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天想到这,叹了口气,侧过身,拱手对那少年说道:“少主,方才那蒙面之人武功极高,属下和教主都不是他对手,如今教主定然已经遭了毒手,眼下少主便是我教新的教主了!”
说着,他咳嗽几声,继续说道:“聂开成那厮此时必然在所有通往金陵城和黑风堡的路上设下了埋伏,属下已身受重伤,不能保护少主,属下先带少主往别处寻个安身的地方,待属下养好伤好之后,再护送少主回教中坐上教主之位,带领教中弟兄替老教主和夫人报仇!”
邹云风听了,红着眼,握紧了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少年虽然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心智上却已成熟,只因自幼受其母亲保护,未曾接触江教中事务,不知江湖之事,此次回金陵外公家中,竟不幸遭此大难,父母双双暴毙,成了孤儿,他心中难免感到绝望和怒火,却无力发泄。
项南天带着邹云风踏上中间的小路,向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不久便来到一处小山林中,脚下条羊肠小道,道路左侧是一片密林,右侧则是个悬崖。
项南天回头向来路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山下不远处竟然有个白色身影朝他们这边走来。
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他却能猜到那人必是那白衣人,白衣人身后三四十丈的地方,还有一群黑衣人尾随而来,正是聂开成的手下。
项南天心道:“遭了,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若是让他们追上,绝无逃生的可能!”
忽然,山下那白衣人抬头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接着,那白衣人身形一晃,飞身朝着他俩直冲过来。
只在一瞬之间,项南天一把拽过邹云风,在这突如其来的拉扯之下,邹云风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啊”了一声,手中的玉佩摔落在悬崖边缘的石头上,“叮”地一声,摔得四分五裂,掉入了那悬崖之下。
虽然心有不舍,眼下也顾不了那许多了,项南天拉着他便往左边密林中钻去。
项南天带着那少年钻入林中,见林中有一块布满青苔和藤蔓的巨石,来不及多想,便带着邹云风躲在了那巨石之后。
不一会儿,那白衣人便已出现在了两人方才所站的位置,白衣人朝四处看了看,发现悬崖边有一段红绳,便弯腰拾起,拿在手上。
这时,身后的黑衣人也已赶到,他将那红绳收入怀中,转身向着那群黑衣人迎了上去。
黑衣人见了那白衣人,纷纷停下脚步,接着,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手握大刀。
这人朝白衣人拱手道:“少侠,长老命我等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白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不必!”
说着,白衣人伸手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道:“方才那处有个岔路口,你们分两路往另外两条路去寻,这边有我就够了!”
那黑衣心想:“大哥让我带人跟着他,他却想支开我们,果然有鬼!”
心中虽这么想,脸上却笑着答道:“既然这样,那...少侠多加小心!”说着,他朝身后黑衣人招手道:“咱们走!”说完,带着人往山下去了。
那人带着其他黑衣人往下走了一段,回头朝山上看了一眼,见已不在白衣人视线范围,便停了下来,对身边两个黑衣人说道:“你们两个,留在这儿盯着他,其他人跟我走!”
那俩黑衣人点了点头,领头之人便招呼着其他人下山去了。
待那群黑衣人离开之后,留下的两个黑衣人转身钻入了树林之中,避开那条小道,从树林间绕到了白衣人所在的位置。
他们躲在树后朝那边看去,却已不见了那白衣人的身影,正四处张望时,意外地发现了藏在巨石后面的项南天和邹云风两人。
那俩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钢刀,慢慢朝项南天和那少年摸了过去。
正当他俩举起刀想要砍向项南天时,突然,他俩感到喉头一阵刺痛,接着,他们脖子上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不等两人发出声响,便“砰,砰”两声倒在了地上。
项南天和邹云风这才发现身后有人,他们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两具黑衣人的尸体,楞在了当场,显然他俩并不知道这俩黑衣人是谁杀的。
项南天见两个黑衣人倒下,探头四处搜寻了一圈,却依然不见有任何异样。
项南天等待了片刻,确定四周无人后,低声对邹云风说道:“教主,待在这儿别动!”说完,它扶着那巨石,半蹲着身子,轻轻挪动脚步,摸到了那两个黑衣人的尸体旁边。
项南天蹲在黑衣人身边仔细检查起来,只见两人脖颈处都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将颈部血管一分为二,伤口中仍缓缓流着鲜血,这伤口极细极深,也极为平整,像是被薄薄的刀片划出来的。
项南天站起身,转头向四处张望了一圈,口中喃喃道:“不知是何暗器,竟如此锋利!”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是树叶!”项南天一个激灵,应激式地抬头向头顶的树上看去,扫视了一圈,却仍不见任何异样,心中暗道:“不知是何高人竟有如此内力,若真如他所言是树叶,那这份功力,恐怕十个自己也不是这人的对手!”
