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镖局内,一群人忙碌着将要发镖的货物一箱一箱搬到车上。仇海在镖车之间来回检查,确保每一车的货物数量都是对的,捆绑货箱的绳索都完好无损,每一箱货物都捆绑得结结实实的。
这些货物中,大多都是些金银和布匹等,照着金陵城主杨振威的嘱咐,这些金银都是要发往北方的银隆钱庄存储,而这些箱子中,却有一个长长的小匣子,外观朴素,在这些装饰精美的大箱子里面显得格格不入,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仇海见到那匣子,也没有太在意。
待所有车马都装备完毕,包括行李用具在内,一共装了八大车,每车配一个马夫和五名镖师,加上一名镖头,两名趟子手,一共四十三人整装待发。所有人都侍立在各自负责的马车两旁。
这四十多人中,除了仇海是杨振威指定的镖头外,其他人都是振威镖局随机抽派的人手。
仇海带着两名趟子手来到车队最前方,举起手中的账册,对这次一起押镖的镖师们说道:“诸位兄弟,这次奉城主之命,护送这批金银布匹到襄阳,这趟镖路途遥远,途中山林险恶,还望诸位多多用心,当然了,押完这趟镖,城主也不会亏待大家,除了平时的俸禄外,赏钱也是少不了的。”说完,在场的众人纷纷抱拳道:“谨遵仇镖头号令!”仇海满意地点了点头,高喊一声:“出发!”随后便转过身,带着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襄阳城的方向出发了。
黑风堡内,一群黑衣人聚集在议事厅中,这些黑衣人都用黑巾蒙面,整整齐齐的站在高台之下。
高台上也站着一名黑衣人,但没有蒙面,赫然是新月教左护法-余伯阳。
只见余伯阳对台下数十名黑衣人说道:“诸位弟兄,近日,教主收到密报,我教遗失数百年的镇教之宝-追魂刀,现已重现江湖,正在被运往襄阳城...”台下众人已是震惊不已,纷纷看向对方,议论纷纷。
余伯阳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才接着说道:“诸位弟兄稍安勿躁,听我说,这过了麻城便是我教属地,教主命我等前往途中拦截,务必在他们进入麻城之前将追魂刀请回黑风堡!”
台下黑衣人闻言,纷纷抱拳回道:“属下万死不辞!”
接着,余伯阳从怀中取出一张黑色的面巾戴在脸上,朝台下一挥手,高喊道:“出发!”
一个月之后,仇海带着运镖车队来到了位于麻城以南五十里的双头山附近。
这处地界山林茂密,人迹罕至,只有一条非常狭小的小道夹在两侧山崖之间,道路两旁杂草丛生。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好在林间光线不至于太暗,尚足以看清周边的大致样貌。
仇海轻轻扯了扯缰绳,停在了一旁,对从他面前走过的镖师们说道:“诸位兄弟,这天色已晚,夜里走山路不安全,前方不远便是麻城了,大伙儿再加把劲,赶在入夜之前进城!”
话音刚落,却见人群中传来一阵骚乱,从两侧山坡上冲下来数十名黑衣人,一言不发,对着一众镖师便是一通砍杀。
有些镖师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被砍杀在地。其他镖师见状纷纷拔出刀剑奋力抵挡,霎时间兵器交接之声、喊杀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手无寸铁的车夫们则吓得四散逃跑,有的则抱着头钻入了车底。仇海见状,急忙拔出佩刀,催马冲到黑衣人跟前一阵劈砍,口中高喊道:“大家不要惊慌,保护镖银先走!”
躲在车底的车夫闻言,偷偷从车底钻了出来,爬上镖车,驾着马车便要走,不料,却被身后的黑衣人赶上,只一刀,便已身首异处,死状凄惨。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镖师一个个相继倒下,仇海心中焦急,他翻身下马,举刀挡住眼前黑衣人的刀剑,再次大喊道:“大家不要恋战,保护镖银先走!”这时伏击他们的黑衣人也只剩了一半,仅剩的十余名镖师也都找准时机,牵起缰绳,拉着马车准备撤离。
谁知刚走出几步,便又被身后的黑衣人赶上。
这些镖师都是常年走镖的人,生死早已见惯,见黑衣人靠近,他们放下手中的缰绳,挥刀继续与那群黑衣人混战在了一起。
双方兵器交接,顿时又是一阵叮当作响,镖师们为了保护镖银,更为了活命,人人奋进,个个英勇,很快便逆转了一些局面。
这群黑衣人被他们这波抵抗打散了阵脚,地上又多了几名黑衣人尸首,领头的黑衣人沉声道:“别管其它的,先夺刀!”
