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通和心执正在感慨时光悠悠,说到比试较量之事,心执转移话题,提到顾天娇。
却听天际传来顾天娇的声音,他也如约赶到了黄海。
只见顾天娇踏剑而来,电光火石间已到近前,距离地面还有十多丈高,他忽地收剑入鞘他,缓缓落到三人身前,动作举止潇洒至极。
芸逍上下打量来人,见此人背负宝剑,身穿一身白袍,面白如玉,英挺剑眉,细长的黑眸透着锐利的光芒,削薄轻抿的唇略带笑意,冷傲孤清又无盛气凌人之感。
他快行两步,对玄通和心执拱了拱手,说道:“玄通师兄、心执师弟,天骄来迟,还望见谅!”
玄通“哈哈”一笑,拍了拍顾天娇的肩膀,说道:“顾师弟来得刚刚好!心执师弟说已了却尘缘,不愿与我们比试,我还担心此次相会因此失了兴致,还好顾师弟及时赶到!”
顾天娇闻言“哦”了一声,看着一旁的心执,目光在他头上微做停留,拱手道:“心执师弟,短短十年,竟能堪破红尘,倒让天骄佩服!”
心执颔首道:“顾师兄过誉了!说来惭愧,心执若真能堪破红尘,也不必在意这外在形态了!”
玄通笑道:“心执师弟,你的法号中有个‘执’字,想来这就是你一生的命数!依我看,强行改变,倒不如顺其自然!”
心执口诵佛号,道:“玄通师兄说的是!”
顾天娇瞥见一旁的芸逍,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师兄,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不给天骄引荐一下吗?”
玄通伸手将芸逍拉过,介绍道:“这位是我逍遥派的三代弟子芸逍。芸逍,这位就是天罡剑派的顾天娇师叔,还不快去见过!”
芸逍闻言,躬身施礼道:“晚辈芸逍,见过顾师叔!”
顾天娇略微打量芸逍几眼,点头道:“芸师侄免礼!你就是那位先后在双河城、熙和城和九缘山上力挫魔教的少年英侠?”
芸逍拱手道:“蒙顾师叔谬赞,少侠称呼,芸逍愧不敢当!九缘山下,全靠韦星阑师兄御使天罡七绝剑阵才能大败魔教!那七绝剑阵当真有毁天灭地之能,芸逍佩服至极!”
顾天娇听芸逍夸赞天罡剑阵,脸上露出笑意,说道:“天罡剑阵号称正道第一杀阵,威力自不必说!那韦星阑也乃天罡剑派三代弟子中的魁首,年纪轻轻便能操控此剑阵,实属不易!
不过,这世间厉害的功法阵法浩如烟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修炼一途,更是永无止境。
而人性与心智的磨炼,更是艰难!这一点,芸师侄远胜其他三代弟子。假以时日,你必成为我正道的中流砥柱!”
芸逍听顾天娇夸赞,只觉受宠若惊,连忙点头说自己修为尚浅,还需前辈们指教。
他曾多次耳闻,天罡剑派极重伦理教条,他见过的韦星阑和子星渊也莫不如此。
可眼前这位顾天娇却大不相同,他的言语间自有一番深意,可绝不是那食古不化的大道理。
顾天娇忽地叹了口气,问道:“芸师侄,我听说你爹玄希......”
听到顾天娇提及玄希,玄通也面色黯然,叹道:“是啊,芸逍,我也听闻了逍遥派禁地的事情,却不知其中细节,本想回齐源山去找玄夷一问。恰好今日碰到了你,你——”
玄通话音未落,却听海边有人说道:“玄通老弟,你怎的还是如此心急,人未到齐便要说这等大事!你可别忘了,是谁告诉你这件事!”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男子从海边走来,那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灰布长袍,头戴一片毡巾,脸上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装满了沧桑,唇上两撇八字胡更多了一分颓废之感。他走起路来晃晃悠悠,似乎每踏出一步就要支撑不住而倒下。
他已是酩酊大醉,可右手持刀,左手还握着个酒葫芦,一边走一边将酒葫芦举到嘴边,喝了一口之后,吟道:“故人易躲情难逃,莫如四海自逍遥。若要超脱轮回苦,昨日美酒醉今朝。”
那人虽看似醉酒,行进速度却奇怪,不消片刻,已到众人面前。
芸逍超他来的方向望去,海水冲过的地方满是泥泞,他一路行来,却未留下一点痕迹。
顾天娇微微笑道:“酒奴兄,这一次,你又迟了!难不成是你葫芦中的酒虫长大了,而你的酒量却小了!”
