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应成颇为健谈,走走停停,沿途解说风物。
林白也时时来问,倒是知道了不少以前不甚明了之事。
今日道隐宗祥和安宁,但昔日却是乱战之地。
那如同凡俗小掌柜的陈天人便是出自此间,幼时曾拜入铁剑门。
这铁剑门乃是金丹剑修门派,但后继无力,金丹断绝,最后连筑基都没几个。
弱则不存,铁剑门遭人侵门踏户,继而除名。陈天人彼时还是练气境,没了宗门便在外游荡。
之后也不知陈天人遇了什么机缘,反正好似开了窍一般,练气境斩筑基,筑基后又连杀金丹,竟将此地弥合,立派道隐宗。
不过陈天人斗法虽强,却非滥杀之辈,亦无强取豪夺之心,是以道隐宗还是以铁剑门为主体,联合千里之内的门派合而为道隐宗。
道隐宗实则是颇为宽松的联盟,但陈天人名声太响,又是唯一的元婴,行事又公允,是故大家伙儿都认这个掌门。
“立派两百多年,历经几代人,其实如今的新人大都只认自己是道隐宗弟子。门派宗族隔阂虽还在,却已不似以往那般针锋相对了。”莫应成道。
陈致远共有七位亲传徒弟,大都是道隐宗内各宗族子弟。
有如此高修坐镇,又潜移默化之下,自然收归了人心,林白倒是愈加敬佩陈天人。
想必再过上几百年,道隐宗便愈加一统。若是再养出几个元婴,那凝聚力想必更高。
“愚兄虽为首徒,可蠢笨不堪,承继不了师父衣钵。”
莫应成自承并非剑修,十分谦逊,“我那师妹名叫闵横波,也是结丹不久。先前沉玉仙子携徒前来,便指了闵师妹照料。后来贤弟的道侣又来,沉玉仙子还是让闵师妹看顾。”
林白听明白了,狐狸虽然嘴臭,可她一向喜爱单纯之辈,这位闵横波想必心思单纯一些。当然,也可能是跟狐狸臭味相投。
莫应成见林白不说话,他便笑着道:“说起来,闵师妹倒是颇喜欢你那道侣。我有两个师妹未结丹,也跟你道侣切磋过,佩服的很呐!”
两人也不御空,只是边扯闲话边行。
沿路遇着小辈,尽皆行礼。便是山林花圃中的灵兽,也是乖巧的很。
林白一路行去,觉得道隐宗比之桥山派实力稍逊,但活力更胜,过了几百年上千年,还能再出几个元婴。
“这是黛山,闵师妹结丹后,便一直在此处静修,少与人往来。”来到一处百丈青山前,莫应成指向山腰处。
只见林密树茂,万千绿意中隐隐有房舍。
两人上山,来到山腰处,便见八处房舍隐于山林间。
房舍皆是竹木所致,错落有致。一道清泉盘旋下流,将八处房舍分开。
其中最大的一间开着大门,前有空地。
一女童从中走出,大约六七岁年纪,抱着拂尘,打量二人,好似不认识。
莫应成负手于后,也不出声,只是瞪那女童。
女童歪着头,躬身行礼。
“两位前辈有礼了。”她声音奶声奶气。
林白瞧着她,不由得想起了幼时的两徒弟,此女跟姜鱼相类,都有礼的很。
“我是谁?”莫应成沉着脸问。
女童想了半天,摇摇头。
莫应成上前伸指头点女童额头,女童后退两步,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
女童愣了下,眼眶当即就红了。一条青蛇缓缓游出,正欲朝莫应成吐信,便瞅见了林白。
青蛇趴伏到地上,乖巧之极的游到林白脚下,拿巨大蛇头蹭了蹭,亲热的很。
女童见青蛇不帮忙,终于知道来客不凡,当即抹了抹眼泪,地上的拂尘也不捡,赶紧跪下磕头。
“我是你族奶奶的师兄!下次记住了!”莫应成道。
“我是伱族奶奶的师弟。”林白笑着摸出一把桃木剑送了那女童。
“谢师兄谢师弟,我记住了。”女童乖巧道。
莫应成无奈摇头,笑道:“我许久不来,这丫头已将我忘了。”
他又看向那青蛇,好奇问道:“师弟认得这青蛇?”
