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街道上,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快步向西门走去,两人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那男子面白如玉,相貌英俊,而那女子则是艳赛桃花,容颜倾世。
两人一前一后,女子在前面快步走着,一脸气愤的模样,男子则在后面紧紧跟随,面色焦急。
这两人正是芸逍和水芸。他们听从王青的安排,扮作外乡来此的年轻夫妻,想要引诱那两只妖现身。因本地人对那两妖已经谈虎色变,二妖也很难再轻易找到适合的年轻男女,他们扮作外地来此的年轻人,最有可能引起它们的注意。
芸逍几人也都同意王青的提议,那二妖都的道行都极高,他们想要藏起来,想必袁啸哀也未必能够轻易找到,倒不如想办法将那两只妖引出来,如果能遇到袁啸哀更好,即便遇不到,也能为扬州百姓除此一害。
打定主意,几人便商量谁扮作那对夫妻。常念乃佛家弟子,自不适合,小虎为人憨厚,也演不了这场戏。
墨羽平日里倒是一直想与芸逍几人一起行动,可一来他性格孤傲,也扮不得这夫妻,二来,他感念娇儿的救命之恩,得知扬州并不太平,想要留下了保护他。
所以,这年轻丈夫的人选,便只有芸逍了。至于这妻子的角色,小虎不假思索地推荐婧遥。
婧遥本也不推辞,可水芸却毛遂自荐,愿意跟芸逍假扮夫妻。众人想来,相比婧遥,水芸的确更适合这种“骗人”的把戏,也就没人反对。
就这样,王青给水芸与芸逍找了城中百姓衣服换上,二人出了客栈,一路向来时的路走去。婧遥和小虎则手持神兵,跟在他们身后。墨羽、常念、娇儿留在客栈。
芸逍跟在水芸的背后,见她越走越快,眼见就快到了扬州城西门。这里依旧人影皆无,更不见那二妖的影子,芸逍心中犹豫,这戏也不知该如何演下去。
就在此时,水芸忽地停住了身形,她一跺脚,转过头来,三步两步走到芸逍身前,双手掐腰,一副泼妇的模样,气冲冲地说道:“都怪你!我都说了,眼下世道不太平,你非要来扬州看你的姐姐。现在好了,你的姐姐没寻到,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水芸说完,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芸逍顿时一头雾水,可转瞬又明白过来,水芸这么做,也是为了让那两只妖相信。
可他从未见女子如此吵闹过,也不知该如何演下去。无奈之下,芸逍也只能快步跟上,一边招手,一边喊道:“你慢些走,你且听我说——”芸逍嘴上喊着“听我说”,可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面的水芸似乎也猜到了芸逍的难处,又停下身形,转过头来,怒道:“说,说什么!这一路走来,从梁州,到荆州,再到扬州,你说过什么!一个女孩子,一路跟着你,陪着你,护着你,你都未曾说过什么!眼下,你又能说什么!”
水芸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
芸逍先是一愣,他是绝顶聪明之人,水芸的话虽然是“演”出来的,可也似乎在提示自己。他目光飘忽,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要扭头去寻找婧遥的所在。
他很快回过神来,对水芸招手道:“天已经黑了,你要去哪里?”
水芸并不回头,一摆手,说道:“我要徐州去!我要去找我娘,跟她说,她看错了你。这一路上,我如此对你,你却丝毫没有回应,你辜负了我!”
水芸这几句话,就似利剑一般插入了芸逍的心里。从离开流影城,他关心的就是如何能让昕竹重新轮回,后来,又被自己的身世之谜所牵动,完全忽略了身边那些一直陪着她的人,尤其是婧遥。
离开暮霞峰之时,惠音真人也算是把婧遥托付给了自己,可他从未真的关心过婧遥。即便在沐家庄,常念的母亲也曾提醒过自己,可自己依旧毫无所觉。相反,婧遥倒是对自己百般呵护。
自己这么做,当真如水芸所说,岂不是辜负了婧遥。
想要此处,芸逍快走几步,追上了水芸,拉住了她的胳膊,柔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但是眼下天色已晚,你自己一个人如何能回得了徐州啊。”
水芸冷哼了一声,一跺脚,嗔怒道:“要你管!我死了才好呢,免得成了你的累赘!你去找你的姐姐吧,你心里只有你姐姐,我留下,你还不是把我当做一个木头人。”
水芸说完,又要转身朝前走,芸逍一把拉住了她,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无论能不能找到姐姐,也再不会冷落你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徐州距此地数千里,你一人如何回得去!还是跟我先回客栈,明日一早,我与你一同回去,如何?”
水芸面色一沉,怒道:“你怎么如此木讷!我要现在回去,就现在回去。我在意的,是你是否在意我。今天和明天,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晚上,可对我而言,却是在意与不在意的差别。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愚钝,现在看来,你还是个呆子!
你以为我陪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这梁州、荆州和扬州吗!本姑娘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若不是放不下你这个呆子,怎么会跟着你到这里!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你真是个呆子,十足的呆子!”