心念至此,他抬头抱拳道:“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救,可否容贺某一见,我项南天代本教上下在此谢过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他俩面前,朝着项南天微微一笑。
项南天定睛一看,此人竟是截杀他们的那名白衣人,他心中暗道不好,这次自己和少主恐怕是插翅难逃了,但转念一想,方才他明明可以让那两个黑衣人杀了自己,却为何要替他解决了那两个黑衣人?
于是,项南天带着自己心中的疑问说道:“阁下既然是来截杀在下和少主人的,为何又要出手相救?”
白衣人说道:“我念你忠心护主,便打算放你们一马,更何况在下与新月教并无恩怨,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聂开成只是花钱请我来杀邹飞林,并没有让我杀其他人!”
项南天指着地上的黑衣人尸体道:“那……这是?”
白衣人说道:“那两人已发现了你俩的行踪,我便替你将他们除了,以绝后患!”
说完,白衣人指了指眼前的少年,接着说道:“你现在带着他远走高飞,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江湖之中。”
项南天对白衣人的话不置可否,但眼下最为要紧的便是护那少年周全。
于是,他强忍者身体的剧痛,拉着那少年,说道:“少主,咱们走。”
那少年带着复杂的眼神看了白衣人一眼,跟着项南天朝山上走去。
白衣人目送他们离开后,也转身消失在了这密林之中。
项南天带着少年一路向东北方向逃亡。
当日傍晚时分,二人来到了一处河滩上,在烈日下奔波了几个时辰,两人又饥又渴,再也坚持不住了,尤其是项南天,身负重伤之下,长途奔袭,早已精疲力尽,他双膝一跪,瘫倒在了河滩上。
那少年见状,跑上前去,扑在他身上,推了推,焦急地喊着:“南天叔叔,南天叔叔!”项南天却并无回应。
那少年见他嘴唇干裂,脸色发白,急忙奔向河中,双手捧着河水,回到项南天身边,尝试着给他喂水。
项南天侧着脸趴在沙滩上,河水无法喂到他的嘴里,只是沾湿了些嘴唇,那少年水洒在一旁,尝试着转动项南天的头,却因力气太小而放弃。
那少年正不知所措,焦急地四处张望时,忽然,见河中央划来一艘小渔船。
那少年见状,心中大喜,却又不敢做声,害怕引来追杀他们的人,只能举起双手朝着那小渔船挥舞起来。
那小船似乎早已看见了他俩,正快速得朝河滩这边划来。
不一会儿,那小渔船靠近沙滩停了下来,船上下来一位六旬的老人。
这人的额头满是皱纹,下巴上长着稀疏的胡须,头上戴着斗笠。
老人将撑杆插入船头,赤着脚从小船上走了下来。
邹云风激动的奔了过去,一手拉着那老人的手臂一手指着项南天说道:“老爷爷,求您救救他吧!”不消他说,老人早已看见了趴在沙滩上的项南天。
他快步走了过去,见他已经严重脱水,便急忙将他翻转过来,然后回小船上取了个装水的小葫芦,往项南天嘴里灌了些水。
项南天呛了一水,咳嗽了几声,却并未苏醒过来,老人将葫芦递给邹云风,说道:“小娃儿,快随我带他回村里去!”
说着,老人将项南天扶坐起来,挽着他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连拖带拽地将他背到了小船上。
项南天背上中了几支箭,箭头仍插在体内,无法平躺着,只能让他趴在小小的船舱中。
项南天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身材,这一趟着实将老人家给累到了。
老人喘了几口气,回到船头上,拔起撑杆,调转船头,顺水向东漂去了。
夕阳下,河中泛起波澜,不时传来几声鸟啼,随着晚霞的消散,整个河滩也陷入了一片沉寂。
次日午时,在一座两层小客栈的庭院当中,一名手握长剑的白衣蒙面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院中十几名黑衣人见到此人,纷纷拔刀将他团团围住。
聂开成听见屋外动静,带着两名手下从正厅匆匆走了出来。
待他见到人群中间的白衣人后,对那群黑衣人呵到:“都散开!”
白衣人呵呵笑道:“聂长老大仇得报,在下特地前来道贺,想不到聂长老确是这般待客之道?”
聂开成嘿嘿一笑,说道:“不知是少侠到访,多有冒犯,还请少侠见谅!”
顿了顿,又说道:“聂某在此备了桌薄酒,请少侠留下吃个便饭,不知少侠可否赏脸?”
那白衣人摆手说道:“喝酒就免了,还是赏给你手下那些弟兄吧,在下取了东西便走!”
聂开成心领神会,说道:“少侠要的东西,聂某已差人备好,正要派人给少侠送去,怎好劳烦少侠亲自来取?”