那人左手一摆,说道:“天骄说笑了,区区酒虫,我只会嫌它不够劲!你们这些正道大侠,只想着替天行道,收服灵兽!哪里想得到普通百姓死活!”
他指了指海边,说道:“我早就到了,只是花了点时间,将那孩子救下,送回了龙佑城。”
芸逍闻言一惊,他这才想到被道懋真人和黯然居士挟持的孩子,自己只顾着对付那灵兽,早已将他忘的干净。
得知孩子已经平安回家,芸逍对眼前的醉汉顿生一股好感,他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芸逍谢过前辈出手相助,救了那孩子!”
那人看了看芸逍,左手一挥,说道:“那又不是你的孩子,你谢我做什么?”
芸逍被他一问,也不知如何做作答,一时尬在原地。
那人举起葫芦,喝了口酒,又说道:“好了,你们也不用为我引荐了。我知道他叫芸逍,是你们正道逍遥派的弟子。我呢,跟你不同路,我叫独孤酒奴,你可以叫我酒奴,酒鬼,都随你!
不过,我与你父亲玄希也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朋友!流影剑神也是我尊重的前辈,早些日子听说他们在逍遥禁地有了消息,也想弄个明白。
若不涉及你逍遥派隐情,快快将事情原委讲来听听!”
独孤酒奴自顾自地坐到地上,宝刀放到一旁,酒壶却紧紧握在手里,仰面斜躺在一块石头上,眼睛微闭,似乎是睡着了。
芸逍知这人道行极高,看似醉酒,实则清醒。
再次想起混沌之门中的事情,芸逍心中不免酸楚。
他轻叹了一声,便将逍遥派禁地中的事情讲说了一遍,有关逍遥派的隐情,就粗略带过。
芸逍说罢,四人齐齐默不作声。心执双手合十,低诵佛号,只见嘴唇微动,却无半点声音。
酒奴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身子,手中握着酒壶,却始终没有放到嘴边。顾天娇则向着海边走了几步,远远眺望那海天相接的地方,愣愣出神。
玄通傲然而立,仰望天空,眼角不知何时已流下两行清泪。
他苦恋肖疏影多年,肖疏影却因玄夷与朱雀的结合而心灰意冷,闭关百年不出。也是因为这件事,玄通曾经记恨玄希。
可这百年来,他也渐渐明白,即便当年自己胜了顾天娇和心执,赢得美人归,那又能如何呢?肖疏影心中爱的是玄希,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
比起自己一人残夜孤灯,煎熬百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玄希师兄生死,他才明白,这世间并非只有情爱一事。
当年,他一气之下离开师门,再不理会门中事物,更违背了与若谷的师徒之约,浑浑噩噩度过百年,当真是愧对师门。
他这一走,自己是落得个安心,可让玄希师兄陷入到内疚之中,又何尝不是罪孽深重。
玄通看了看眼圈微红的芸逍,对他竟也有一种莫名的愧疚之感。
他伸手拍了拍芸逍的肩膀,说道:“逍儿,这世间之事自有命数,你也不要太过伤感。你年纪轻轻就有了如此修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玄希师兄在天上看到,也定会宽慰!”
芸逍听玄通称呼自己逍儿,心中也过了一分亲切,点头道:“玄通师叔放心,芸逍虽为庶出,逍遥派却无人看轻于我!十三年来,芸逍未有一刻懈怠。我一定会遵从父亲遗愿,知善恶,明事理,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好!说得好!不愧是玄希师兄和朱雀圣使的孩子!”