水芸说完,转身就走,一眨眼就出了西门,向北面而去。芸逍早已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只能快步跟上,追着水芸而去。
婧遥和小虎隐在暗处,不敢轻易暴露身份。婧遥冰雪聪明,水芸刚刚所说,加上她在妖界也曾撮合芸逍与自己,水芸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婧遥虽然不是与芸逍一同长大,可二人第一次见面,就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加上师父的撮合,她和芸逍也算是半路的青梅竹马。是以芸逍虽未对他言明,可二人之间的感情却都是心照不宣。
今日她听到水芸对芸逍的提示,也没有半点埋怨,只是隐隐担心她与芸逍之间的感情能否抵过芸逍心中的结。
婧遥边听边想,忽然听到水芸提到“呆子”,便知她后面的话是说给小虎听的。可小虎心中担心的是芸逍和水芸的安危,只当他们的话是临时胡乱编造的,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即便听到了水芸提到了“呆子”这个极为熟悉的称呼,他也只是略微挠了挠头,并未察觉到什么。婧遥望着小虎淡淡一笑,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跟上水芸两人。
扬州城外,水芸和芸逍一前一后向北而去,前方百里之外,便是天魔堂的总堂黑竹峰所在。芸逍见水芸脚步加快,应该是想与自己拉开距离,他也不着急追赶,而是故意找一些崎岖的路走,渐渐拉开了与水芸的距离,只是口中还在不停地呼喊。
芸逍和水芸一路奔跑,不知不觉已经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中古木参天,枝叶繁密,把那一点点月光都挡在了外面。林中一片漆黑,水芸装作看不清路,以树干为引,艰难地向前行走。芸逍也慢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着行走,距离倒是跟水芸拉近了一些。
芸逍略微抬头,透过树林看到了月光,此时已经接近三更天。他心中隐隐焦急,这个时候还不见那二妖出现,莫不是他们被袁大哥吓破了胆,又或者已经被袁大哥收服?可王青说,那二妖都有千年修为,即便袁大哥道法大进,要以一人之力收服二妖,也绝非易事。
芸逍正在胡思乱想,忽觉背后不远处隐有一股妖气出现。他赶忙以六识归心术封印了自己的修为,以免被那妖物探查到。临出门前,常念也以六识归心术将水芸地修为封印。
只不过,六识被封印之后,感知能力会变弱,是以水芸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芸逍不动声色,继续向前走。忽听背后一女子声音传来:“快来人,救救我!”
那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芸逍停下身来,假装侧耳倾听,辨别着位置,又听那声音再次传来后,芸逍转身看向侧后方。一片漆黑中,似有一身穿浅色衣衫的女子被绑在一棵大树之上。
芸逍赶忙回头去喊水芸:“小云,你等等,这里好像有人!”
水芸身子一震,猜到一定是二妖之一现身,心中好一阵兴奋,可她强装怒意,转过身来,手指芸逍,说道:“你真是死性不改!你若不想随我回徐州,那直说便好,何必找这些借口。这树林中一片漆黑,哪里有人!”
芸逍小心翼翼地向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接着微弱的夜光仔细观瞧之后,对水芸招了招手,说道:“小云,你过来看,这里好像真的有人,是一名女子,好像被人绑在了树上!你快过来看啊。”
水芸将信将疑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身子,说道:“你胡说!要看,你自己去看!如果那里没有人,你骗我,那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水芸把嘴一撇,头扭向一旁。
“那好,你在那等我,不要动!”
芸逍壮了壮胆子,摸着周围的大树,慢慢向前面那女子走去。
说来也怪,整片树林密不透光,只有那女子被捆绑之处有几缕月光撒了进来。芸逍走到那人身旁,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果然有一名身穿浅黄色衣衫的女子被捆绑在树上。
那女子身材纤细,面白如雪,相貌娇媚,眉眼之间更是风情万种。她被一根绳子捆在树干之上,一双眼睛微微睁开,正在打量着芸逍。
芸逍先是四下观望,没有发现其他危险,才壮着胆子,往前蹭了两步,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低声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歹人?”
那女子勉强将头抬得更高了一些,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公子,快救救我!我是附近的百姓,被一个妖怪掳到这里。那妖怪刚刚离开,应该是去寻找同伴了。公子,救救我!”
芸逍满脸犹豫,又仔细地四下观望片刻,才缓缓点头道:“那好,我先帮你把绳子解开!”
芸逍刚要伸手去解绳子,忽听背后的水芸喊道:“哎,你到底装够了没有!你再不回来,我……我就一个人回徐州去!”
芸逍吓得一哆嗦,慌忙又将手收回。他四下看了看,对水芸低声喊道:“小云,这里真的有人被绑在树上,我想要救她,你快来看看。”
水芸装作将信将疑,也向芸逍的方向摸索而去。芸逍小心翼翼地将那女子身上的绳子解开,芸逍感觉那女子身上妖气极重,且有一种难闻的味道,可他依旧装作丝毫没有察觉。
那女子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一下子倒在了芸逍怀中。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水芸看见,水芸满脸怒气,喝道:“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