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襄提到的前两种解毒之法聊胜于无,众人虽然知晓,却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行得通。
在婉玲的追问下,惊襄说出了第三种办法,却将关键指向了婧遥。
芸逍几人皆是一愣,婧遥更是一头雾水,她依旧将娇儿抱在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对惊襄微微颔首,问道:“惊襄长老,婧遥道行浅薄,法术和见识更是无法与几位长老相比,却不知我如何能救得了娇儿姑娘?”
惊襄缓缓睁开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道:“以你的修为自然无法解这化血魔刀之毒。不过,清虚派却是娇儿姑娘最后的希望。清虚派有一镇派法宝,名叫神农牙,你可知道?”
婧遥闻言一愣,摇了摇手,说道:“晚辈不知。师父也从未对晚辈提及此事,敢问惊襄长老,这神农牙为何物?”
惊襄似乎并不吃惊,淡淡道:“神帝曾尝百草,试万毒,功德无量。神帝羽化之后,留下一颗牙在人界,此牙蕴含神帝的无限神力,唤作神农牙。
传说,神农牙可以解百毒,即便毒入肺腑,也能尽数清除,却不伤人。
依我观察,娇儿姑娘的毒,若以神农牙医治,即便她没有休息过道法,也可驱除十之八九。
剩余的毒素,可在百花谷中找到解救之法,以肖疏影的才智,想来不难。”
听到此言,婧遥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有一种切实可行的办法能救娇儿性命。惊的是,惊襄长老远在南疆,居然对清虚派的事情了如指掌。那神农牙,更是连自己都闻所未闻。
芸逍沉思片刻,忽地问道:“惊襄长老,若清虚派当真有神农牙此等神物。那当年我父亲与流影剑神被血魔星偷袭,惠音师祖又怎会坐视不管?”
芸逍所问,正是墨羽四人的疑惑。只见惊襄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一来,当年玄希与流影剑神受伤之后误入了你们逍遥派的禁地,即便是元天宗都无法开启禁地之门。想来,惠音真人也是无能为力。
这二来,神农牙虽然可解百毒,但也不是万能的。其一,神农牙只能解毒,却不能解蛊。这其二,神农牙要发挥神力,还需另外一件物事激活其神力方可,那便是听訞泪。
听訞泪并不在清虚派,神农牙自然也不能发挥作用,或者这才是惠音真人并未将神农牙之事告之门下弟子的原因。”
婧遥一拱手,问道:“惊襄长老,敢问这听訞泪又是何物,如何才能寻到?”
惊襄轻叹道:“原本,即便修为如惠音真人,想要得到这听訞泪也是难于登天的。可没想到你们在机缘之下得到了白泽灵兽,如今,这灵兽灵智初开,能通鸟兽之语,寻得听訞泪也不是没有可能。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或许,上天有意,让你和芸逍去取这听訞泪。
我言尽于此,你们要救娇儿性命,便返回清虚派,惠音真人自会给你们指点。
至于娇儿姑娘和姜小虎、墨羽两位少侠,可暂时留在巫族,枯荣长老自会想办法助他们疗伤。”
枯荣微微点头道:“不错!木族的气血之法虽不能解毒,却可保娇儿姑娘数月平安。至于墨羽和姜少侠,老朽也会以丹药和气血之法助你们疗伤。”
婧遥与芸逍对视一眼,随即对婉玲和惊襄一拱手,说道:“如此,便多谢巫后和大巫师了。晚辈这就与芸逍返回暮霞峰,请教师父寻找听訞泪的方法。”
惊襄微微点头,又缓缓闭上双眼。芸逍略微犹豫,又对婉玲一拱手,说道:“巫后,芸逍还是有一事相求——”
还不待芸逍说完,惊襄忽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厉声说道:“你休要多言!我念在你与朱雀圣使的关系,又感激你们对巫族有恩,才愿意帮娇儿姑娘解毒!如今,巫族对你已经仁至义尽,还望芸少侠莫要再纠缠不清!”