“昔日有缘相识。”这青蛇是在无字秘境中认识的,林白还曾拿它当过坐骑,只是后来被黄如花收了去。
林白听秀秀提起过,这青蛇已是黄如花的命契灵兽,一直被黄如花带在身边。
“黄如花出门游历,将青衿托我照料。”一女子走出门,声音舒缓。
林白看过去,只见那女子着白衣,戴莲花冠,双眸清明。人似宝剑,不染尘污。
按着莫应成所言,这位闵横波结丹才十年,是不折不扣的剑修。
闵横波也朝林白看去。
“这是顾前辈的亲近后辈,林转轮师弟。”莫应成笑着介绍,“这便是我三师妹闵横波了。”
“闵师姐!”林白行礼。
闵横波回礼。
叙了礼,三人便在门前木凳上坐下,那女童笨拙的上了茶水。
闵横波却是寡淡之辈,只莫应成和林白说话。
三人扯了会儿闲话,莫应成便说出来意。
“你竟是裴宁的道侣?”闵横波吃了惊,打量了一番林白,道:“沉玉仙子说裴宁的道侣不修善果,好色无端,专好杀人放火。”
这大概是个只顾修行,不思人情之人。林白倒是不讨厌,反而喜欢跟这种人相处。
“正是。”林白笑着回。
闵横波终于动容,“敢做敢认,倒也是俊杰。”
“师妹。”莫应成无奈之极,“沉玉仙子之言,最多信三分。”
闵横波好似对这位大师兄很是信服,当即点头,“是。”
她又看向林白,说道:“裴宁在山顶静修,稍待。”
闵横波招来青蛇,点了下蛇头,那青蛇便上山而去。
不多时,裴宁便到,她着青色长裙,见了林白也没多说什么,只稍稍点头,然后向莫应成和闵横波行礼。
四人围坐,当即论起闲话。
“听闻向老祖道法通神,竟将九阴山元婴鹿海客镇杀,不知贤弟可知其中内情?是如何伏杀的?”莫应成问。
算是问对人了!林白叹息摇头,道:“彼时我只是小小筑基,元婴争斗之事岂是我能参与的?更莫说亲见了。”
扯了一会儿,闵横波和莫应成又跟林白打听桥山风物。
“贤弟在此安心歇息,过几日我再带贤弟去问剑山看看。”一直到天黑,莫应成提出告辞。
“不知陈前辈与顾前辈商议事情要几日?”林白生怕顾大娘一个人溜了。
“这我就不知了。”莫应成笑着摇摇头,低声道:“木妖前辈未至,顾前辈便不会离开。”
得了准信儿,林白便放了心。
待莫应成一走,闵横波便来了劲头,盯着林白与裴宁看。
“听说你同裴宁一般,都从师父笔墨中悟出几分剑意?”闵横波扎起袖口,“裴宁于剑修一道上天赋极高,不知师弟如何?”
她摸出一柄剑,起身朝林白一礼,“请。”
“师姐,我是丹师,不擅争斗。”林白根本没起身。
闵横波闻言,看向裴宁,裴宁笑着点头。
“确实不见你身有剑意,反圆融自然,像是个好好先生。是我孟浪了。”闵横波收起剑,但还是说道:“听闻你们桥山、九阴山与云霞宗不安宁,师弟即便是丹师,也该多修些护身争斗之法。”
“师姐金玉良言,一定向师姐请教。”林白诚恳出言,又道:“师姐,我如今境界未稳,可否择地静修?我也想同裴宁说些话。”
林白看出这人是个修行呆子,不想跟她多扯下去了。
“你有和谐自然之态,竟还未稳固下来么?”闵横波当即看向裴宁,道:“你带他去歇息。”
裴宁看了眼林白,起身行礼。
两人绕过前方房舍,又往山上行,饶了两绕,来到一处木舍前。
入了屋内,便见布置简陋,只两个蒲团,也无他物。
“连个床榻都没。”林白嘀咕一声,简单摆了个隔音阵法,这才拉住了裴大姐的手。
两人对坐,诉起别情。不过也都是桥山杂事,倒也没什么重要的。因来的突然,俩徒弟都没写封信。
“黄如花怎出门了?”林白问。
“她去了西边的九遮山,说要去那边坊市看看。”裴宁道。
“可见到了曲如意?”林白又问。
“倒是来看过我几次,后来说找到一位知己,已有半月未曾来过了。”裴宁笑着道。
两人扯了一会儿,眼见外面夜色深沉,林白便抓着她的手不放。
“前番丹劫千难万险,终于功成。我有脱胎换骨之感,你试试。”林白无耻的凑上去。
如此过了三日,林白才跟裴大姐出了门。
正修木舍呢,闵横波便带着她那看门女童来了。
她看着眼前男女,好似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裴宁脸绯红的去了山顶修行,林白留下来跟闵横波胡扯。
一个说境界未稳,当静心修行;一个说山河壮丽,心中难宁。一个说修剑需心静,当少染情欲;一个说阴阳相济,应动静相合。一个说桥山子弟果然能言善辩,一个说道隐宗高徒当真见识不凡。
话不投机,闵横波便不跟林白多言。
闲着也是闲着,林白便去缠裴大姐,可裴大姐脸皮薄,竟说要歇息两日。
无奈之下,林白逗了两天青蛇,又考了考女童学问,莫应成终于寻了来。
“木妖前辈已至。”莫应成道。