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过去,月色动人。
林白自结丹来就没吃过饱饭,贞姐更是自结丹来就没吃过。
两人此番吃撑之后,各自清明,穿着衣衫,也不说话,好似对这一日一夜发生的事有些羞耻。
打了个饱嗝,林白寻思着也该回去了。
在这里待了一日一夜,荒废许多修行,指不定还要惹人怀疑。
吃饱喝足,还得了许多情报,林白需得回去消化消化。
“贞姐,那我先走了。”林白最擅断后,挥手清理了此间污秽。
“昔年在花溪县时,事后都是我打理的。”木贞语声幽幽,“你如今如此熟练,看来你在桥山偷了不少人,经验不少。”
林白没想到自己献个殷勤也能被揪到错处,当即目瞪口呆。
“那我还来么?”林白问。
“下次只论道法。”木贞道。
看来也就嘴硬,别的地方都舒坦了。林白也不说破,开了门出去,又关上门。
此时夜深,明月高悬。独孤雁就在院中候着,她见林白出来,便起身行礼。
“前辈论丹,可有所得?”独孤雁见两人论了一日一夜,想必这两人都在丹道上造诣极高。而今只林白出来,想必略逊一筹。
“自是有所得。”林白负手,仰看明月,感叹道:“难怪前人总说修行并不是枯坐一处,需多多与人交游。乃是因这般才知自己长短,明她人深浅。”
“前辈之言发人深省。”独孤雁一副认真却又敷衍的模样,倒像是随口拿来的套话。
“可有人来过?”林白再问。
“我这里一向没人愿意来。”独孤雁摇头。
林白点点头,下巴往大门外点点,道:“随我走走。”
“你……”独孤雁俩胳膊抱到胸前,“前辈想干嘛?”
“那履约?”林白问。
“前辈请。”独孤雁微微弯腰行礼,往前带路。
出了门,两人往山下走。
独孤雁这里也没个看门的,看来确实只她独居于此。
依着莫应成所言,往常门中来客,若是寻常的筑基金丹,都是有专门的待客歇息之处。若是贵客,才会特意安排住处。
而木贞毫无疑问是贵客,能安排到独孤雁处,想必莫应成也是存了让独孤雁请教交流的意思。
两人沿着山路,鸟鸣阵阵,林叶飒飒,分外静谧。
独孤雁似有话想说,却又不敢。
林白则是心绪放空,感受道隐宗夜色。
“裴宁让我来寻伱履约,却不想道隐宗高徒亦是食言之人。”林白感叹。
其实林白根本不知道裴大姐和独孤雁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时一时上头……”独孤雁埋头,语声低微,羞耻无比。
“呵呵,”林白冷笑,“我听闻剑修修剑先修心,乃是一往无前,光明磊落之辈。一时脑热上头,难不成出手的飞剑还能收回?”
独孤雁不吭声了,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你到底跟裴宁发生了何事,细细道来。”林白见把她欺负够了,便露出目的,“我也并未不通情达理,你老老实实说来吧。”
“裴宁没跟你说?”独孤雁小声问。
“兼听则明,我自然需听听你说的。”林白道。
独孤雁被糊住了,她忽然间觉得这位转轮前辈还挺明事理的,且看模样也非好色之人。而且还跟木妖的后辈畅聊一日一夜丹道,应也是醉心修行之人。
思及沉迷炼丹制符之人大都有几分呆气,独孤雁放心了不少,“转轮前辈,你是好人。”
她当即嘟嘟嘟的讲起事情来由。
原来自打狐狸把裴宁带来道隐宗,便将裴宁丢给了闵横波。
而裴大姐最是心静,只潜心修行,颇得同为剑修的闵横波喜爱。
本来独孤雁也是不好出门的性子,性情也非嚣张之人,是不会跟裴大姐碰上的。
可狐狸有个高徒,名叫黄如花,一向在道隐宗里转悠。
黄如花识得裴宁,也知她群剑之法犀利,不过黄如花不类其师,倒不是乌鸦嘴的人。
然后曲如意来了,黄如花与秀秀交好,自然跟曲如意亲的很。而曲如意一向会交朋友,经黄如花引荐,很快跟年龄相仿的独孤雁勾搭上了。
曲如意酒后吹牛,论遍巾帛英雄,撩起了独孤雁兴头,竟跑去跟裴宁比剑。
裴宁性情内敛,自是不愿比试,可独孤雁颇有毅力,隔三差五就去找裴宁。
曲如意和黄如花闲极无聊,时时拱火,裴宁终于不耐,接下比剑之事。
可独孤雁只是嘴上厉害,裴宁是剑上厉害,激战了一个时辰分了胜负。
本来这事儿嘻嘻哈哈的就过去了,独孤雁虽败,却只是稍稍逊色一筹,不算伤了面子。
但独孤雁不太服气,总觉得裴宁只比自己强一点点,是故又缠了上来,没事儿就要比剑。
裴宁连胜了三次后,终于不耐烦,说她有一道侣,若是独孤雁再输,便要去做小。
独孤雁自信能赢,没当会儿事儿,结果自然又输了。
之后裴宁便让她准备着,还让她去门中借双修法门,让独孤雁先参习着。
独孤雁终于明白裴宁玩儿真的了,竟吓的不敢再去找裴宁比剑了。
“闵师姐说我纠缠裴宁比剑,不合礼数,罚我去殿前侍奉。”独孤雁垂头丧气,“她要是知道我把清白都输进去的话……”
独孤雁抓住林白袖子,低声哀求道:“此事只有你我和裴宁知道,请前辈莫要宣扬。”
“那你找双修法门了没?”林白知道裴宁一向识大体,而独孤雁能让裴宁做出这种事,可见裴大姐忍了独孤雁多久。
“找……找了,没啥意思。”独孤雁嘀咕。
“……”林白瞧着她,心说倒是个老实人。
“我只是差了一点点,一点点!”独孤雁懊恼的很,她伸出小拇指在林白眼前晃悠,“每次都是差了一点点,她运气太好了!”
