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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434 菜鸟

    午夜时分。

    岩灰色的天空降下尘雾,和远处朦胧的矿山相连。

    酒馆经历了一天的沉默,并未再迎接狂欢的人。

    佩姬锁上了大门,整日像酒馆一样沉默,坐在老摩尔曾坐的地方,拿着那块鼠皮一样的抹布在柜台上摆来摆去。

    她的双眼没有焦点,从木纹杂乱的桌板一直望下去,穿过土地和土地下的尸骨。

    怀里的啁鸣声让她呼吸困难,好像周围有一团团无形的烈焰正手持切肉刀般锯扯着她的身体。

    可她既不愠怒,也不恐惧。

    仿佛一滴浓了数十万人的血落到毛毯里。

    那毛毯现在正蒙着她的脸,使她吸入血腥,呼出狰狞。

    木桌七扭八歪。

    酒馆没其他人。

    罗兰抱着木琴,闲懒拨弄宁静的小调。萝丝和金斯莱对坐,下着盘一败涂地的棋。

    佩姬攥了攥抹布。

    一些决定让她眼睛变了颜色。

    她绕出柜台,静静来到三人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

    佩姬并不客套,甚至有些无礼。

    “道森先生,你和我哥哥之间的仇恨难以转圜。雪莱小姐,你说今日受了侮辱——斯特里特更不该这样对待一位身世良好、品德高尚的淑女。”

    她扫了扫前额的发丝。

    “我当然清楚,这平白无故的帮助不合我们之间的友谊。”佩姬说:“所以我可以承诺,当我成为斯特里特家的主人,将对你们开放宝库——”

    “财富,或奇物,秘仪,知识。”

    “倘若你们需要…”

    萝丝笑得像得逞的狐狸:“哎呀,那可要死不少人。”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死的人会越来越多。”佩姬定定看着萝丝,眼神里仿佛藏着刀,“老摩尔死了,接下来会是谁?我的一切,曾经相识的、同我一起生活的人…”

    “一个个都会死在亨利·斯特里特的贪婪中。”

    “他配不上这个姓氏,也对不起这片土地上的人。”

    金斯莱抬了下手:“斯特里特小姐,我必要先和您说清楚——我是不会参与到一场叛乱中的。即便这是你们的家务事,但仍有损名声…”

    佩姬摇头:“我会将你们的名字隐去。请相信我,也相信我的胆怯。如果你们的名字出现在了报纸上,我的也会,不是吗?”

    萝丝把玩着手里的棋子。

    “说说看,你要我们帮你干什么。”

    “杀死亨利·斯特里特的猎犬。”

    据佩姬所知,围绕在亨利·斯特里特身边的仪式者一共有两位——

    “我哥哥也是仪式者,但只是一环。”佩姬说:“想要推翻他,就要先拔掉这两个‘路障’。”

    她告诉他们。

    庄园里的两位仪式者,一个三环,一个二环,同为「沉思者」之路。

    “你们知道「沉思者」吗?”

    萝丝翻了个白眼:“我们不是从乡下来的。”

    「沉思者」这条道路,查尔斯·克洛伊曾给罗兰展示过它的威能——随着升环,仪式者的身体逐渐腐朽,同时,精神不断向上攀升。

    他们的肉体脆弱不堪,却能在某种程度上操纵时间,复现回忆。

    可以说,越高环,越难对付。

    “二环和三环。”罗兰沉吟:“未抵达高环的「沉思者」恐惧刺杀——这是你想说的?”

    “没错。”佩姬点头:“我清楚他们不会整天在亨利·斯特里特身边。道森先生,我们要等待时机,然后…”

    只要让两个仪式者退场…

    “从明天开始,我会让科勒传出消息。很快,所有矿工就该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我会盯着那两个仪式者。每个月末,他们都将到正在兴建的教堂侧屋做祷告,然后,其中一人会乘车到临镇巡视。”

    “那时是我们的机会…”

    月末。

    不剩几天了。

    “成交吗?”

    佩姬说完,分别看了三个人。

    “帮助我夺得真正的权力。相对,你们将获得斯特里特家族的友谊,并且,家族宝库也将向三位打开…”

    金斯莱垂眸:“我并非仪式者,也不在意世俗上的财富。斯特里特小姐,我想问,您干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这话让佩姬大为惊讶。

    这些日子,金斯莱应该听过、见过全部了。

    他现在问‘为什么’?

    “我当然清楚‘为什么’。”金斯莱扯了扯嘴角,“只是提醒您,斯特里特小姐。当一切尘埃落定,别忘了这个‘为什么’。”

    佩姬沉默片刻。

    “当然。金斯莱先生。我永远不会忘记。”

    …………

    ……

    女孩的尖叫声很快消失了。

    约莫二十分钟。

    不理会床上失去呼吸的姑娘,两个仪式者披着毛毯,赤脚走出卧室。

    客厅。

    不住搓手的威廉正像条营养过剩的肥胖老狗一样不安地坐在沙发里。

    “哦,威廉先生。”年龄颇大的仪式者抖了抖睡袍,将毛毯裹紧,绕过沙发,自顾自倒了杯威士忌,“您等了很久吧。”

    “我倒没等…”威廉转了下眼珠,仿佛想到什么,立刻改了口:“我可等了太久!两位…大人?还满意吗?”

