧急军务,自然须得爱惜马力,无须如此着急。再说此次是与郑如宗等人一路同行,郑如宗官居三品,年过半百,随行的捕快也都并非习武之人,虽说都打熬得好筋骨,却也不必太过耗费体力,反正这案子已发生一月有余,再赶也来不及了,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一行人不急不慢地朝着邛县境而行,一路上郑如宗和朱文琅说笑不断。

    朱文琅发现这位郑如宗大人虽说出身行伍,却也是饱读诗书,谈吐不凡。早年在军中效力,建大明王朝之后,曾参加科举,中得举人,实是个文武全才之人,只可叹年事渐高,只做到三品大员,若是再年轻一二十岁,便会是大明朝廷不可多得的鼎柱之臣。

    这郑如宗在军伍之时属常遇春管辖,与常遇春也甚相得。常遇春乃洪武皇帝朱元璋手下得力大将,臂长善射,勇力绝人,与徐达汤和等人齐名,论功封爵鄂国公,朱文琅在宫中早听说过无数关于他的传奇之事,自言能领十万军横行天下,军中有“常十万”之称,可惜大明朝建立之后的洪武二年便在北伐中原的路途之上,暴卒于军中,年仅四十,让朱元璋伤心不已。

    朱文琅隐约听上官雷说起过,常遇春英年早亡乃是因早年间受武林高手所伤,据说还和一个叫什么明教的帮派很有关系,常遇春和那个明教的教主还是结拜兄弟。只是朱元璋早已颁下圣旨,下令大明禁言明教,所有军中明教弟子皆须退教,不许再提与明教相关的事,违者重罪论处,所以上官雷也所知不多。

    常遇春死得早,那时自己还有襁褓之中,不懂人事,从未见过此人。此时听到郑如宗居然是常遇春的部属,兴致一起,忙追问此事。

    可一说到常遇春与明教教主相关的事,郑如宗便有些吱吱唔唔地闪烁其词,总之便是说上官的私事,自己位份低下,不明内情,他也不甚清楚,朱文琅也只得罢了。

    听那郑如宗说,朝中大部将军原来都是明教中人,若是真想问清楚,那自然有大把的人可以打听,不怕不知道内情。不过说起来,朱文琅也只是好奇心起想弄个明白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见郑如宗为难也就不再多问了。

    这边朱文琅兴致勃勃地和郑如宗聊天,上官灵在旁边也听得入神,后面丽娜等三女却并不在意他们说些什么,稍稍落在后头,也不知互相之间说些什么悄悄话,时不时听到她们互相打闹取笑的声音。

    果然,到日落时分,一行人到嘉定府的大邑县(今成都市辖大邑县),他们要去的邛县(今成都代管县级市邛崃市)也属嘉定府治下。

    朱文琅和郑如宗商量之下,也并未去通报大邑县令,免得又是迎来送往一套官样文章的麻烦,只是扮作寻常过往客商,找一家客栈歇宿一晚,第二日是又早早起程,再行得大半日,一行人终到了邛县县衙所在的临邛镇,早有差役快马赶在前头,告知邛县县令莫多,莫多率衙役到镇外迎接。

    “钦差大人一路劳顿,今日便不办差了,莫多你就直接带我们去客栈吧。”郑如宗在马上道。

    “得令!将军!拜见钦差大人。”那莫多看起来四十余岁年纪,身材精干,脸形削瘦,说起话来两撇老鼠胡子一翘一翘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便是个浑身都是机关消息,略按一按便会跳起来的精灵跳脱角色,听到此话,并不多言,朝朱文琅等人一抱拳躬身,转身便在前头引路。

    丽娜唐玥等三女在后头,看到莫多那副老鼠胡子一抖一抖的模样,觉得有趣,悄悄咬着耳朵,叽叽喳喳轻笑个不停,不过旁人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无人理会。

    “将军?”朱文琅迷惑地问。

    “呵呵,这个莫多,曾是我手下的一个百户,因积军功换了个候补知县,后来遇上邛县原来的县令马大人丁忧出缺,吏部便给他实补了邛县县令之职。我也是来成都上任之后,因为命案之事来此邛县才知道的。还是他认出我来的,我原来并不识得他。”郑如宗呵呵笑道。