惊襄忽地动怒,在场众人无不惊愕,就连婉玲都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此时,一直默默无言的石钧长老缓缓起身,对芸逍说道:“芸少侠,既然大巫师开口,这就请你和婧遥姑娘速速离开巫族吧。娇儿姑娘和两位少侠,巫族自会照看。常念少侠也可暂时留在巫族,照看三位。”
巫族忽然下了逐客令,让芸逍不知所措。
婧遥心中一动,炎灵长老曾经说过,金族的石钧长老擅长预思之法,而大巫师惊襄又懂灵慧之术,他们二人一定是预知到了芸逍想要探知自己的身世,而这件事必定对巫族和巫后不利,他们这才出言阻拦。
婧遥本也不愿芸逍在此事上过于执着,既然大巫师严词拒绝,婧遥便轻声对芸逍说道:“芸逍,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我们且先帮娇儿姑娘解毒,其他事再做计较。”
芸逍此时已乱了方寸,可他从惊襄脸上看到了怒意,甚至是敌意,心知即便自己恳求,也必遭拒绝,便点了点头,对惊襄一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了。娇儿和墨羽、小虎,就拜托众位前辈了。”
惊襄再次闭上双语,不做丝毫回应。芸逍无奈,召回了白泽灵兽,又对常念嘱咐了几句,这才与婧遥一起走出了大殿,御空而去,飞往暮霞峰。
婉玲望着二人一兽离去的背景,心中居然有淡淡的不舍。
巫族之上的天空,让她有无限的向往,却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像他们一样,去领略这人界大地之上的种种新奇的事物。
婉玲让人带娇儿四人下去安顿,大殿之内,便只有婉玲、五大长老和青龙、白虎二位圣使。
婉玲目光扫过众人,青龙、白虎、炎灵、下汐和枯荣都正襟危坐,看向自己。唯有大巫师闭目不语,金族巫师石钧眼神闪躲,不愿与自己接触。
婉玲看了看一旁的惊襄,她名为自己的下属,实则是自己的师长。
上任巫后羽化之前,将婉玲托付给惊襄,婉玲对惊襄一直尊重有加,如今见她有意回避,也不多问,便侧目看向石钧,问道:“石钧长老,你和大巫师不让芸逍说出他的请求,可是这件事关系到巫族的安危,又或者,是与我有关?”
“这……”
石钧并未作答,而是看向惊襄,眼中尽是求助之意。惊襄则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婉玲,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你。你心地善良仁慈,芸逍乃朱雀圣使之子,又对巫族有恩,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但这件事,我与石钧长老一起仆算过,一旦你答应了芸逍,会给巫族带来一场劫难,对你也是非常的不利。”
婉玲眉头微皱,说道:“惊襄长老,如今大殿内并无外人,你有话直言无妨。”
石钧看了看惊襄,见她微微点头,便站起身来,说道:“巫后,我已仆算过,芸逍此来,除了给娇儿姑娘疗伤,还要弄清自己的身世之谜。”
“身世之谜?”
婉玲心中疑惑,看向一旁的青龙和白虎。
他们二人与朱雀圣使关系甚密,说到芸逍的身世,他们或许能知晓一二。
可青龙和白虎二人问得石钧所言,也是一头雾水,二人轻轻摇头,婉玲心中更是茫然。
石钧便将仆算到的芸逍在三生石前的经历讲与大殿众人听。
众人听完无不惊讶,他们都是巫族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也从未听过巫族有这等术法。
巫族乃人界与神界的媒介,即便有此术法,巫后也断不会行此违逆神界之事。
婉玲沉默不语,这术法她也从未听闻过。放眼整个巫族,即便有此术法,除了上任巫后之外,也只有身位大巫师的惊襄和巫族圣女可能知晓。
想到此处,婉玲问惊襄:“惊襄长老,紫凌口中的神秘术法,当真存在吗?”
惊襄面露难色,依旧是低头不语,可婉玲却不依不饶,她虽不强迫惊襄,可双眼一直盯着她,想要知道答案。
无奈之下,惊襄只得叹息道:“婉玲,这阵法神秘至极,即便存在,也是我巫族最大的秘密。
巫后没有将此阵法告知于你,正是因为这阵法虽然威力强大,但一旦施展,会有极大的风险,她也不愿你冒险去尝试。
芸逍虽然对我巫族有恩,可此阵法一旦开启,恐怕会给我巫族带来灾难。你既为巫后,就当身系巫族安危,不可任性而为。”
惊襄此言,就等于承认了巫族的确有这样一种术法。婉玲心中更加好奇,说道:“惊襄长老,婉玲年纪尚轻,法术也未大成,若无众位长老和圣使扶持,难以担此巫后的重任。
可婉玲既然接此重任,即便舍去性命,也会完成自己的使命,保护巫族一方平安。若巫族当真还有一些神秘术法是婉玲不知道的,还请惊襄长老指教,至于是否随了芸逍的心愿,全凭大巫师做主便是。”
惊襄身子一怔,扭头看向婉玲,见婉玲眼神坚定,心知她不会就此罢休。
无奈之下,惊襄重重地叹了口气,沉声道:“婉玲啊,你虽为女儿之身,可性子坚韧,更胜男子,且天资聪颖,未来成就一定会超越你娘。
可你未经人世险恶,心地良善,但心思单纯,若不能加以控制,未来的路恐怕会磨难重重。
巫后羽化而去,圣女也……她们将你托付给我,我也犹豫不定,不知是要对你严加管教,以避免那许多磨难,还是要让你自己历练之后,成就大道。
这几年来,我对你时刻不敢松懈,想要为你避过所有危险。
可现在想来,如此做法,恐怕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世间之事,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绝非人力可以改变。你也并非凡人,我欲强行改变你的人生,也定是枉然。
今日,既然你问到这件事,我也明白,你是注定要走自己的路。
想来,这芸逍便是你命中注定要改变这一切的人。该发生的事,终究也会发生,我们无论如何躲避,也是无法避免。
也罢,我便将这件事告诉你,至于如何抉择还要你自己决定。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几位长老、圣使与你一起承担便是。”
婉玲心中感到,握住惊襄的手,说道:“多谢惊襄长老和众位前辈的关心,这些年来,都是你们在背后为我处理一切的麻烦。可婉玲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我不愿你们和巫族为我遭受磨难。既然巫后之路注定如此坎坷,婉玲一人承担便是。”
惊襄难忍动容,她为婉玲理了理鬓间头发,随后站起身来,说道:“紫凌说得不错,巫族的确有如此一个法阵,唤作七煞邪灵阵,此阵法能够开启暗黑邪灵域,吸收并利用其中强大的邪灵之力。
暗黑邪灵域并不属于六界之内,其中的神秘力量自然也不会被神界探知。芸逍出生之前,逍遥派的祖师玄真子到过巫族,他曾经恳求巫后渊兮开启此阵法,他的目的,我并不知晓。可如今看来,必与芸逍的身世有关。”
白虎忽地站起身来,问道:“惊襄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芸逍乃三妹和玄希之子,这便是他的身世,难不成这其中还有其他隐情?”