傻孩子,你既然每次都略逊一筹,就该知道你逊的不是一两筹!
“宁姐真好。”林白感叹。
“裴宁确实很好。”独孤雁也感叹,然后小声道:“前辈,我此身已许剑道,此生是不打算嫁娶的。”
裴宁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最后不还是……林白微微点头,道:“你是身有剑心之人,又是陈天人爱徒,我自然不会勉强。只是约定终究是约定,未闻高门子弟有毁约之举。”
独孤雁吓了一激灵。
“我虽是丹师,生平却最是敬重剑修。”林白随口糊弄,“这样吧,此事暂且放下,裴宁那边由我去说,你安心修行便是。”
独孤雁松了一大口气,“转轮前辈,你是好人!”
“小事小事,我也不会乱讲的。”林白摆摆手,“我来找木师姐论丹之事,你也勿要乱说。”
“那是自然。”独孤雁立即应承。
林白瞅了她一眼,心说妙妙都能把你哄傻。
又扯了几句,问了问修行,略作提点,林白见把她拿捏住了,便踏着夜色回到了黛山。
入屋内静坐,布下预警阵法,来到石盘之上。
雾气浓郁深厚,其中好似有群星闪耀。有一缕细微碧绿,月白之色愈重。
石盘上残破裂缝仍在,上有许多奇异纹路。
林白心中一动,雾气便来到身前,化为与贞姐胡闹的木屋。
矮案上烛火细微,映出两人身影。
此番伏低做小,奋勇献身,果然把贞姐的嘴稍稍撬开,得了不少从未听闻之事。
首先便是事关己身的那块残缺石块儿,林白心中隐隐有感,那应该就是自身的本命之物,只是残缺罢了。
若是能寻到自身本命所在,自是对修行极为有益。
而且到了金丹境后,可以祭炼本命法宝。若是以本命之物炼制,自然威能更盛,更契合自身。
只是本命万千,许多修士穷尽一生也寻不到自身的本命所在,只能以相似相类之物替代,甚或者只与自身相契之物也能祭炼成法宝。
林白也早已找好替代之物,便是那黑白阴阳葫芦。
可若是能寻到本命石盘,林白自然也十分愿意去拼一拼的。
贞姐那位老祖不知有多高,自己一介金丹连面见的资格都无,更别说索要宝物了。
可贞姐的那位老祖似很看重那一块残缺的石盘,也说明石盘确实来历非凡,威能极大。
“看贞姐的语气,她老祖应不输无相道主,或是稍逊。”
明白自己再无法被贞姐的老祖追索之后,林白放心不少。人家也没甚敌意,不过还是要把贞姐伺候好,指不定日后要贞姐引荐一番。
想通此事,林白又琢磨起李星河和无相道主的关系。
“无相旧居中,李星河有言,乃是说天地如逆旅,我辈皆是过客。”
“彼时他好似有凭吊之意,莫非深入秘境,确实是来看无相道主的?他们是友朋?”
琢磨了一会儿,并无所得。林白也不多想,反正得过人家教导,日后见面该如何便如何。
又静坐了一会儿,林白便放空心神,闭目修行。
自打结丹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虽未孝敬到顾大娘,却会了老相好儿,之后还要去闯一闯那试炼秘境。
按莫应成所言,一两年内便要开启,很是紧迫。林白不仅需兼顾修行,还需早早祭炼本命法宝,好能多一个后手。
如此过了两日,莫应成找上门来。
“我听说前几日有人看到你去往羽扇山去了,如何?”莫应成促狭的笑。
“不过是去论了论炼丹之法。”林白实话实说。
“原来如此。”莫应成上前拉住林白袖子,道:“顾前辈召你问话。”
“啊?什么事?她老人家要回桥山了么?”林白问。
“这倒没说。”莫应成摇头,“其实是木妖前辈想见你。”他挑挑眉,好似有深意。
别是木妖前辈知道我睡了他家后辈了吧?
林白做出磊落笑容,“我早就想拜见拜见木前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