说完,他便让身边两个黑衣人回屋内,取了一个长长的木匣子出来,聂开成接在手中,双手捧着递到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伸手接过匣子,只打开一条缝隙微微朝里看了一眼,便将匣子重新盖了回去,他抬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聂开成。
聂开成会意,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说道:“这是金陵城卓远钱庄开的两万两银票,请少侠过目!”
白衣人盖上匣子,接过银票草草瞟了一眼,便收入了怀中,对聂开成抱拳道:“聂长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等聂开成开口,转过身向便朝大门外走去。
在场的黑衣人都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门。
人群中一个黑衣人对聂开成愤愤地说道:“长老,就这样让他走了?”聂开成呵斥道:“休得多言!”
当日夜里,聂开成所在的客栈中,二楼一间房中亮着烛光,聂开成坐在一张圆桌旁,一群黑衣人围坐在聂开成身旁,低声商量着什么。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没等众人反应,只见一枚一寸来长的飞镖插在了聂开成的发髻上。
聂开成吓得双膝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扶坐回椅子上。
众人往聂开成发髻看去,只见飞镖上面附有一张字条,其中一名黑衣人伸手取下那飞镖,展开上面的字条,只见字条上面简单的写着几个字“前事已毕,休要纠缠!”
那人急忙将字体呈到聂开成面前道:“大哥,你看!”
聂开成看着这几个字,心中一阵后怕。
黑衣人将那字条收起,转身打开大门,探头朝外张望了一圈,却不见任何动静,便只能重新把门关上,回到聂开成身边。
聂开成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那黑衣人满脸凶相,问道:“大哥,他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
聂开成挥了挥手,其他人心领神会,尽皆离开了大厅。
见没有其他人在场了,他才示意黑衣人一同坐下,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此人底细,只是听一故人说起,江南有位年轻杀手,武功极高,如若能够将他请来,邹飞林那老贼便插翅难飞!”
顿了顿,聂开成接着说道:“出于对那位故人的信任,我便四处差人打听,三个月前,总算在金陵城中打听到了此人下落,便亲自带人去请,此人始终是白沙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见他年纪轻轻,料想此人定然是武功平平,不堪大用,于是,我便试着对他说,我要杀人的是新月教主,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黑衣人问道:“大哥,邹飞林那老贼果真是死于此人剑下?”
聂开成回答道:“当日我也与你一样,见那人年轻尚轻,本欲离开,却收到那位故人传信,说此人可以不可求,让我务必将他留住,不管他提出什么条件,都要答应,我将信将疑,最终还是和他签下了契约。”
黑衣人问道:“那...大哥,既是如此高人,那他要价多少?”
聂开成说道:“我本以为他至少也会开口要十万两以上,却不知他不知从哪处得知,我手中有一块天降玄铁,提出的酬金便是那玄铁,外加两万两白银。虽说那玄铁也是稀有之物,可对我而言,却是一文不值,两万两白银的确不是小数目,可放在取邹飞林那老贼的人头这件事上,却是不值一提了,谈妥了酬金,我便与那人约定了联络方式,约定好在这金陵城中等候,动手前再与他联络”。
说完,聂开成干咳了两声,正要伸手取身前桌上的茶壶,黑衣人见状,急忙将他按下,起身,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端到聂开成手中。
聂开成接过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说起来,当时我并未对他抱有多少期望,只要能替我阻挡项南天片刻即可,所以当日多带了十多位兄弟前往,我原本以为,凭我和手底下那百十名弓箭手,加上箭头上的血灵散,趁其不备,无论如何也能将那老贼至于死地。如今回想起来,以我十多年潜伏在他身边的观察,还是远远低估了邹飞林那老贼的实力。邹飞林那老贼在重伤之下,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只一个照面,转眼间便将数十弟兄全部斩杀。若非那人出手相救,昨日横尸荒野的,便是我聂开成了。”
说到这,聂开成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可即便是邹飞林那老贼恐怖的实力,竟也只能在那人手下过满百十余招!”
黑衣人满脸惊愕的表情,追问道:“那小子年纪轻轻,武艺竟如此高强?”
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既然如此,大哥却为何要与此人为敌,岂不是刚报旧仇又树新敌?”
聂开成道:“昨日我重伤那老贼之后,自以为杀那老贼已经易如反掌了,便想趁乱一箭杀了此人,以绝后患,没想到竟被他躲过了,此番召集大家前来,便是商讨对付此人的计策,一来是担心刺杀老贼之事被泄露出去,二来则是担心昨日那一箭被他识破,要找我寻仇,却不料此人早已识破我的计划,提前埋伏在这附近,险些让我丢了性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聂开成将手中的杯子递给黑衣人,黑衣人重新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两人在屋内继续交谈着。
屋外的黑衣人排成一排,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四周,守护着身后的客栈。
夜,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