惊襄叹道:“这件事并不如你想的那样简单。渊兮答应了玄真子施法,自那之后发生了几件事,首先便是玄真子羽化飞升;接着芸逍出生;
再之后,渊兮也羽化而去。这几件事绝非偶然,想来都与那七杀邪灵阵有关。只是渊兮并未将此事告知于我,我也不知其中内情。”
婉玲问道:“惊襄长老,你说这件事不仅关系芸逍的身世,还与玄真子和母亲羽化有关?”
惊襄点头道:“当是如此。渊兮继承巫后之位后,可以说功德无量,理应荣登仙界。玄真子更是正魔两道之中,第一个修为进入玄境之人,也当飞升入仙界。可两人均未得大道,且先后羽化而去,我想,一定与此事有关。”
青龙皱了皱眉,说道:“玄真子祖师和巫后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他们行事定有目的。若他们二人宁愿舍弃飞升仙界的机会,难道是要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石钧叹了口气,说道:“青龙圣使所言有理。我与惊襄长老曾仆算过婉玲的命数,她此生若受人恩惠,则必被那人所累。
若能拖到此劫,婉玲或可平安一生。也正因如此,惊襄长老才不让婉玲与外人接触。
可如今,芸逍对巫族有恩,我与惊襄长老商量之后,决定集巫族之力助娇儿姑娘解毒,还了这份恩情。”
婉玲沉吟片刻,说道:“石钧长老,可如今是芸逍有求于我。是我有恩于他,又有何妨?”
石钧叹道:“婉玲,世间之事,恩怨情仇本就难以分清。这件事,看似你有恩于他,怕就怕,从此之后,你们之间的恩怨便会纠缠不清。
况且,那七杀邪灵阵法非同小可,一旦开启,说不定会给巫族带来一次劫难。若我所料不错,这劫难,还需芸逍来解。如此一来,你和他之间……”
石钧话未说完,叹息不语,满脸的担忧之色。
惊襄接着说道:“石钧长老所说,正是我的担忧。当年,渊兮与玄真子一起施法开启了七煞邪灵阵,并将阵法的法门记载与巫族天书之中,只有婉玲才可以看。
我观那芸逍,又身怀神秘真法,想要开启那阵法,恐怕只有婉玲和芸逍二人。当年的事情,似乎又重回眼前。
而且,要开启阵法,除了巫族天书中的法门之外,还要以乾坤五行盘为阵基,巫后止血为阵引,南明离火灯为阵灵。
而那南明离火灯此时也不在我等手上,且需要火灵珠点燃,恰巧芸逍又将火灵珠带回了巫族。
想来,为我巫族取回南明离火灯以及点燃南明离火灯之人,都必然是这芸逍。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无法躲避不成。”
众人闻言,也都面露难色。
他们都是婉玲的长辈,受上任巫后所托,对婉玲甚是疼爱,自不愿看她冒险。可事实摆在眼前,天意难违,当真并非人力可以左右。
婉玲却淡淡一笑,说道:“若天意如此,该来的,总归回来。我们强行违逆天意,能换来一时平安,说不定日后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便顺了天意,说不定反而能转危为安,平安度过此劫。”
众人闻言纷纷的点头,惊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等芸逍顺利带回神农牙和听訞泪,救了娇儿姑娘性命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吧。”
其余几位长老和青龙、白虎也都默默点头。
他们都为婉玲担忧,唯有婉玲,满脸笑意,目光更是坚定,仿佛是刹那间成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