众镖师闻言,都不明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奋力抵挡黑衣人的攻势。
可仇海却不一样,他敏锐地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迅速在八辆镖车之间穿行,找到装有那个长匣子的镖车,飞身跃了上去,只一刀,便将绑缚在上面的绳索尽数切断。
接着,仇海弯腰将那匣子抱在了手上。一群黑衣人见状,蜂拥朝他围了过来。
仇海一手捧着木匣子,一手挥刀奋力抵挡。
眼见黑衣人仍有二三十人,而镖师只剩了五六人,且几乎个个负伤,仇海身上也早已被划破了几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裳。
仇海见势不妙,心想,若如此继续纠缠下去,不仅自己性命堪忧,城主委托的镖若是丢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他一个飞身跃出圈外,黑衣人见状也快速追了上去,仇海边打边退,一套连环刀法耍得虎虎生威,不出片刻,地上便又多出了两具黑衣人的尸首。
眼见仇海越战越勇,黑衣人开始变得谨慎起来,双方对峙着,都不敢轻易出手。
仇海眼见自己带来的所有镖师都已经没了身影,心知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他找准时机,又是一个飞身跃入林中,踏着树干接连三个翻身,朝密林深处疾驰而去。
黑衣人正要追击,却听见身后传来领头之人的声音:“不必追了!”
仇海借着林木的掩护,眨眼间便消失在旁边的树林中。
那群黑衣人看着仇海远去的背影,收起了手中的刀剑,随后,跟着领头之人快速离开了这片树林。
次日清晨,又有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麻城郊外的山林中。
领头的黑衣人指着远处的山头对身后的黑衣人说道:“翻过这座山头,前面就是麻城了!”接着,他低头指着地上的车辙印说道:“从这些车辙看,他们刚过去不久,大家加快步伐,在麻城之前追上他们,夺回追魂刀!”
黑衣人听了号令,纷纷疾跑起来,朝着前面的山林快速赶去。
一行人来到林间,其中一人指着前面百十米远的位置,对那领头的黑衣人喊道:“护法,看,前面好像就是那些的镖车!”
那领头的黑衣人定睛一看,果然是振威镖局的镖车,领头黑衣人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放低身子,接着,他拍了拍身旁黑衣人的肩膀,又指了指前面的镖车。
那黑衣人点头会意,伏低身子,快速绕行到侧方,缓缓靠近那些镖车。
待来到距离镖车三丈左右距离的位置时,赫然发现那些镖车上沾满了血迹,地上东倒西歪躺着几十具尸体,看穿着,竟都是振威镖局的人。
那黑衣人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回到领头的黑衣人身边。领头黑衣人问道:“怎么样?”前去探查的黑衣人回道:“护法,出事了,那镖车被人劫了,振威镖局的人全死了!”
领头的黑衣人闻言,脸色大惊,诧异道:“什么?被劫了?”说着他急忙招呼身后的黑衣人说道:“快,过去看看!”
一众黑衣人快步朝着镖车跑了过去,发现地上果然都是振威镖局镖师的尸首。
领头的黑衣人急忙对镖车上的货物仔细检查起来,却惊讶地发现,镖车上的金银布匹却完好无损,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突然,他目光看向了其中一辆镖车,那车上绑缚箱子的绳索被人用利器砍断了。他一个闪身走上前去,拾起断绳,仔细看了看绳子断口。
接着,他将断绳两端接在一起,发现绳子捆绑位置,有个一尺宽,半尺高的缺口,与其它马车上的木箱捆绑情况相比,很显然这个位置少了一个小箱子。那领头的黑衣人急忙弯腰在地上的尸首中翻找起来,其他黑衣人见状,也跟着对地上尸首一个个检查起来。
片刻之后,其中一名黑衣人对领头的黑衣人抱拳说道:“护法,一共四十二具尸体,没有发现仇海的尸体!”