    “哦,原来是军中旧属,怪不得叫郑大人为将军呢,呵呵,好啊,都是文武全才,行伍出身又中文举啊。”

    “朱大人过奖了。咱们行伍出身的人,做事都比较干脆利落,这个莫多,还算能干,六七年间把这邛县治理得还不错,只不过就是有点臭脾气,不太买别人的帐,有什么说什么,也就是我的话还听一点,所以当县令六七年了,都一直还升不上去,朱大人有机会的话多多提携提携才好。”郑如宗看一眼走在前面的莫多,侧过身子悄声对朱文琅说。

    “呵呵,这个自然,只要是能员干吏,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帮忙。咱们住在客栈里吗?”

    “哦,邛县县小地偏,县里的驿馆只有两间破房子,屋顶子都漏水,没法住,真要住的话就只能住进县衙里了。我也怕打扰地方,所以上次来时我便命莫多不用搬出县衙,只需安置在客栈,随行之人和县中的衙役同吃同住即可。我看钦差大人也是性情中人,不会讲这多虚礼,所以就自作主张,一并安置在客栈了,朱大人千万莫怪才好。若是朱大人要住县衙,我也即刻命莫多搬出,给朱大人布置妥当。”郑如宗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朱文琅看他的反应。

    “呵呵,好,好好,这样最好,郑大人的安排正合我意,我们远来是客,哪能把主人家赶出门呢,是吧?”朱文琅一边说一边笑,郑如宗看他说得实在,才放下心来,笑道:“我就知道朱大人必定也是这等意思。”

    “那店钱谁出?”朱文琅心细,问道。

    “哦,这个,自然是我布政衙门从办案用度中支用的。莫多当的是个穷官,除了那身县令的官服,身上扒拉扒拉也弄不下来几个钱。”郑如宗笑道。

    “哈哈,那就别为难莫县令了。”朱文琅笑道。

    后边的三女听郑如宗说得有趣,又是叽叽喳喳一阵轻笑。

    晚饭也是客栈老板端上来的,郑如宗和朱文琅等人正边说边吃,朱文琅突道:“郑大人,晚上反正也没什么事,我们就去看看那些被害的尸首如何?”

    郑如宗一愣:“朱大人这么着急吗?两日行程劳顿,朱大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呵呵,没事没事,不累,反正也闲着没什么事干,郑大人只管歇息,派个人带我们去看看就行。”朱文琅笑道。

    郑如宗又看看上官灵,上官灵也含笑点点头不说话。

    “那好吧,先用饭,用过饭老朽就带朱大人过去。”

    “郑大人年岁已高,一路劳顿,另派个人带我们去就行了。”

    “呵呵,钦差大人都不嫌累,老朽哪敢喊个累字?何况老朽行伍出身,当年也是喝风饮露的,虽说现在年纪大了些,这几百里路却还累不倒老朽。再说有很多事,下边的人也说不清楚,还是老朽去比较好,朱大人只管放心,还是老朽带大人去吧。”

    “那就辛苦郑大人了。”朱文琅拱手道。

    匆匆把饭吃完,朱文琅道:“走吧。”站起身来。

    旁边唐玥也把碗一放,蹭地一下站起来:“我也去。”

    “对,我们也去。”旁边唐玥的跟屁虫丽娜也忙放下碗。

    “你们去干嘛?”朱文琅白了她一眼。

    “我就要去!怎么了?不能去吗?”唐玥微微昂起头,挑战似的说。

    朱文琅迟疑一下,摆摆手:“行行行,去去去,别吓着了就行哈。”

    “谁怕谁啊?”唐玥见斗争胜利,也不再多说,只是微微嘀咕了一句。旁边的唐佩儿见真个要一起去,也站起身来。

    “郑大人请。”上官灵早已站在门边,手一让,示意郑如宗先行。

    “上官少侠请。”郑如宗先行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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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仵作房设在邛县的大牢之内,得郑如宗的随从来报,莫多和几个衙役,还有一个四五十岁仵作模样的公差早已等在牢院门口,见郑如宗领着朱文琅等人马近,莫多拱手道:“钦差大人果然雷厉风行,刚刚下马便要查看尸首,下官实是钦佩得五体投地。”

