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窗外的光忽然变得刺目起来，但又不是阳光的金黄。
寒冷的空气从门外慢慢渗透进来，这让站在末尾的官员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燕王转头向门外看去，又下雪了。
“马保。”朱棣喊了一声。
郑和站出了队伍，对着朱棣作揖行礼，“微臣在。”
所有人都知道，朱棣要开始清算倭国之事了。
“此番倭国之乱，你有罪。”
郑和立马下跪，“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但是朱棣下一句又话锋一转，“但是你又立了功，开拓了新的国土，也充实了国库。”
“回皇上的话，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朱棣继续说道：“但是过是过，功是功。礼部让朕罚你，兵部和户部又让朕嘉奖你，那朕应当听谁的？”
“马保，你说说，朕应该听谁的。”
郑和抬起头，眼神直直的看向朱棣，“皇上，这倭国有反意，微臣才出此下策。”
朱棣听到这话，眼神不留痕迹的看了看燕王。
“朕听说，汉……燕王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燕王突然被点名，然后转头看了看郑和，此时朱棣的心意不明，燕王并不打算有所动作。
郑和与燕王的目光对上，二人的心中对下一步如何走，已经有了盘算。
“回皇上的话，此事与燕王爷并无关系，全都是臣一人所为。”
郑和果然决定，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但是燕王并不是这么想的，若是此时让郑和一人承担，那么这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将来想要跟自己投诚的人将会有所顾虑。
于是汉王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此事跟臣有关系，郑和只是听命行事。”
因为之前郑和与倭国开战之时，当时还是汉王的自己就已经放下话，是自己因为妃子受辱指使郑和这么做的。
那时的自己还因为此事被朱棣禁足一月，罚俸三月，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若是此时不站出来，那么那些官员会认为自己有没有担当。
“臣因私仇，鼓动郑和去讨伐倭国，郑和也是听命行事。此事的责罚全部由臣一人担责！”
郑和原本想着自己承认错误，让汉王摘出来，这样他就不会失了圣心。
但是他没有料到，汉王是想要搏下圣心以外的那些官员的心。
既然汉王已经站了出来，那么自己此时再揽过罪责就不太好了。
那样自己就会有背主的嫌疑，要知道，现在朱棣在位，所有人的主子都应该是朱棣。
而非太子，亦或是汉王等。
郑和选择了闭嘴。
朱棣的嘴角下沉，脸色明显不悦，跟刚刚喜笑颜开的朱棣判若两人。
帝王喜怒无常，也算是常事。
“胡闹！”朱棣第一句先是狠狠的训斥了一下燕王。
“我朝王爷，肚量就如此之小？妃子受辱不去杀那些当事人，反而将一国都灭了？”
“消息传出，你让那些日日朝贡跟我朝有友好往来的藩国，怎么看我大明朝！”
“狠毒？睚眦必报？半点不容人？又或是残暴不仁没有半点仁慈？”
“你看看你看看，历史上哪个朝代扩展疆土是需要杀那么多人？连普通的百姓都不放过？”
朱棣这一顿训斥，让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蝉。
谁都没有想到，刚才还受了皇帝嘉奖的燕王，在此刻又突然被皇帝训斥。
汉王埋头受着朱棣的训斥，并不意外。
他知道这件事情在这个时候也算是一个大事，朱棣要是轻拿轻放，那就是彰显了大明朝的态度。整件事情就变成了蓄意而为，并非突发事件。
这样的话，那明朝周围的小国就会人人自危，又或是对大明朝群起而攻之。
这是最坏的一个结果。
虽然明朝如今兵强马壮，不怕那些小国，但是若是他们团结到了一起，形成合围之势。
那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若是自己不站出来将这个责任担住了，郑和虽说丢不了性命，但是也会因为那些外部因素受到不小的侵扰。
自己是皇帝之子，对于大明朝内部和外部来说都是何等的尊容。
今日皇帝斥责亲王之事传了出去，那对那些人都算是有个交代。
以皇家血脉来说，不论是处罚还是责罚都会酌情考虑，相比于郑和来说，受到的影响会相对减小一些。
那些大臣和使节总不可能上奏要皇帝杀了自己亲儿子去给一个已经灭国的小国赔罪吧。
“臣知错，请皇上责罚。”汉王这一句话，说得无比诚恳。
“朕念在你是第一次犯，近日也在朝中立下不少的功劳，加之之前已经罚过，望你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燕王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重拿轻放。
赵王睁大了双眼，看了看朱棣又看了看燕王。
就这？
他原本已经开始准备看好戏了。
就这？
看着赵王那不可思议的眼神，燕王悄悄给了一个白眼。
没见过世面。
倒是太子和朱瞻基，面上平静无波，仿佛早就猜到是这样一样。
太子一向是看得透彻，所以刚刚在朱棣动怒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朱棣的心思。
当着外人重重训斥，回家关门又开始夸奖。
面子功夫嘛，他老子朱棣经常这么干。
至于朱瞻基为什么也早就料到，是因为他上辈子也当过皇帝，同样的情景，朱瞻基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以此来推想出朱棣的真实感受和对此事的态度。
毕竟，若是自己，在位期间，拓展了国土。
那史书是会记下，并且重点描述的。
更何况，还让原本空虚的国库变得充实。
那些都是实打实的金银财宝，也是军备，更加可以减少百姓的赋税。
待到明年减免了百姓的赋税，天下人谁不会对朱棣赞不绝口。
得民心，是帝王术中最基础的东西。
郑和看着燕王埋头认罚的背影，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暖流。
这个老乡，年岁虽小，但是有担当，是可靠之人。
要是将来能登上皇位，为自己的复仇之路免去一些麻烦，那便是更好了。
朱棣训斥完燕王，便看向了郑和。
“马保，你作为燕王的从犯，也得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