那领头的黑衣人看着满地的尸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镖车,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这些黑衣人招手说道:“走!”
说完,便带着所有黑衣人快速朝着麻城方向走去。
这群黑衣人刚一离开,林中便又走出三名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人看着方才那群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冷笑了一声,随后,便带着另外两名黑衣人转过身,翻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时间转眼又过了一个月,五里亭,仇海家中,王大苗十指交叉握着双手,在院子中悠闲地踱着步。
王大苗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这时候的夕阳已经落下,只留下一片红晕映照在在天边的云彩上,让原本灰白的云朵变得五彩斑斓,异常好看,周遭的光线也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王大苗随手摘了一朵桂花放在鼻子下方,吸了口气,轻轻地感受它的清香。
正闭着眼睛,沉醉在桂花浓郁香气中的王大苗突然睁开了眼睛,神色变得谨慎起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她敏锐的听觉下显得极其突兀。
王大苗心中一紧,心知事有蹊跷,她快步转过身,双脚轻点地面,一个翻身,便跃到了屋顶之上。她猫着腰,将身子隐入屋脊后面,只露出半个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仇海家屋外,一群黑衣人分两路从院子两侧围了过来。
其中一名黑衣人透过门缝朝院内看了一眼,见院中无人,便拔出佩刀,从门缝中插入,轻轻将门栓挑起。只听“啪嗒”一声,门锁应声掉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轻轻推开院门,接着,朝身后的黑衣人一招手,一群人鱼贯而入,快速冲进了仇海家院中。
这群黑衣人在仇海家中四处搜寻,把前院、后院,屋里、屋外都搜了个遍。
王大苗趴在屋顶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们在家中翻找。
黑衣人在仇海家中足足搜了小半个时辰,才陆陆续续回到前院中。
其中一名黑衣人对领头的人说道:“统领,什么也没搜到!”
那领头的黑衣人一招手,说道:“走!”说完,便带着这群黑衣人快步离开了仇海家中。
王大苗见这群黑衣人离开了,刚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定睛看去,发现竟又是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院子外面。
王大苗心想:“他们怎么又回来了?”正疑惑间,却见这群黑衣人在院门外停留了一会儿,马上就转身离开了。
王大苗心中惊疑不定,担心那群黑衣人再次折返回来,便在屋顶上继续趴着,一动也不敢动。
王大苗趴在屋顶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有任何动静。她四下张望,借着朦胧的月光仔细观察了一番,确信附近没有人靠近了,才站起身来,揉了揉酸麻的筋骨,然后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到了前院中。
王大苗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闯入自己家中,但她隐隐感觉到这些人一定和外公有关。
王大苗自幼跟在仇海身边,多少知道一些江湖险恶,心知如今的家中已不再安全,所以不敢多作停留,只是进到屋里,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柄长剑,站在院中思索了片刻,便快速出了院子,关紧了院门,直奔金陵城方向而去。
王大苗之所以选择前往金陵城,一来呢,是因为金陵城人口密集,鱼龙混杂,容易藏身。二来呢,金陵城往来商客极多,可以顺便打听外公仇海的事情。
王大苗借着月光,急匆匆朝着金陵城的方向赶去,半个时辰后,总算来到了金陵城北门外,可此时天色已晚,金陵城早已关了城门。
她在城门外徘徊了片刻,抬头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心中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和无助,泪水不由地在眼眶中打转。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在这偌大的金陵城中,除了外公以外,她再无其他亲人,而往日的朋友,和外公在镖局的同仁,她也不敢去投靠,生怕给他们带去危险。
王大苗强忍着心中的苦闷和心酸,抬起手,用袖口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缓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那儿有个破旧的观音庙可以暂时容身。
王大苗来到金陵城外的观音庙前,这个观音庙远离主道,已经废弃多年,无人修缮,借着月光可以隐约看到整个庙宇破败不堪,庙门已经脱落,门板也已经被雨水腐蚀了大半,摔落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王大苗也顾不得那许多,朝着那破庙一头扎了进去,却感到头上撞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急忙又退了出来。
