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音寺。
即便是在白昼，洞府内依旧弥漫着昏暗的气息。
相比百年前，小雷音寺的空间至少扩张了两三倍，殿宇摆放的佛像数量也有显著增长。
所有佛像栩栩如生，并且能明显看出鬼市八部的特征。
很显然，小雷音寺入驻深层鬼市后，无可避免的逐渐蚕食鬼市八部，从而诞生大量孽佛。
殿宇中央依旧是黄眉假扮的如来佛祖。
而仅次于黄眉的佛像共有四尊，代表着小雷音寺地仙层次的真佛，再次则是人仙的菩萨。
罗汉佛像散落墙角，寻常泥塑跪倒在诸多佛像前。
小雷音寺阶级分明，不过唯有一尊残破佛像例外，竟然独自立在黄眉佛像相对的位置。
“释迦牟尼。”
白骨夫人凝视着残破佛像，表情强装古井不波。
她知道残破佛像必定和沈炼有关，但实在搞不懂，为何后者能够成为小雷音寺的一员。
唯一庆幸的是，代表沈炼的释迦牟尼佛像只有三分之一。
若是完整，黄眉老佛很可能会察觉到沈炼并非金蝉子，到时将迎来一个彻底疯掉的地仙。
哎。
自己这个师弟，如今的实力远远未曾准备好啊。
白骨夫人再清楚不过黄眉老佛的恐怖，后者已是地仙圆满的【仙脉】，距离天仙，只差一个仙品灵脉进行脱胎换骨。
可以说，放眼凡间已是无人能敌。
“白骨观音，不知你旁观此佛像有何目睹？”
白骨夫人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转过脑袋，只见璀璨的七色光晕在眼前忽明忽暗。
来者名为毗卢遮那佛，乃是小雷音寺四名地仙之一。
白骨夫人接触小雷音寺前，毗卢遮那佛就已是地仙，据说已经跟随黄眉老佛一千多年。
俗名为“大慧”。
在没有沈炼介入的贞观二十六年大慈恩寺，虽然遭遇到金蝉子的后手，但只是损失小西天，大部分黄眉弟子都得以存活。
“没事，既然佛祖认为残破的释迦牟尼佛像是金蝉子，我就想看看佛像本身有何特殊的。”
大慧点点头，表情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天庭遗址就快挖到西王母的瑶池了，听闻当年天地量劫，天庭的源头和西王母有关。”
“不清楚。”
白骨夫人不再理会大慧，朝着小雷音寺外走去。
黄眉老佛精神疯癫，目的确实只有一个，就是金蝉子。
可小雷音寺其余孽佛却心思各异，他们都想一探天地量劫的究竟，甚至是找到蟠桃园所在。
凡间一直有种说法。
仙佛并非身死道消，而是重新建立【天上天】，共有两个出入口可以前往，灵山和天庭。
白骨夫人觉得无稽之谈，她曾经见识过天地量劫的恐怖，就算借助真经超脱的镇元子，表现出的精神状况也有点不容乐观。
就算真有天上天，恐怕住得是一群疯掉的仙神。
轰隆隆。
白骨夫人脚步微顿。
她连忙望向残破佛像，却见缺口在一点点补全。
一时间佛光大涨，伴随着诵经的异象，令白骨夫人不禁眉头微皱，心头暗道糟糕。
“佛像只是沈炼的投影，黄眉老佛无法借此找到其位置，不过还是得找机会处理掉。”
“希望仅仅是多虑，如果接下来针对黄眉老佛的谋害顺利，哪怕师弟的身份暴露，也不用再顾虑小雷音寺的影响力。”
白骨夫人消失不见，独留大慧敲响木鱼。
………
北海龙宫。
洪长立大步流星，带着一老一少穿行在各殿宇间，同时侧身告诫他们北海龙宫的忌讳。
老人白发苍苍，浓郁的气血表明也是个练家子。
跟随的少年十岁出头，几乎看不出人类的特征，竟然完全是一头直立行走的六牙白象。
少年呼吸间，有炙热的白烟四散开来。
他眼底满是暴虐，嘴里一直在含糊不清的喋喋不休，咒骂着老人，咒骂着北海龙宫。
洪长立听得连连皱眉，冷冷的说道：“李家小儿简直无礼！”
李治双眼泛红，浑身妖魔化的特异加剧，鳞甲覆盖皮肤，不顾老人的阻拦喊道：“什么狗屁仙人，什么狗屁北海龙宫，老不死怕是想要把小爷关在此处！”
