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曦隐隐觉得顾安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每次看向顾安时，顾安都会笑着看过来，但只要她收回视线，顾安又会没什么表情，连话都少了很多。
在顺利游过地下河后，于曦抖了抖衣袖，将上面沾着的几滴水珠抖掉。
他们几个的衣服都是经过特别炼化的，通常情况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就是头发、耳朵和尾巴湿了。
她又抖了抖身上的水，甩甩尾巴等自然风干，侧身走近顾安，想问问他怎么了，谁想刚一走近就听顾安心里道：
【出门的时候好像把晒在外面的一件衣服落下了，要是下雨的话就糟了，鸟儿雀儿的应该能帮我把衣服收了，没收……没收那就算了。】
【这地下河怎么又冷又闷，好担心师姐会不舒服，不过这个环境适合种蘑菇，也适合种一些珍贵草药，收成之后拿去卖钱，给师姐买漂亮首饰。】
【这次应该要杀光所有药灵谷的修士吧，留下后患应该会很麻烦，不知道有没有我表现的机会，给师姐折个花环戴吧。】
于曦：“……”
她可真是多心了，看顾安这样哪里像是心情不好。
不过他心理活动也太跳脱了些，上一秒还在担心魔界内没收的衣服，下一秒就想把人整个药灵谷的修士全杀光了。
“师姐？”
见于曦过来，顾安眼睛微亮，拉住她关切道：
“师姐好通水性，是什么时候学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于曦摇摇头，正要回答，顾安已经自顾自的先说了起来：
“我是在来找师姐的路上学会的游泳，当时有一条很长的河，我在找桥的时候不小心被河水卷下去了，之后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游泳，但没想到师姐的水性好像比我还好。”
顾安说的平静，于曦却听得紧张。
顾安很少和别人说他来找于曦的这一路经历过什么，但偶尔说的一两句都能看出他的辛苦。
“听着都太危险了。”
于曦叹气。
在顾安还想说什么之前，她上前一步，抬手用术法擦干了顾安的头发。
顾安比她大八岁，个头高她不少。
见她想动他的头发，顾安蹲下身，乖乖把脑袋伸到于曦手能触碰到的位置。
于曦顺势解开他的发冠，重新帮他束了发。
这一世她在魔界，顾安找到她时都伤痕累累了，那上一世呢？
上一世的顾安找到她时她已经要死了，那期间顾安又经历了什么？
她已经没办法知道了。
她什么都没有为顾安做过，顾安最后却为了她杀去了墟云宗。
顾安察觉到于曦的自责，不由笑道：
“师姐，我没事的。”
他抱着膝盖，稍稍抬头，琥珀眸子温和水润，含着笑意道：
“我是抱着总有一天会找到师姐的希望来的，就算这条路再难走再崎岖，对我来说也是最好的路。”
吃点苦又怎么样呢？他一定要找到师姐。
于曦抿了下嘴角，抬手在他额头敲了一下：“你也是个笨蛋哥哥，之前就想说了，你跳到花嘴里的时候，我真想揍你。”
见顾安愣了愣，她顿了下，稍稍垂眸，靠近顾安耳畔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选择成为魔族，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你，安哥哥，你要好好的，不管做什么，先保护好自己。”
这一世她最开始的愿望，就是保护顾安。
顾安没想到于曦会这么说。
而于曦话音刚落，就被钟弦抱走了。
他们两个在这说悄悄话，溯显允和钟弦在那怨气滔天，吓得树南枝都没敢和他们说话，速度在前面带路。
钟弦抱走了人，一边跟上带路的树南枝，一边和溯显允两个认真擦于曦身上潮湿的毛。
直接用术法清洁太损伤毛发了，他们两个手动擦干再控风烘一遍，没两下于曦就又恢复成了毛绒绒的一团。
接着不出意外的被钟弦冒着心心猛亲。
也就溯显允矜持一些，只抱着于曦的尾巴撸撸捏捏的不撒手。
知道的他们是来救人的，不知道的以为是来郊游的。
至于霁止，被钟弦从水下拖过来后就没个人形，一路上喝了不少水，正在地上扭曲爬行，恨不得先给钟弦咬上两口。
在于曦看过来后总算正常了些，爬起来呜咽着向于曦告状，成功被于曦摸摸头。
顾安安静的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边走边闹，视线不由停留在了抱着于曦的钟弦身上。
他之前并不能理解钟弦的话。
他的价值？
守护在于曦身边就是他的价值。
钟弦也说是为了于曦才想活下去，所以钟弦和他是一样的。
但是听钟弦话里的意思，想表达的却应该是他疏忽了什么东西。
刚刚听于曦的话，他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
似乎保护好他自己，也能让于曦高兴？
但是保护他自己，哪里有保护于曦重要？
顾安走在最后沉思，走在最前面的树南枝这会儿却头脑一片空白，恐惧到了极点，只是努力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的药灵谷就是人间炼狱。
她从出生起就看到自己的同胞被套上燃烧的枷锁，不管犯没犯错，都被烧的面目全非，满身焦痕，还要干活种植灵草。
他们是树妖，却要日日承受火刑。
自然环境被毁，不再有新生的树妖诞生，为了不让毒草污染土壤导致灵草减产，这些毒都被转嫁到了还活着的树妖的身上。
有些树妖在死时满身虫蛀和霉毒，扭曲的枝干躯体一碰都能爬出毒虫来，被火烧死反而是解脱。
她当初好不容易逃出药灵谷，躲在了圣地，本来应该听爷爷的话，再也不回来。
但是圣地外到处都是修士，她逃不出去，而爷爷的生息却越来越弱了。
为了救爷爷，她必须要回去。
但是一旦被抓住……
眼看着光源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握紧发抖的手，正想为自己鼓劲儿，手却忽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所包裹，侧头就见于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
“别怕。”
于曦望着她，点漆却明亮的眼似是能驱逐黑暗，紧紧握着她的手鼓励她道：
“虽然我真不是你口中的妖神，但是我们很厉害，一定会帮你救出你家人，你爷爷就放心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