    年轻些的不爱搭理这谄媚的凡人,背着身,仰头欣赏客厅里的挂画。

    这是威廉的家。“还不错,但我希望你下一次能让她们再洗干净点。”

    威廉讪笑:“时间紧迫…这算不错的好货了大人…”

    他见那仪式者转过头,也不尴尬,起身到酒柜边,讨好似地说道:“明日,明日您和您的朋友,是否该去行每周的礼拜…”

    “明天不去。”

    仪式者放下酒杯。

    “明天我们会跟着你。”他看了一眼威廉,有些嫌恶:“你怎么能这一丁点小事都办不好?如果不是你的错,我们不必到那下等人扎堆的地方去闻臭味。”

    背朝他们欣赏油画的年轻仪式者,也跟着重重哼了一声。

    威廉挠挠头。

    “大人…”他笑嘻嘻端起酒瓶,又给他倒满一杯,“那样的信,还有吗…?”

    搓了搓手指。

    “「烈焰雕刻」?”年龄不小的仪式者眼尾笑出皱纹:“你不会认为,花一点钱,就能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吧?”

    “大仪式,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掌握大仪式——哈,恐怕你连大仪式都不清楚是什么。我为什么要尝试同一头野兽对话…”

    他摇摇头:“干好你该干的,凡人,别打听、也别贪婪你不该觊觎的东西。”

    他看着威廉拧好瓶盖,端起阔口玻璃杯,晃了晃,仰头尽饮。

    可这时。

    他的余光忽然发现,有阴影落在了脸上。

    那是…

    一只雪亮森寒的手套。

    咔嚓——

    它击碎了玻璃杯,让那飞溅的碎片全部刺进他的脸上:不等涌动的「秘」凝聚成哪一种救命的力量,第二拳抵达了他的面前。

    生着尖刺的金属手套,砸碎了他的面骨。

    一些刺进口腔,一些穿过眼球,随震动惯进大脑。

    仪式者只堪堪发出一声短暂的‘啊’——

    然后,整个身体被举起来,砸向了他的同伙:那背身赏画的年轻仪式者。

    ——短短不到两秒。

    只够他回头,将表情从淡然变成惊恐。

    年轻的仪式者被砸了个趔趄,惊恐中摸向腰间——由于刚才的‘释放’,他只能摸到一把腿毛。

    除此之外,还有黏在手心里的,挥之不去的死亡。

    他大叫一声,从未落到如此境地的必然也不清楚该如何应对——他被炮弹一样砸过来的拳头打在小腹。

    铁拳和肚皮之间拉出一条鲜红粘稠的线。

    然后是胳膊,下巴。

    他仿佛一个恶劣姑娘手中的玩偶,被从肩膀关节拧断了手臂,又因她的好奇揪掉了脑袋。

    他的骨头喀喀作响,但痛觉却越来越少…

    咔嚓。

    他被拧断了脖子,抽搐着倒在另一具尸体面前。

    房间安静了。

    二十秒。

    威廉吹着口哨,俯身用他们的衣服擦干净手套,脚跟轻抬。

    咔嚓,咔嚓。

    依次踩碎了他们的颈骨。

    口哨声轻快。

    胖先生也轻快。

    他在地毯上蹭了蹭鞋底,将半瓶威士忌倒出一小杯,一饮而尽。

    “我喜欢菜鸟。”

    他回头看看尸体,笑了一声,推门离开。

    门口没有人,但远处站着不少斯特里特家的守卫。

    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哎呀,两位大人…实在太忙了。”胖先生搓着手,到跟前搭话,笑眯眯递出一支上好的烟卷:“大概一整晚都要忙…”

    守卫左瞧右瞧,接过烟。

    “那明天…”

    “明天就包在我身上。”威廉扬眉:“难不成你要搅了两位大人的乐子?”他向身后的房子使眼色,胖手在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

    “那可是能用法术杀人的…”

    守卫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威廉先生,您今天找的姑娘真漂亮。”

    威廉知道他什么意思,转着眼睛,笑容更盛:“那要看明天的结果了,我的朋友。”他拍了拍领头守卫的肩膀,垫着脚尖,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斯特里特大人可说了,要让整个镇都知道。”

    他说。

    “倘若成了,不单我高兴,您不也要高兴吗?”

    守卫借着他划燃的火柴,点燃烟头。

    美美吸了一口。

    “包在我们身上,先生。”

    “我会让那些矿老鼠知道,这片土地谁做主。”

    威廉满意极了,并祝彼此明日一切顺利…

    玩得开心。

    小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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