“闭嘴！！！”
老人一声怒喝压制住李治，连忙与洪长立道歉。
“道友实在不好意思，小儿是天生的妖魔体质，难以控制住灵智，时刻受到兽性的折磨。”
洪长立摆摆手，“我不想知道你们的家务事，如果李焕你不是仙人师弟，我才懒得多说几句。”
“抱歉。”
李焕长叹一口气，用锁链捆住李治继续深入龙宫。
“前面就是仙人闭关所在，他已经百余年未曾动身，大概率是无暇顾及你们两人的。”
“多谢道友，若是师兄闭关繁忙，我俩便原路返回。”
李焕恭敬的抱拳行礼，手里的铁链劈啪作响，逐渐无法束缚住愈发走火入魔的李治。
他表情略显激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死死死！！！”
李治身躯膨胀到两米，劲力夹杂着妖气，人性正在消失。
他痛苦的捂住脑袋，潜意识不想伤及李焕，随即目光锁定洪长立指向的龙宫门前。
只见有个平平无奇的男子坐在阴影里。
男子保持垂钓的姿势，闭目打着瞌睡，看年纪也不过是二十出头，更像是个富家子弟。
李治龇牙咧嘴，生出想要把男子生吞活剥的念头，嘴里的六根象牙疯狂生长，破开皮肉。
洪长立止步不前。
李焕拖着李治靠近，仅剩的希望都寄托在沈炼身上。
吼！！
突然，李治一把崩断锁链，四肢着地朝沈炼狂奔而去，别说李焕，就连洪长立都未反应过来。
“治儿……”
李焕脸色惨白，脱力的跌倒在地。
沈炼有护道鬼神在旁，李治莽撞死路一条，看来自己这个子嗣是没有恢复凡躯的命了。
正在这时。
李治表情一变，脚步放缓的停在十米外。
并非是护道鬼神现身，而是他见到骇人听闻的一幕，恐惧竟然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兽性。
沈炼一动不动，周遭满是堆积成山的森森白骨。
每一根骨骼都有七八米长，闪烁着金属光泽，尸骸生前的道行少说也在六千年左右。
类似的尸骸有零零散散七八百具之多。
而沈炼延伸进黑暗的饵料，则是自己的武道金身。
用武道金身钓鱼？
李治不禁想起关于道祖的传闻。
在三四岁的年纪时，他还没有陷入浑浑噩噩的兽性，李焕讲过很多关于武祖的故事。
武祖化身千万斩妖除魔，是龙王，是钟馗，是吕祖……
此人难道是武祖！！
“上钩咯，是条美味可口的大鱼。”
沈炼睁开眼睛，双臂肌肉暴涨，奔流不息的血液轰鸣不止，骨刃猛地收回武道金身。
李治连连后退，气血差点把庞大的身躯掀飞。
宛如实质的妖魔气息席卷而来，骨刃牵引着一头二三十米的怪物，强行拉入北海龙宫。
怪物人面兽身，贪婪的张开口器咬向沈炼。
洪长立提醒道：“小心。”
“没事，在我钓过的鱼儿里面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沈炼旁若无人的伸着懒腰，脚底的阴影却在蔓延，随即百米的血盆大口笼罩怪物。
骨刃一口吞掉，简单的咀嚼几下后，吐出一堆白骨。
李治如临大敌，吓得瑟瑟发抖。
任凭什么妖魔本能，也架不住深入骨髓的恐惧，原本的戾气一扫而过，趴着不敢动弹。
李治能隐隐察觉到沈炼根本不是人。
哪怕地府内诡异莫名的魑魅魍魉，也比不过沈炼的真身，后者绝对是妖魔中的妖魔！！
李焕连忙说道：“师兄，打扰到你清修了。”
“没事，你怎么才是元丹六境？”
沈炼拍拍李焕的肩膀，收起武道金身。
他闭关百年总感觉不过是几番日夜，没想到再见李焕，当初拜入潮汐武馆的懵懂小皇子，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回师兄，我本来资质就算不得上乘，又在五十年前受过重伤，境界跌落到了元丹。”
李焕老脸一红，明白当初沈炼指点过多次。