玄通又拍了拍芸逍的肩膀,一脸欣赏之色,沉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但求无愧于心!什么庶出的身份,什么旁人眼光,什么正道魔教,通通都是狗屁!若你真能做到知善恶,明事理,这六界将任你驰骋!”
顾天娇也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对玄通说道:“玄通师兄,不知你是否已将浴日清心咒和离炎剑诀传授给了芸师侄?”
玄通微微一怔,不知顾天娇是何意思,便说道:“我们才刚刚碰到,还不曾传授!”
酒奴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又将酒壶盖好,站起身来说道:“看来,天骄这次并不想与我们三人比试,反倒对一个三代弟子来了兴趣,想要以大欺!”
顾天娇笑道:“酒奴兄果然最懂天骄!”他又看向芸逍,微笑道:“芸师侄,我刚刚听你说,流影剑神曾在混沌之门中留下遗言,说流影剑法乃剑道至尊,远胜天罡剑法!
而芸师侄你也学了流影剑法和神行幻影功,且你只懂这一门剑法,不知我说得对否?”
芸逍点头道:“顾师叔所言不错!”
顾天娇点头道:“那便好!既然你是流影剑神的传人,我是天罡弟子。流影剑神又说流影剑法远胜天罡剑法,顾天娇就要向你请教了!”
芸逍闻言大惊,立刻拱手道:“芸逍修为尚欠,远不是顾师叔对手!而且芸逍的流影剑法并未纯属,也不敢代流影剑神与师叔比试!”
心执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对芸逍说道:“芸师侄,你既然学得了剑身前辈留下的功法,自然就算他的弟子。至于你修为尚浅,顾师兄也不会以道法修为与你较量,你们只比招式即可!
芸师侄,天罡剑法威震天下,若论这门功法谁的修为最高,那必定是顾师兄!如此机会,你可莫要错过了!“
芸逍登时明白了心执的意思,连忙谢过他的提点,随后对顾天娇一躬到底,说道:“芸逍多谢顾师叔指教!如此,晚辈就斗胆献丑了!”
“好!”
顾天娇将背后宝剑解下,交予心执,随后对芸逍说道:“芸师侄,我不用这无臻宝剑,你也不要用宝刀,我们以指为剑,较量一番如何?”
“一切都听师叔安排!”
玄通过来,接过了芸逍的冷焰刀,眼眸微动,又旋即消失,对他说道:“逍儿,我未与剑神前辈交过手。你若问我这世间谁的剑术修为最高,便是顾师弟!你有此番机缘,定要好好领悟,对你的修行大有益处!”
顾天娇闻言微微一笑,对玄通拱手道:“玄通师兄过誉了!我与师兄的剑法修为在伯仲之间,芸师侄习得了流影剑法,若再由师兄传授离炎剑诀,我看着剑道修为最高之人……!”
顾天骄看向芸逍,他本是夸赞之意,可目光中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芸逍微微颔首,说道:“芸逍剑法远不及顾师叔。不如......”
他略微沉吟,接着说道:“顾师叔,我们就以百招为限,若百招之内,芸逍还未落败,就算是芸逍胜了,如何?”
顾天娇听完微微点头,对眼前的年轻人更是刮目相看。
他比芸逍辈分要高,如此比试,顾天娇最是难办。如果他用尽全力,即便胜了,也是以大欺小。
如果自己不用尽全力,一来是无法发挥门派功法的全部威力,二来这少年也收获甚微。
这比试,也就没了意义。芸逍提出以百招定胜负,乃示弱之举,既体现了对顾天娇的尊重,也给了顾他全力施为理由。
独孤酒奴、玄通和心执也都是修炼百年之人,自然也能看出芸逍的用意,心中都是暗暗赞叹。
三人走到十丈之外,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想看看这少年是否能够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