    “莫多你别废话,朱大人少年英雄,不同那些凡夫俗子,用不着那些虚情假意的官场礼数,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郑如宗似乎已摸清了朱文琅的性子,笑着对莫多说。

    莫多原是他治下兵丁,现在也属他统管境内的县令,说起话来自然极为随意。

    不过说起来朱文琅也确实不喜欢那些官场上的繁文缛节,一套一套的,双方都如在唱戏一般,事还没干,威风倒是摆得十足。他说话行事都喜欢干干脆脆,不拘行迹不喜虚客套,郑如宗对他的这脉,倒是号得极准无比。

    “遵命,将军。那两位大人请随下官来。”莫多毕竟行伍出身,做事也干脆,郑如宗既这么说,便马上不再罗嗦,直接道。

    朱文琅郑如宗等将缰绳抛给衙役,随莫多一起进入大牢。

    大牢之中晦暗阴森,前头的仵作持灯笼带路,转过几条阴沉湿暗的屋檐。

    唐玥是唐门大小姐,虽说走过几年江湖,打打杀杀的倒也经历过不少,但也觉得四下里一股子阴森森的冷浸透出来,唐玥和唐佩儿两个人都心中扑扑乱跳,不禁牵着手紧握在一起,紧紧跟在朱文琅身后不敢远离。

    反倒是丽娜,她在五毒教自小玩的都是蛤蟆、蜘蛛、蝎子、毒蛇、蜈蚣五种毒物,谓之“五仙”,这几种毒物皆是喜阴畏阳,豢养之处都是在阴暗湿冷的山洞里,相比而言这邛县大牢的阴湿根本算不上什么,犹自大大咧咧地跟着众人往前走,完全不似唐玥主仆二人这么紧张。

    朱文琅却晃若不觉,自顾自地跟着莫多往前走,再穿过几处破破烂烂的庭院,已到大牢后院的仵作房,更觉出一阵阴森森的鬼气。

    刚走进仵作房,唐玥已是失惊地手掩小口,轻呼一声“啊”,不由自主地抓住朱文琅一只胳膊,后面唐佩儿也抓住了唐玥的衣衫,身子微微有点发抖,连丽娜这时也有些惊吓,也抓住了朱文琅的另一只胳膊。

    只见那仵作房中点了几盏微弱的小油灯,灯火之下,只见房中用木凳架着几十块大的木板,板上却是密密麻麻地躺着数十具尸首,阴森森的显得诡异无比。

    “来人,多加几支蜡烛!”莫多扬声道。

    果然,几支蜡烛一加,房中顿时亮了许多,阴森之气消了不少,不过一眼看去,密密麻麻摆着这么多尸首,唐玥和丽娜哪敢松手?依旧紧紧抓住朱文琅的胳膊不放,弄得朱文琅好像被二女“押解”着一般。

    朱文琅白了二女一眼,并不说话,却也并不甩开,任她们抓着,只转头问莫多:“莫大人,这里似乎没有五十三具尸首?”

    “禀大人,放不下,这里只是二十几具尸首,别的屋中还有。”

    “哦,那我们先看看这些。”朱文琅拍拍二女,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看。

    后面唐玥和丽娜,似乎觉得这么“押解”着朱文琅也确实不像样,但又不敢就此放开,唐玥依旧抓着朱文琅的左胳膊,倒是丽娜换了一边,到了左边抓住了朱文琅的手,感觉到文琅哥哥手上的温度,扑扑乱跳的心安定不少。至于唐佩儿,本来是抓住了上官灵的胳膊,一时间似乎又觉得不妥,慌慌张张地出得门去,站到院中的冬天阳光之下,不敢再进那阴森湿冷的门。

    朱文琅也不理,就这么带着二女从一个个尸首旁边经过,感觉抓着自己胳膊的两双手是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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