拥有同样资源的武者，哪个不是在冲击九境，甚至已经触及陆地神仙。
“师兄，我的伤势倒无妨，也不想再攀登武道，此番前来主要是小儿的情况拖不得。”
李焕刚想下跪，却被沈炼的劲力抵住膝盖。
沈炼瞥了一眼李治，笑着说道：“行吧，正巧我缺个清理白骨的道童，就让他随我修行一二百年，省得在凡间为祸一方。”
“爹，让我怎么给你尽孝……”
李治刚开口，沈炼催动一丝武道金身。
他瞳孔微缩，眼前的男子仿佛化作六牙白象，铺天盖地的凶煞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异样转瞬即逝，感受到血脉的压制，李治再也生不出恶意。
“多谢师兄！”
李焕喜笑颜开，拉着李治给沈炼行了一个拜师礼。
道童已经算是记名弟子，哪怕李焕知道自己活不到小儿出师，但心底也没有任何后悔。
“洪长立，你先把李治安置在龙宫，顺带教导他站桩。”
沈炼首次遇到李治这样特殊的体质。
李治的身魂十之八九已经沦为妖魔，纯粹是李焕长此以往的梳理气血，才不至于彻底入魔。
仔细想来，李家人都有类似的体质。
沈炼通过武道金身检查过李治，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种遗传性的先天性疾病。
继续深究，应该可以推演出该疾病。
沈炼想要利用凡人间的繁衍生息，让他们一代代血脉传承武道真经，成为天生的仙种！
“谁说仙佛凌驾于凡人？今后武者的子嗣天生气血雄厚，如果得到武道真经的加持，用不了多久，谁还敢说一声血食？”
李治人性压过兽性，心境变得无比平静，也意识到放任兽性恶化，早晚会吃掉自家老父。
“师父，我能不能偶尔离开北海龙宫看望爹爹。”
“不行。”
李治沉默无言，接着沈炼补充道：“李焕师弟，你留在鹰愁涧负责北海龙宫弟子的挑选，每隔十年可以进出一回。”
“多谢师父！！”
“劳烦师兄操心了！”
沈炼询问沈汉生等人的近况如何。
沈家当铺现在由富贵的孙儿代为经营，人爹和白海波已经很少外出，都在冲击天宫九境。
熟知的金吾卫身居万户，同样已经陆续闭关。
他们都知道小雷音寺出世的事情，哪怕大唐不曾有祸端，但唯有成仙得道才能护佑大唐。
沈炼目送李焕离开，取出万户令牌传念联系朝廷。
一旦有武者晋升九境，朝廷就会第一时间联系他们，集中在特定地方等待沈炼出关。
“不能再拖延了，白骨师姐所言的四百年不一定准确。”
沈炼看向下丹田，两尊地仙金身已经初具雏形，代表着功法刚刚晋升入门，想要修炼达到小成，没有三四十年无济于事。
金刚不坏之身甚至连入门都未做到。
“光是垂钓神通，找寻到合适的妖魔不现实。”
沈炼再次出杆，武道金身外放光芒，同时随意挑选一尊普通金身佛陀，投入点数。
【是否消耗12点数，合成长生桩与广目珈蓝金身】
“确定。”
广目珈蓝金身化作金光，顺着劲力融入武道金身，顿时垂钓神通的威力得到临时加持。
光芒照亮千米有余。
沈炼控制着武道金身诱导道行高深的妖魔。
半个月后，李治换上力士的衣袍，徒手将白骨研磨成粉末，运送至培育酒虫的殿宇。
期间沈炼一直在垂钓，诱饵的光芒愈演愈烈。
直到一声古怪的嘶鸣。
李治见到沈炼提刀冲出北海龙宫，震耳欲聋的动静响起，足足持续三天三夜才停止。
重回龙宫的沈炼满身是伤，手里却多出一根牛角。
“地府的牛头马面恐怕成群结队，道行超过两万年，主要是黑暗中压根看不清楚。”
沈炼胡乱一统出刀，以伤换伤的方式整来一截牛角。
【已触发〈牛面阴神〉职业，缺少必要条件无法就职】
【八部饕餮—牛面阴神契合度91.95%】
“够了够了。”
“五职业皆能晋升七阶，是时候冲击地仙之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