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存在’的看法,我在‘暗’中看到的画面,这两者要分开看。前者决定渐近线的类型,后者是我的目标。渐近线与心相连,不妨把前者称为心思,后者称为心愿。前者抽象,后者具体。
“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心愿。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实现了这个心愿,我的力量将会获得非同寻常的强化。其实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但是因为我在愿望中加入了其他‘条件’,所以还差了一些。
“从初赛到半决赛再到决赛,一路走来,我遭遇了电击、破皮、断骨、失衡的痛苦,这都是坏事。也有好事:我得到了金步摇、银钥匙,我克服了对蛇的恐惧。特别是在昨天,我不再畏惧火焰。
“但与你相比,那些事都是小事。在过去的半年里,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我们的交集越来越多,我们的心越来越相似。
“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人们产生了某个心愿。经过了许多个时刻的积累,人们有了许多个心愿。不严谨地说,‘暗’根据每个人的心思、特质、本质赋予人们渐近线,根据每个人的愿望书写力的强弱和渐近率的大小。
“如果‘暗’足够真诚,被选中的愿望,大概就是长久停留在人们心中的那个愿望。换一个角度看,在‘暗’降临之后,人们不仅仅得到了渐近线,还得到了实现‘心愿’的‘能力’。
“渐近线与心相连,它是帮助人实现心愿的,它是通往结果的中间过程和必经之路。星主所说的渐近线是‘远古渐近线’的简称,但是七重分布里没有远古这一级别,我觉得‘远古’可能是指结果,而不是渐近率。这些渐近线或许有另一个名字:心愿渐近线。”
慕正光把猜测写在纸上,以免遗忘。他举手向老师示意,在得到许可后离开教室,走到隔壁班窗户边。
这次没等其他人提醒她,徐萦则就先跟老师打招呼出了教室。
两人去往楼梯道密谈。
徐萦则背靠着墙壁,笑嘻嘻地看着他:“上课找我,什么事这么要紧?”
慕正光把纸条递给她,轻快答道:“我明白‘暗’的本意了。”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仰头问道:“哪个‘暗’?”
“覆盖全世界、给所有人渐近线的‘暗’。”
“哦。请讲。”
慕正光俯身,在她耳边说起悄悄话:“如你所愿。‘暗’的本意是帮人实现愿望,渐近线是实现愿望的工具……”
徐萦则小声地打断了他:“我们的愿望是一样的,对吧?”
同学话音刚落,慕正光就给出了答案:“对。”
徐萦则轻轻推开他的脸,略带点无奈地说:“我想也是。我们同时得到力量,是命运认可的同一类人。但你发现的可真晚啊!”
慕正光笑着和她争辩,轻声言道:“那可不一定,我觉得我发现的更多……不,先不说了,具体内容在纸条里。”
徐萦则接过纸条:“好。还有事吗?如果有事,我和你一起出校,如果没事,我回去上课了。”
“没事。不,有事,但我自己处理就行。”
“好吧,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两人都回了教室。
慕正光有事要做,但他不急于行动。他把要做的事写在便签纸上,列一个简易的清单。这一习惯是萦同学带给他的,他从中受益良多。
他理清思路:前天回家没想起来这事,但今天一想,同学录里不仅包含着时光的“运行”,也包含着时光的“存在”。放学后得再回老家取初中同学录,还有初中的毕业照,等等等等。这些曾经被我看为重要的事物,现在也依旧重要,只是程度减轻了。你能用同学录强化自身,我或许也能。我将再次记起往日的风采,从此不轻易遗忘。
下午,慕正光回到家里,他翻箱倒柜,把清单上的东西挨个找出,同学录、毕业照、通知书、奖状、作文、火车票……太多太多,数不胜数。
最终,他面前摆着一大堆杂物。有的杂物很新,比如前几天的电影票,有的杂物则很旧,能追溯到小学一二年级。他把这些早已用不到的东西整理归类,然后安静坐着,等待沙漏上方流逝至空。
沙漏倒转,默默流淌,力量,传至心中。
“原来你强化的是这个。我以为1%太少,但一本同学录加了1%,不仅不少,反而太多。”
慕正光把这种强化称为“辅助变量”:往事不会变,但是随着人的思维、认知、处境、经历的变化,人们对往事的看法会改变。这些往事与渐近线的“性质”有关,但是与被选择的愿望无直接关联。这种强化会影响渐近线的强弱,但它只起辅助作用。踩着冰海豚的人被金步摇打中,渐近线发生变化,或许是因为那人的特质变了。
慕正光收起沙漏,他把整理好的旧物件装进木箱,喃喃自语道:“5%,不多不少。但辅助变量起到了什么作用、强化了哪些方面,暂时还看不出来。”
下午,慕正光在老家吃饭,他用家里的锅做了一道香菇炒牛肉,牛肉味道也偏淡,他想应是腌制的调料不够、时间太短。
晚自习前,他写了张纸条传给萦同学,纸条里详述了他对辅助变量的猜测和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的总结。冰海豚的事,也写在里面了。
徐萦则拿了纸条,一眼扫过,心有所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如此关键的结论,你的智慧,我很喜欢。你的结论,我帮你验证。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会儿,徐萦则到老师办公室里找班主任请假了。但她并未立即出校,她先去了高三教学楼。
这一天,凭霖高级中学二(19)班至少有三个人着手于强化自身。
卢浩在县城里逛了半天,终于在一家宠物店里买到了两只长约16厘米的雀尾螳螂虾。两只虾,一只连壳煮熟,另一只先养着。
煮熟后剥壳,碾碎,清洗去肉,熬煮去油,烤箱烘干。碾碎,水磨,多次重复。过滤,得到固体。烘干,得到碎块。碾碎,滤筛,得到粉末。历经半天的辛苦,他得到少量土黄色物质。
他认为他被好朋友忽悠了,忙了一下午,除了累,没有其他感觉。再一想到一只虾600元,他的心情愈发地不好了。
另一只虾,不煮熟,直接剥壳。
卢浩在磨刀石上快速划擦湿润的虾壳,石面上留下湿粉笔灰一样的东西。它们掩盖了石块里凹凸不平的沟壑和突起,让粗糙的石面变得光滑,大幅度降低了磨损的效率。
卢浩当机立断,不再使用磨刀石。趁超市还没关门,他斥巨资买了个破壁机。打碎,过滤,一气呵成,轻松愉快。接下来只需等它自然晾干,就可得到粉末。
深夜,他疲惫地躺在床上,惊觉笔下光色愈发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