她伸手朝头上一摸,原来是门框上的蛛丝粘在了她头上,她慌忙用手将头上的蛛丝拨弄下来,又在门框上擦了擦手指上残留的蛛丝。
接着,她用剑鞘拨开门框上残留的蛛丝,再次弯腰走了进去。
庙里只有几缕月光透过庙门和破损的屋顶照进来,黑黢黢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王大苗在庙门口的拐角处找了片空地,用手中的剑将地上的杂物拨弄开来,又从庙里找了一块小石板铺在地上,算是有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王大苗背靠着墙角坐了下去,开始静下心来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
可从小都生活在外公的庇护之下的她,除了学了一些防身的武功,又有多少江湖阅历可以支撑她独自应付这种变故。但她别无选择,面对如今的局势,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坚强。王大苗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揉了揉双眼,稳了稳情绪,然后双手抱膝,将头埋在双臂之间,闭上了眼睛,可大脑依然一片混乱,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丝头绪。
想着想着,王大苗便感到头变得越来越沉,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一道刺眼的阳光从破败的屋顶照了进来,恰好落在了王大苗的身上。她缓缓抬起头来,迷蒙着双眼朝屋顶看了一眼,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只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王大苗急忙又闭上了双眼,用手轻轻揉搓了一番,才又重新睁开,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然后伸手从地上拾起了自己的配剑,站起身来,又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到金陵城中,打听清楚外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走出了观音庙,朝着金陵城走去。
王大苗来到金陵城北门外,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平日里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王大苗心中疑惑,她走近了去,见这些人都在排着队进城,守城的侍卫手中拿着两张画像挨个检查,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明白这金陵城怎么如今就严查出入了。
王大苗钻进人群中,对前面的人问道:“大叔,这金陵城今日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那人摆了摆手,说道:“嗨,我也不知道啊,昨日都还好好的,今日过来便这样了!”
听见他俩的对话,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说道:“听说啊,这金陵城出了叛徒,几个月前,城主派仇镖头押了趟镖去襄阳城,结果,半路被人劫了,那仇镖头拿了城主的东西跑了,城主正到处在找他呢!”
人群中有人问道:“那仇镖头为人正直,怎么会拿城主的东西?”先前说话那人指着守卫手中的画像说道:“这我哪知道呢,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呶,他们手里边拿的画像,就是仇镖头和他那宝贝孙女了。”
王大苗听到这话,急忙朝着守城侍卫手中的画像定睛看去,却见那侍卫手中的画像竟果然就是她和外公仇海。
见此情形,王大苗心中一惊,急忙转过头,避开大家的目光,生怕旁边的人将她认了出来,却不知这时候的她满脸都是污垢,头发蓬乱,完全就看不出一丁点儿原来的样子。
身旁的众人没有注意她的异样,而是纷纷感叹道:“唉,没想到啊,这仇镖头竟是这种人呐!”接着,话锋一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有说耽误自己进城赶集的,有说耽误自己进城看望女儿的。
王大苗心想:“金陵城主竟然在通缉我们爷孙二人,看来,这金陵城是进不得了。”
想到这里,王大苗趁大家没有注意,悄悄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远处行去。
王大苗走在荒野中,心中感到更加地迷茫和无助,除了金陵城,还能去哪呢?她想起了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家,想到了她爹王铁匠。
想到这里,王大苗开始自言自语地说道:“对,回家找爹爹去,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外公的!”于是,她匆匆朝着五里亭走去。
一夜滴水未进,又奔走了几个时辰,王大苗又饥又渴,好在很快便来到了五里亭,她小心翼翼地朝着家中方向走去。
来到仇海家附近,王大苗躲在一处大树之后,仔细观察起了四周,当她确定周围没人藏匿,身后无人跟踪之后,便快步跑到后院外面,轻轻一纵身,便飞身上了院墙,又轻轻一跃,跳入院中。
王大苗跨过后院的一小片菜地,径直来到厨房,取了些干粮和一个装满水的羊皮水壶,又重新回到了后院,打开后院门,然后从马棚中牵了马,悄悄地从后院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王大苗一个翻身跨上马背,双脚一夹,口中高喊一声“驾!”那骏马便快步飞奔起来,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